第二十八章 可疑的心理診所 中

“對啊!”司機附和道:“當時我就看見小巷子裏一隊人抬著一卷薄席子走,不對,應該是一隊鬼。這群抬著席子卷的鬼臉色煞白,全是女孩子,頭發蓬亂,嘴唇烏黑。我聽民間有個說法,說這種嘴唇烏黑,臉色發白,眼中全黑無白的鬼都是怨氣極大的鬼魂,估計是不得善終的。這群女鬼就抬著那個席子卷起來的男鬼往小巷子外走。”

司機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當時我看著她們,手都嚇哆嗦了,根本握不住方向盤,更別提開車離開。她們靠近我車旁的時候,我見剛才坐我車的女孩,不,是女鬼突然回過頭冷冷看了我一眼。我頓時嚇得頭皮發炸,腦袋裏嗡嗡作響。我眼睜睜看著她的脖子跟麻花一樣轉過一百八十度盯著我看。你說,人的臉能完全轉到後頭麽?這顯然是鬼啊!但是那女鬼倒是沒怎麽著我,隻是瞪了我一眼,就又將頭轉回去了。”

“那男的死了?”聽了司機惟妙惟肖的描述,我突然覺得這樹蔭覆蓋的小巷子口有陣陣冷風吹過,從半掩的車窗裏灌進來,吹得我胳膊上浮出一層小雞皮疙瘩。

“我不知道死沒死。”司機歎道:“我當時就看到一個男的躺在小巷子裏,似乎是死了,又像是沒死。但是我也說不好,反正就是躺在那兒,又似乎腿部在抽搐。我也不敢去看,立即一踩油門開走了。後來第二天聽早間新聞,才知道確實當晚這附近有個男的受傷昏迷,被人一早送去醫院,現在不知怎麽樣了。”

我聽後心中疑惑,忍不住看了看小巷子盡頭那扇安靜地似乎永遠半掩著的雕花鐵門。

司機說的是真事兒麽?小巷子裏沒有別的住家,也沒有別的店麵,隻有公孫白的這個診所。

如果這世上真有鬼,那這些鬼為什麽非得往這兒來呢?

“啊——!”正當我沉思之時,我突然聽到一聲慘叫。猛地轉過頭,發現慘叫聲是司機發出來的。與此同時,我見一張臉貼在司機旁邊的車窗上。

仔細一看,原來貼在車窗玻璃上的人是公孫白的助手,那個完全不像護士的護士,白悠悠。

由於小巷子附近樹木茂密遮擋了陽光,這臉在逆光的地方冷不丁出現,尤其在司機繪聲繪色將鬼故事的時候出現,那驚悚效果果然五星。難怪司機嚇了一跳。

“師傅,沒事兒,她是人類。”我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好笑。

司機這才平靜下情緒,將車窗搖下來,看著窗外的白悠悠歎道:“姑娘,你這突然貼我的車窗玻璃上真的挺嚇人!要坐車麽?”

白悠悠搖了搖頭,目光落到我身上:“神經病,你又來看病了?”

“神經病?”司機驚恐地轉頭看著我。

“別聽她胡說,她比我像神經病。”我歎道,付了車費下了出租車,就見司機踩了油門一溜煙跑沒了。

白悠悠不解地看著出租車絕塵而去的影子,轉頭問道:“剛才那老頭怎麽了,一副嚇出五髒六腑的樣兒。”

我想起司機說的怪事,便問道:“對了,前幾天你們這兒發現一個男的重傷昏迷是麽?”

白悠悠看著我:“不知道。我沒注意。”

我皺了皺眉,從她眼神裏看到了熟悉的鄙視。我真不明白這貨為什麽見我一次鄙視一次,我確定以前並不認識她。

“你來看病?”白悠悠問道。

“靠,我不跟你說,公孫醫生呢?”我問道。

“他在睡覺。”白悠悠翻了翻白眼:“你懂不懂預約?看病就該提前打電話跟醫生約時間!”

“這個時候睡覺?”我有些驚訝。現在是下午兩點半,按理說,中午午睡時間過了,晚上睡覺時間還沒到,莫非是午睡沒醒?

“你管得著麽?”白悠悠說道:“改天吧,今天不行。”

“那我等他睡醒行麽?”我問道,怎麽也不至於睡一下午吧。

“不行!”白悠悠斷然拒絕:“今天不行,我說過了。晚上他也沒空。”

我盯著她的神色,心中愕然。這算是哪門子開診所的醫生護士啊。有客戶來了我靠居然隻顧著睡覺。這要是想當啃老族的富二代就別出來開診所賺錢啊。

“得,沒空拉倒。”我冷哼道,轉身就走,心想誰跟你這兒受這鳥氣。

“蛇精病,你等等!”白悠悠突然喝道。

“有什麽事?”我冷冷回道。

“霸天在你家還好吧?”白悠悠難得地緩和下態度。

“什麽?誰?”我茫然問道。

“哦,就是菜花。”白悠悠說道:“菜花這個名字難聽死了。”

我次奧,原來說的是送我的那隻萌貓。“怎麽這貓還倆名字呢?”我笑道:“好得很,經常跟我要魚吃。”但是菜花這陣子卻跟路演一點兒都不親近,反而好幾次抓傷路演,這倒是讓我頭疼。

“你是不是跟別人住一起?”白悠悠冷冷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訝然道。

“霸天不喜歡跟那麽多傻逼住一起,建議你搬回自己家裏住。”白悠悠臉色突然凝重起來,眼睛裏似乎又湧起那種莫測高深的黑色,如一處蘊藏深水寒潭的深淵:“否則,出什麽事我們可不負責任。”

“能出什麽事啊。”我笑道。

白悠悠卻不理我,隻是瞪我一眼轉身往小巷子深處走去。我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鐵門後,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一對兒奇葩到底怎麽回事?

