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舒離總是看虞容歌身邊的那對雙胞胎不爽, 或者說他這個人本來就不怎麽能瞧得上別人。
他和蕭澤遠關係很好,是因為蕭澤遠的原因他才能認識虞容歌,自然沒什麽可找茬的, 李宜也是如此, 人家都是先來的。
從自己之後,蒼舒離平等地看每個後來者都不爽。
他在心裏隻將自己和虞容歌放在同一個高度去藐視其他人, 可偏偏在虞容歌心裏他卻不是特殊的, 而是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別,蒼舒離自然總是十分幽怨。
蒼舒離過去不是沒有看沈澤不爽過,然而沈澤這類人太板正了, 別人是裝君子,他是真君子。
沈澤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不說, 還要盡善盡美, 努力照顧到所有人,並且將虞容歌未盡的一些宗主職能補充上。
蒼舒離盯過沈澤一段時間,想抓出他的把柄。
一個人總會有喜惡,喜惡會影響人的行為,隻要能抓到沈澤的私心, 那天極宗完美副宗主的形象必然會有缺憾。
結果他發現沈澤此人恐怖如斯, 沈澤確實有私心和喜惡,但他從來不會讓自己的想法而影響其他人。
比如沈澤自己其實是非常節儉的人, 虞容歌花錢如流水, 對他簡直是一種折磨。
可在最初試探勸說了幾次之後,沈澤發現虞容歌想法非常堅定,便不再勸阻, 反而完全發揮副宗主的職能,幫助虞容歌策劃她想要的花錢計劃。
沈澤在對人方麵自然也有自己的偏向, 天極宗所有新加入的人裏,他最欣賞的莫過於柳清安和李承白師徒,然而這不會影響到他一視同仁照顧所有後來者。
數月過去了,雙生子仍然對他人十分警惕疏遠,卻對他這個副宗主十分尊重,也可見一二。
在細致觀察過沈澤一段時間之後,蒼舒離就對他沒有什麽惡念了,甚至很想敬而遠之。
蒼舒離雖然很喜歡偽裝成清風霽月的正人君子,但這類人也是他最棘手的,最想遠離的。
他有些方麵實在鈍感,所以習慣用洞察人性的方式來決定自己該如何應對對方,人對蒼舒離而言像是一個信息的集合體,他擅長的是解構人性,再加以利用。
像是沈澤這樣的人,不因自我喜惡影響行為處事,也不因任何事情而動搖自己,自律自省到極點,蒼舒離一向對這樣的人是沒什麽辦法的。
虞容歌和沈澤在某些方麵很像,二人都不會因為外因而影響自己的行為準則。
可虞容歌往往是洞察一切,又漫不經心地看著他表演,總是帶著淡淡抽離感的涼意,隻有很少的時候才能夠溫暖到她。
而沈澤擁有的卻是另一種洞察感,不論蒼舒離偽裝自己還是做真正的自己,沈澤投來的目光都是同樣的寬仁溫和。
所以蒼舒離很早便放棄在沈澤麵前偽裝自己了。
這也意味著——沈澤見到的蒼舒離,比平日的還要熊多了!
蒼舒離雖然沒辦法抓沈澤的把柄再搞事,可他完全可以發揮剩餘價值,在沈澤麵前撒潑打滾。
他這樣做,虞容歌懶得搭理他,沈澤這個正人君子卻不能不管他。
“就算那小子化為狐狸,也個是公狐狸,怎麽能和容歌天天賴在一起!”蒼舒離抗議道,“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可是也要顧及天極宗的弟子和花花草草。”
“那個女狐狸精也是,心眼多得能用車裝,偏偏假裝單純的模樣黏著虞容歌不放,太影響宗門容貌了!”
蒼舒離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吵得沈澤太陽穴嗡嗡直跳。
沈澤一邊處理幾十個宗門合作上產生的源源不斷的大小問題,一邊歎氣道,“那你要如何?”
“當然是……”蒼舒離本來想說當然是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話到嘴邊,變成了,“當然是要給他們找點正事做,我看他們如今都沒融入天極宗,就是因為閑的。”
蒼舒離說者無意,沈澤卻上了心。
他自然也察覺到了,雙胞胎雖然對他還算親近,平日與其他弟子碰麵時也都溫和客氣,但實則仿佛仍然有一層看不見的壁壘籠罩在他們身上,與其他人保持距離。
沈澤道,“他們本來便是妖族,在異地他鄉生活本就不易,你別總是欺負他們。”
“我才沒有……”
蒼舒離嘰裏咕嚕地低聲說著什麽,沈澤的思緒已經飄向另一邊。
傍晚,沈澤來到虞容歌的院落。
雙生子最近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他來的時候,虞容歌正坐在桌邊吃飯,墨玉挽著她的手臂,白狐在虞容歌的膝蓋上。
蒼舒離過來時兄妹倆就當做沒看到他,可是沈澤來了,二人頗有一種學生見教導主任的感覺。
墨玉立刻放下虞容歌的手臂坐好,白狐越入石桌的陰影裏,在另一邊站起來,殊辭若有若無地偷偷看向沈澤,耳根有些泛紅,似乎不太好意思讓副宗主看到這一幕。
虞容歌打趣道,“看看你的人緣,天極宗裏見到你不跑的沒幾個。”
沈澤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麵上,他在虞容歌對麵坐下,看到兄妹倆有些局促的樣子,他對站著的殊辭道,“你也坐,我帶了四份晚餐。”
四人一起用晚餐,隻不過雙生子有些緊張,吃著吃著便忍不住偷瞄沈澤,似乎怕他說些斥責他們的話。
天極宗如今是高速發展的上升期門派,這裏見到的每一個修士都朝氣蓬勃,忙著各自的事情。
