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係事件

在爺爺專心做鐵門檻的時間裏,我想起了我剛進大學時的一件怪事情。那時的我根本沒有想到十幾年後發生的事情可以聯係上目前所做的事。就是在發生那件事情的當時,我也沒有聯想到這與很多年前的鬼妓有關。

有時候,我確實有這麽笨。比如,我在小學時學過一篇《小馬過河》的課文,老想不明白為什麽水牛和鬆鼠一個說河水淺一個說河水深。我學完那篇課文後的啟示是:水牛和鬆鼠中間有一個在欺騙小馬,所以隻有自己經曆了才能戳穿事情的假麵目。到了高中,我偶然翻開一本小學課本,才想清楚原來水牛高鬆鼠矮。

那件與鬼妓相關的事情發生在我進大學後的第三個月。

那是一次晚自習,一個名叫焦皮的同學坐在我的旁邊。整個自習室靜悄悄的,教室裏隻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在看書做題。焦皮突然拍拍我的肩膀說:“看,那邊走來的女生手裏也拿著個你這樣的筆記本。”

“先看好是否漂亮。”我手中的筆不停,繼續寫不能發表的文章,頭也不抬一下。不得不承認,我非常癡迷於文學,老幻想著自己的文字可以變成鉛字,在各大報紙雜刊上顯頭露臉。可是殘酷的結果是隻能在校刊校報上拿點碎銀子自我安慰。

“嗯?”焦皮不懂我的意思。

“如果漂亮,那證明我們之間有緣分。”我用筆端點點額頭,那說明我正文思泉湧。“嗯?”焦皮真是頑若冰霜,長著一個容積較大的腦殼,可是沒有裝多少腦細胞。

“如果不漂亮,那就隻是一種巧合而已。”我又在本上劃個不停。

焦皮“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伏下頭安心寫他的作業。整個過程中,我沒有看焦皮說的那個女生一眼。

上完自習,從教室回到宿舍的途中要經過一個食堂。我經過食堂時,瞥見了生長在冷清角落的一棵小柳樹。

我記得某個夜晚去看電影,恰好經過這裏。那時的月光朦朧,我看見那棵小柳樹在微風中翩翩起舞,長長的柳條化為輕柔的絲巾,小巧的柳幹化為輕柔的舞女的軀幹。漸漸的,其他的景物都被夜色熔化,它卻由模糊變得較為清晰,竟然顯現出頭、手、足。懸空的玉盤適時的襯托自由自在的舞女,成為曠遠的背景。

那一刻,我是愣了,腳像生了根的樹立在原地。那舞女在神秘的月光下盡情的展現優美的舞姿,還頻頻回頭,瞅我一眼。我分明在流水般的月光中看見了她流水般的閃發著月光一樣的光芒的眼睛。我全身滑入清澈明亮冰涼的流水中,既感到清爽兩腋生風,又感到缺氧的窒息。

漸漸的,月亮從薄雲中掙紮出來。那美麗的舞女又幻化為一棵小柳樹。我困難的呼吸緩解過來。

回到宿舍後,我沒有很在意剛剛發生的事情,攤開棕色牛皮筆記本繼續寫我的小說。因為讀初中時跟爺爺捉多了鬼,讀大學離開了爺爺,也不再接觸鬼的事情,所以有時難免出現一些幻覺,類似後遺症。

寫了不一會兒,我覺得比較困,趴在桌子上睡覺了。我的夢進入的很慢,眼前先是一團烏黑,偶爾有幾個不知是什麽顏色的小點在那裏跳躍。接著越來越多的小點加入舞蹈。漸漸的,它們有規律的排列開來,形成一位美女背後的秀發,接著轉化為一株風中搖曳的小柳樹,小巧的柳幹仿佛一條遊泳的水蛇扭動,柔軟的柳條仿佛輕拈絲帶的肢體舞動。跳躍的小點越來越多。那個夜晚的舞女再次浮現,表演那心曠神怡的變化無窮的舞蹈。

此時的我已經不再像十幾年前那樣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中,反而一做夢就很深很沉,醒來了也會特別累。

她頻頻回首,顧若流盼的眼神攝去了我的魂魄。從她眼中流出的月光一般的水,迫使時光倒流,把驚愕的我重新置入那個夜晚的那片月光中。我的注意力被無形的手抓住,集中轉移到她的眼睛上。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她繼續舞蹈,但少了輕柔多了妖媚。伴隨舞蹈節奏的加快,那眼睛漸漸變為綠色,居然放射出像箭一樣銳利的光芒來。無數的光箭射向我,將冰冷刺入我的骨髓。我冷的發抖,同時嚇的發抖。那不是狐狸的眼睛麽?十幾年前,我跟爺爺捉鬼的時候曾見過狐狸,那是我們那裏山區的最後一隻狐狸。(後麵我會講到這隻最後的狐狸。)

醒來的時候我打了個噴嚏,渾身冰涼。對麵的鬧鍾的指針正若無其事的“哢哢哢”走動,一圈一圈的作單調循環。我覺得現在的日子也如這一圈一圈的單調循環。昨天、今天、明天是長相相同的孿生姐妹。就這樣看著表的指針在“哢哢哢”聲中一點點的切去我的生命,我感到恐慌。

“缺少一個女朋友。”焦皮這麽解釋我的心理。

“不,是缺少幾個。”我糾正道,“一個洗衣,一個提款,一個當散步的招牌,嗬嗬嗬……”我不是在說自己的“遠大誌向”,而是闡述看多了校園愛情後的總結——大多是玩玩罷了。

說完這句焦皮認為很經典的話,我起身去上晚自習。經過食堂時我又忍不住向那冷清的角落瞥了一下。那小柳樹像含羞低頭的長發美女。我眼光剛剛碰觸它就立刻收回來,莫名的害怕。

身邊默默走路的焦皮突然活潑起來;“看,前麵的美女就是上次自習我指給你看的那位!”

“嘿,你好!他叫亮。他旁邊的那個是我,我叫焦皮。”焦皮主動向前麵那個女生打招呼道。

她被焦皮調皮的介紹方式逗樂了,大方的伸出手來分別和焦皮我握了握:“我是胡紅。”我一驚。

焦皮說:“胡紅?多好的名字啊,但是不如叫胡柳的好。你就像一株美麗的柳樹。”我連忙說:“不不。叫胡柳不好。為什麽偏要叫‘紅’或者‘柳’呢?”

胡紅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被我的較勁弄得咯咯咯笑個不停。她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拜拜!”焦皮馬上問:“我是機械係的,你是哪個係的啊?”

胡紅猶豫了稍許:“我是政法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