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生死一念之間
“鬼魂！鬼魂！”我驚恐地指著從書裏走出來的鬼魂，嚇得心驚膽戰。
但阿南和大菜好像都沒有聽見，阿南正在若隱若現的霧氣中探頭探腦的往上瞅瞅朝下瞧瞧，彎腰撅臀，像個地質勘探者。而大菜唾液飛濺，書頁翻飛，緊縮眉頭，一臉的凝重。
“又從書裏出來一個！”眼瞅著又一個蠟黃著臉，穿著黃色長衫，頭上戴著綠色帽子的鬼魂飄飄****地從書頁裏走出來，順著大菜幹枯的手指，溜到黑色的霧裏，我更加驚懼地喊。
阿南和大菜還是沒有聽見，可是這個蠟黃臉的鬼聽見了，他猛的衝我瞪起灰白色的眼珠，凶狠的模樣讓人害怕。
我怯怯地看著他，趕緊閉上了嘴巴。直至看到他消失在霧氣之中，心還在通通的跳。
大菜把書頁翻得更快了，像狂風卷起無數落葉，霧氣夾雜著陣陣血腥，排山倒海地來了。
而更多的鬼魂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地聚集上來。霧氣越來越重，血腥氣令人陣陣作嘔。
“大菜！監獄裏的鬼魂都跑出來了嗎？”耳邊依稀響起阿南驚恐的叫聲。
阿南終於發現過於多的鬼魂了，可是大菜好像還是沒有發現，他依舊蘸著手上的唾液，異常飛快的翻動書頁，一頁一頁，在眼前旋轉飛舞。
又一陣濃霧彌漫過來，更多的鬼魂若隱若現出現在眼前，濃濃的血腥逼近了我的喉嚨，我覺得喉頭一緊，像被什麽給勒住了脖子，隨即眼前一黑，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下墜。
“大菜，你在哪裏啊？”
“小王爺，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一開始，還能聽見阿南和大菜焦灼的呼喚聲，但慢慢地聲音越來越遠，好像已經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到最後，就聽不見一點聲響。
“阿南！大菜！”當我感到自己腳踏到硬硬的地麵而周圍卻一個人也不見了時，我變得慌亂而無主，扯開喉嚨大聲喊，但是卻沒有回應。
我在霧中像一個瞎子一樣摸索著，又仿佛一個人迷失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
極大的恐懼逼仄著眼淚要流出來，從來沒有如此的恐懼過，我的眼睛已經完全失去功能。我想起在另一個世界裏戴的眼鏡。想起在人世我一個孤獨無望的生存，我覺得整個心都跌落下來，我希望能夠有個人來拯救我，拉我一把，讓我能夠看到光明，能夠有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
“蘇小眉！”一聲淒厲的叫聲像劃破天空的閃電，驀地穿透腦皮層，直擊脆弱的心髒。
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轉身回頭看。
媽媽正身穿袍子式的寬大睡衣，漫卷著一頭的亂發，站在枯葉飛舞的大馬路上，一輛不斷閃著刺眼白光的車飛快地從她身邊繞道而過，同時發出刺耳的刹車聲。
“媽媽，你要幹什麽？”渾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了，我用從未有過的速度飛奔過去。
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路邊上拽，像拽一個臃腫的麻袋。
“媽媽，你要幹什麽？”我近似歇斯底裏，心中有憤怒、有譴責，更有深深的恐懼。
“我知道，我是個罪人！”媽媽兀的低下頭，狂風撕扯著她的頭發，寬大的睡袍在風的吹動下，像憤怒的火焰搖擺著熊熊的火舌。
媽媽在黑暗的夜色裏，恍若夢中從大菜手指間穿越的鬼魂。
“媽媽，你這是何苦？”我擦一把不知什麽時候滑落到臉頰的淚，從心底深處發出聲音，問道。
“我不想活了。”媽媽從無血色的唇間輕輕吐露出五個字。
我痛苦地閉上雙眼，用兩隻手抱住腦袋，努力不讓亂麻一般的思緒在腦中蔓延，但心中還是忍不住莫名的煩躁。
“我知道你不信，或者你巴不得我死，所以我要做給你看。”媽媽眼中閃出絕望而又決然的光芒，直邦邦的身子，一步一步悄無聲息的向馬路中央滑去。
一輛卡車亮著白亮的車燈像一個巨大的怪獸發出轟隆隆響雷般的聲音壓軋著路麵飛馳而來。
“媽！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伸出手卻發現媽媽已經遙不可及，我膝蓋一軟，無力地撲到在地。
我的正前方是一個坑窪不平的下水井蓋，在寧靜的夜色裏兀自發著青幽的光，像是默默向人間散發死亡的氣息，它又是那麽的熟悉，仿佛就是掉進去爸爸骨灰盒的那一個。忍不住眼淚就流下來，鹹鹹的淚水順著嘴角流到嘴巴裏，驚懼與悲傷已經完全控製住了我的情緒，張開嘴巴，傷心的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打破了沉寂的夜，響徹在空****的街道上空，無助而悲愴。我想起兒時爸媽吵架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咧著大嘴，肆無忌憚地哭，眼淚糊滿雙眼，哭聲一遍遍回響在耳邊，妄圖能挽回些什麽，但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模糊淚眼中，媽媽站住了腳，大車像一個怪獸轟鳴著擦身而過，掀起她的睡袍和她的發，卷起漫天的塵土將其小小的身軀包裹在其中。
“小眉，”媽媽披散著一頭亂發跑過來，短短的一段路，卻像是穿越了生與死的距離，她猛地蹲下身子，抓住我的肩膀。“媽媽的好女兒，不哭了，都是媽媽不好……”
抬起頭，看到同樣淚流滿麵的媽媽，我猛的撲到她的懷裏，緊緊地抱住她，緊緊的，像抱住失而複得的寶貝，更像是抓住未來的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