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什麽巧妙的方法?選婆來了就成功了一半。你看著就是了。”爺爺賣關子道。

“我相信選婆一定會來的。我按照您說的方法故意激他,如果他再不來就太不夠意思了。”年輕人自信的說。年輕人左轉右轉,不知道該幹些什麽。他拿起一個青花瓷的水壺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遞給爺爺。

爺爺接了茶,輕輕的吹了口氣,卻抬起頭來擔心的問:“你確定選婆屋裏的女色鬼沒有聽出破綻來?你說了是瑰道士告訴你他屋裏有美女的嗎?如果不強調是瑰道士在算計她,搞不好她會想到其他人。”茶葉片片垂直立著,在綠色的茶水中上下小幅度漂動。爺爺看了看茶葉,又說:“好茶。”

“您就放心吧,選婆一定會來的。女色鬼也聽不出什麽來,我覺得我已經做得很好了啊。”年輕人在爺爺的疑問麵前有些猶疑,話的底氣沒有剛才那麽足了,“他們應該聽不出問題吧?”

中午的時候,選婆果然來了。爺爺看見了他臉上的疲憊,不過,他的印堂光亮,眼眶周邊也沒有紫色,不像是被鬼吸了精氣的模樣。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選婆顯然沒有料到爺爺也在這裏,見了爺爺不禁一愣,以為在做夢。他揉了揉慵懶的眼皮,問道:“馬師傅,是你嗎?您之前不是跟我說過不管這件事嗎?”

選婆的夥伴慌忙將房門掩上,將選婆拉進裏屋。

“你先出去一下吧。”爺爺拉住選婆的手,眼睛卻看著選婆的夥伴。那個年輕人愣了一下,辯道:“您是說我?”

爺爺點點頭。選婆還是愣愣的,顯然他還沒有弄清楚這裏的狀況。夥伴本來是叫他來喝酒的,為什麽馬師傅也來了?為什麽馬師傅又叫夥伴出去?

“為什麽叫我出去?我還想聽聽您是怎麽捉鬼的呢。我還想學一點呢。”那人諂笑道。看了看爺爺的表情,那人又說:“好好,我不聽,我站在這裏總可以吧?總之您別叫我出去就可以了。”

選婆的腦袋還算轉得快,忽然明白了馬師傅來這裏肯定不是為了喝酒這麽簡單。於是,他也朝一臉不滿意的夥伴揮揮手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嘛。騙老子來喝酒的事情還沒找你算賬呢!出去!出去!”選婆一邊說一邊將夥伴往門外推,然後咵的一聲栓上了門。

年輕人被推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回身反抗,門就從裏麵拴住了。他失望極了,背靠門迎著陽光看太陽。太陽的光線很強烈,但是他並不躲開刺眼的陽光,直直的望著天上的火輪。

同時,他聽著屋裏兩個人的對話。

爺爺和選婆雖然趕出了他,但是防他的心並沒有放下。他們在屋裏說話的聲音很小,門外的年輕人隻聽見戚戚的說話聲,卻不知道話裏的內容,一無所獲。

門外的年輕人看太陽看到眼睛裏幻化出了五種色彩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差點跌進屋裏。

站穩了腳回過身來,他隻看見馬師傅拍了拍選婆的肩膀,似乎囑咐了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而選婆卻呶呶嘴,似乎有些不情願。不過,選婆還是點了點頭。選婆的頭仿佛有一千斤重,頭點下去了就抬不起來。

他看著選婆一直低著頭跨出門,走進太陽光裏。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現在,你可以去將軍坡那裏幫我忙了。”爺爺望著選婆的影子,嘴又在吩咐這個年輕人了。

“你是說我?”這個年輕人搞不懂馬師傅什麽時候說的是他,什麽時候不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那個後腦勺很突出,是爺爺常說的聰明人的長相。

爺爺說,我出生的時候腦袋的後腦勺也很突出,像勺大糞的“吊子”。那時的農村廁所沒有下水道,就一個大坑。大坑上架兩塊木板,人的腳可以踩在上麵,然後解決一時之急。當大坑裏的糞滿了,便要用“吊子”勺糞,將大糞做肥料倒進田地裏施肥。

爺爺說我的腦袋就像那個臭不可聞的東西。

我不知道爺爺看到那個年輕人的後腦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還在學校守著月季花的外甥。不過,我相信那個年輕人不希望爺爺看著他的時候想起他的外甥。至少,如果是我,我是不喜歡別人看著我的時候想到他的親人。比如,紅毛鬼。

山爹還沒有變成紅毛鬼之前,看著我的時候總是有異樣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把我看成了他的同年兒子。那種可憐而愛憐的眼神,我至今還不能忘懷,雖然它使我很難受。

我不知道,紅毛鬼在受瑰道士控製的時候,是否腦袋裏還有殘留的破碎的記憶,關於他的兒子,關於跟他兒子同年的我。

那個年輕人在將軍坡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紅毛鬼。一個一個,姿勢各異。

他還看到了以前在這裏沒有見過的廟。廟的前麵一座特別大的鍾。那個鍾懸在一根細細的編織毛線上。

這個鍾少說也有四五百斤重吧?這個受了爺爺囑托的年輕人想道。

可是這樣一個寺鍾居然懸在一根細細的毛線上!

鍾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寺廟裏的和尚來敲響它。

可是。

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聽到過寺廟的鍾聲。他小時候在這個將軍坡放過牛,從來沒有見過這裏有一座雖小卻精致的寺廟。

這個寺廟和這個鍾,仿佛雨後的春筍,一夜之間破土而出,屹立在他的麵前!

還有,這麽多的紅毛鬼來自哪裏?剛看到那些做姿做態的紅毛鬼時,他差點嚇得轉頭就跑。可是,這些紅毛鬼用怒視的眼睛看著他,卻不靠近前來。

這裏,不是他熟悉的將軍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