兄妹倆並不是不知道在這樣實幹型的宗門裏,他們天天跟在宗主身邊以色侍人,是一種不太能讓人瞧得上的旁門左道。
可是不做些什麽,他們真的緩解不了心中的不安。
副宗主、柳先生都對他們很好,讓他們有能繼續修煉變強的道路。
殊辭墨玉都明白,縱然在修煉上沈澤和柳清安都對他們很嚴格,可這才是真正對他們好的。
但他們仍然會忍不住憂慮,甚至控製不了自己,隻有貼近虞容歌,感受到自己對她有用的時候,才能得到一些平靜。
雙生子甚至很清楚,柳先生對他們是有些意見的,他是那種偏向傳統的修仙者,不太習慣宗門裏有妖族在,可柳清安最後還是舍棄偏見,仍然好好地教導了他們。
而沈澤甚至對他們的到來毫無芥蒂,他不覺得他們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似乎隻是新收了兩個弟子而已。
這種一視同仁的寬容,對於狐族兄妹而言,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虞容歌是第一個,沈澤是第二個……某種程度來說,蒼舒離也算吧,他是平等的看不順眼所有人。
所以雙胞胎一直都擔心他們尊敬的副宗主有一日會露出失望的神情。
兄妹倆知道蒼舒離最近總是圍著沈澤告狀,不知他今日來,是不是也終於發覺他們的不堪,根本不配他的寬容。
沈澤一直在思考雙生子的事情,不知不覺有些沉思,就在這時,他感受到殊辭拿起茶壺,小心翼翼地為他倒茶,他才發現,他的沉默不語似乎對兄妹二人是一種很大的壓力。
他歎氣一聲,看向虞容歌,“我在想,如今我們的計劃,是否也有讓他們二人幫上忙的地方?”
雙生子一怔,他們不知道沈澤所說的計劃是什麽,卻都立刻期盼地望向虞容歌。
“可以啊。”虞容歌道,“可是雙胞胎才煉氣期,他們能做什麽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如果雙生子狐耳還在的話,恐怕如今都耷拉下去了。
沈澤想了想,“既然如此,先跟在我身邊處理事務吧,正好能抓抓他們的修煉。”
他看向兄妹倆,語氣緩和了許多,“你們可願意?”
雖然聽到‘抓抓修煉’這句話的時候,殊辭和墨玉都有種後背寒毛立起的感覺,可是能夠加入計劃,並且能為小姐的計劃出一份自己的力,讓他們的眼睛都亮。
“我們願意!”
於是沈澤多了兩個勤快聰明的秘書,協調幾十個宗門是一個大事,而之前天極宗能做好這件事的隻有沈澤和李宜。
尤其是除了物資協調之外,很多時候他們還要負責聯絡、乃至解決各宗做事時的摩擦。
沈澤和李宜已經算是情商比較高的了,可這種什麽事都要管的狀態,也實在是累人。
如今多了兄妹倆,極大地緩解了他們的忙碌——尤其是雙生子在人際方麵情商爆棚,由他們來聯絡安撫其他宗門,效率拔群!
沈澤也借此機會將他們帶入天極宗的各種大小會議裏,雙生子很快就和其他人熟絡起來。
有了正事做,他們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患得患失,也逐漸打開了心房,開始隨著為天極宗付出心血而真正融入天極宗。
在各個方麵的忙碌下,八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通過多次開會和計算後,參與這次大事的眾人一致認為,如今已經是最好的狀態,可以將前期的準備工作暫一段落了。
為了這次大計,此次參與的宗門宗主都來了天極宗。
縱然已經見了多次麵,可每次看向位置正中心,修士們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
原來心懷壯誌、心係整個修真界的幕後善人竟然如此年輕漂亮。
雖然修為低了一點、可是修為低怎麽啦!有這樣的血性與心胸,未來什麽事情做不成!
宗主們的眼睛簡直放光。
“既然我們已經準備充分了,大比便定在下個月吧。”虞容歌看向眾人,她笑道,“從下月開始,我們便要和世家商盟正麵對上了,大家做好準備了嗎?”
整個殿內,頓時人聲鼎沸。
“早就做好準備了!”
“準備資源上老夫沒幫上忙,維護大比、應敵世家上莫要與老夫的搶!”
縱然知曉未來或許戰亂不斷,可所有修仙者毫無畏懼,反而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
他們終於能夠為自己的同門與師門長輩複仇了!
又有人道,“多虧虞宗主,我們修仙門派也終於擁有了聯盟,我覺得這仙盟盟主,非虞宗主莫屬!”
“附議!”
“在下也是這樣覺得的。”
虞容歌驚恐地睜大眼睛。
什麽情況!
她花錢救人,他們竟然恩將仇報,讓她上班?!
“不不不!”虞容歌連連拒絕,“在下不過煉氣之身,又病弱未愈,怎能堪當仙盟之首。”
“虞宗主這話便錯了,英雄不問出處,縱然你修為薄弱又如何?若沒有虞宗主,哪裏能來得仙盟呢!”
“是啊,虞宗主不要再推遲了。”
虞容歌倒吸一口涼氣。
不!她絕對不要上班!
在幾番推遲之後,虞容歌勉強同意了她代管仙盟,直到仙盟站穩腳跟,再重新選出為首的幾個宗門,共同管理仙盟。
自然,天極宗已經在此占上一位了,至於原本那和世家勾結的二大宗,早就被排斥在外。
開完會後,虞容歌仍然虛驚不已。
好險,差點就要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