但既然人家避而不見,或者真的在睡覺,那就沒必要再登門了。也許這個公孫醫生“醫術不精”,根本沒辦法解釋或者治療我的“病情”,所以幹脆不見我了。

想到這裏,我便轉身走出小巷子,往五大道裏散步去了。

一路走來,滿牆的藤蔓薔薇。突然想起一句古詩“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

想起以前戚月在的時候,我們也曾手牽手走過這些花香四溢的長街。可現在,花猶在,可似乎開到荼蘼時分,有些意興闌珊。待過幾日,花落無痕,伊人也已不在。

心口突然有些發疼,我便扶著那磚牆坐了下來,貼在散發著涼意的牆麵上,心神也安定了不少。回想這兩個多月來戚月毫無消息,難道是已經遇到意外?

我歎了口氣,愣愣地發了會兒呆,等到了傍晚時分,才往外走,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麵店隨便吃了些晚飯,正要回家,但是,心中突然浮出一個念頭。

司機師傅說起的那件怪事,讓我忍不住對公孫白的心理診所和那條小路起了幾分好奇之心。於是鬼使神差地,我轉回了那小巷子,在不遠處站定,看著那座亮起一點燈光的小洋樓。

那是公孫白所在的心理診所。上次去這診所後,我也跟公孫白閑聊了幾句,知道他就住在小洋樓的一樓。二樓是診所,一樓是他的住處。這洋樓一分為二的風格,也是因為他跟白悠悠性格截然相反,喜歡的植物也各不相同,所以畫地為牢,各自打理自己的“居所”。這是公孫白的解釋。

但是,仔細回想著上次見完公孫白要走出大門的時候,我在院子裏再度遇到白悠悠的情景。我記得白悠悠跟我說完幾句話,我往大門口走的這一段時間裏,發生了一個很小的插曲。那時候,我無意識回頭去看白悠悠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扯了一截蘆薈葉子下來,塗在自己的胳膊上。當時她的胳膊上被蚊蟲咬出兩隻紅疙瘩,而那時候,白悠悠似乎自言自語地吐槽了幾句。內容是什麽呢?

我閉上眼睛,將回憶像放電影一樣倒帶,慢放,然後,定格在白悠悠自言自語的神色和口型上。這個辦法還是童梁教給我的,情景再現,這回倒是正好用上。

“無聊的公孫白,種了滿院子的花草,招來這麽多蚊子!真想全部都拔掉!”白悠悠皺眉罵道,隨即,又很奇怪地補充了一句:“花錯大哥對不起,你看,我拔走的是公孫白種的花。你喜歡的我也喜歡。”

我豁然睜開眼睛,疑惑更甚。對的,當時她確實是說過這類似的話,之所以我對這話印象有些深刻,是因為白悠悠在說這兩句話的時候,前後語氣轉變很明顯。顯然前麵是抱怨和吐槽,後頭說的那句,卻滿是溫柔。由於職業的關係,我對人說話時候的語氣和神態,都能夠比較敏感地捕捉到。

我當時在腦子裏轉了幾個念頭,不明白她說的花錯是誰,也覺得她這句話前後矛盾。第一句的意思是,滿院子的花草都是公孫白種下的。第二句卻讓人有些迷糊了。好像說這院子還有另外一個人在打理似的,而這個人也是個男人。但是,公孫白明明說過,這裏隻有他跟白悠悠倆人住,院子裏不同的花草是他倆分別種下的。

臥槽,不會是白悠悠這人本身就是個精神病吧?她自己卻不知道?難道是患了臆想症?

想起下午司機說的話,我立即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相關新聞。果然證實了前幾天確實有一個年輕男人昏倒在這巷子裏,清早被這巷子裏的住家發現後送去醫院。雖然沒提到誰送的,可這小巷子附近就公孫白和白悠悠倆人住。

白悠悠一定知道這則新聞,但是她卻否認不說,跟我裝糊塗。是真的不想理我,還是故意?她對我的敵意又從何而來?

想來想去,我突然覺得這個心理診所也有些可疑,甚至越來越不確定這倆人到底正常與否。

我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小巷子裏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立即躡手躡腳小跑到一旁的另一條小巷子,藏身在巷子裏停放的一輛汽車後麵。

我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便悄悄探頭往外瞥了一眼,卻吃驚地發現一個穿了一身黑色緊身衣的男人輕悄悄地走過我藏身的巷子口。他好像戴著半邊黑色麵罩,從側影和身形來看,很像公孫白,但是氣質又跟文雅溫柔的公孫白全然不同,全身上下殺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