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等待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而此時最痛苦的應該是選婆。
事後他每次跟我提起女色鬼的時候,總是一副極度**和難受的樣子,說得不好聽,仿佛一個難產的孕婦。他一方麵覺得爺爺交代的事情是天經地義的,另一方麵又覺得對不起救過他一命的羅敷。是的,當我們口口聲聲說那個女人是女色鬼,害死九十九個男人的女色鬼時,選婆的心裏還是把她當做溫柔善良而又可憐的羅敷。
事後選婆還覺得對不起的,就是爺爺。不過,短時間段裏即將發生的事情,爺爺用手指就可以掐算到,即使姥爹的手稿裏沒有提到選婆也沒有關係。
或者這樣說,姥爹用他的算盤算到了選婆這個人將在女色鬼的事情中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他同時知道兒子的預知能力不會遺漏選婆,所以他覺得沒必要提到選婆,從而筆端略過了他。
天色漸漸暗了。但是山頂還有很亮的陽光。那是我們那裏山區特有的景象。
這個時候,選婆已經在飯桌上和女色鬼一起吃飯了。他想起了瑰道士那次跟他一起吃飯的情形。瑰道士隻在飯碗上嗅了一嗅。那時選婆已經有了一點疑心,可惜被瑰道士冠冕堂皇的掩飾過去了。
他特意看了看羅敷的碗,裏麵的飯少了一半。他便問道:“你還真吃飯啊?”
羅敷一笑,伸出筷子夾了一根豆角,說:“我怎麽就不能吃飯?”
“可是瑰道士隻是嗅一嗅。我聽老人說過了,鬼隻吸走食物的氣味,但是不動食物的。”選婆好奇的說。
“哦。你都知道啊。我以為你不知道呢。”羅敷尷尬的放下筷子,“我以為你不知道,所以故意假裝吃飯。我怕在你吃飯的時候隻嗅一嗅的話,你會感覺不舒服。”
看見選婆的臉色有些不對,羅敷忙問道:“你這是怎麽啦?有什麽心思嗎?”
選婆揮了揮手,躲躲閃閃的。
“是不是中午在你夥伴家裏喝多了酒,現在腸胃不舒服了?”羅敷急急的問道。
選婆強顏作笑,用筷子指著外麵的常山道:“你看,整個村子都暗下來了,隻有那裏還亮堂堂的。”
常山是這小塊地方最高的山,常山村就是圍繞它而建,所以家家戶戶都可以從大門口直接看到雄偉的常山。羅敷順著選婆的指向看去,常山的頂上果然還有陽光,營造出一種聖神不可侵犯的效果。“這裏的風水很好啊,有這麽一座寶山。”
“一般的山都是尖頂,可是常山的頂是一塊很大的平地。”選婆望著山,淡淡的說。
羅敷不知道選婆為什麽忽然跟她談山,但是為了不讓他掃興,假裝頗有興致的點頭示意。“對呀,為什麽呀?為什麽常山的頂是平的?”她剛才沒有察覺到這些細節,現在仔細看去,在陽光籠罩下的常山確實像被削了尖角的圓錐。雖然遠遠的看去那個平地不到拇指大小,但是如果走到實地的話,肯定是一個很寬闊的地方。
雖然童年的我一直生活在常山周圍,但是在讀初中之前都不知道常山是平頂的。因為常山上有很多日本軍留下的金礦洞,家裏的大人不讓小孩子去常山上玩。直到初中一次郊遊,地點選在常山,我才第一次爬到常山頂上,才知道原來挺拔雄偉的常山是個禿頭。
平頂上沒有樹,隻有齊膝的草。而平地之外的地方鬱鬱蔥蔥,高樹怪石很多。如果從遠處看,平地被周圍的樹遮蓋,是很難看出常山的真麵貌的。
“我原來也很奇怪,為什麽常山的頂是平的。後來老一輩的人告訴我,它是跟鷹嘴山相爭的時候被削去了山頂。”選婆說。
“跟鷹嘴山相爭?被削去了山頂?”羅敷聽得一愣一愣的。
“嗬嗬,這是一個傳說,跟神話故事一樣。”選婆若有所思的說道。
“什麽傳說?”羅敷顯然來了興致。她是一個可愛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那隻狐狸的話。雖然我一直在學校沒能回來,自始至終沒有見那女色鬼一麵,但是我這麽認為。
選婆做了個深呼吸,說道:“很久很久以前,常山和其他的山一樣,有個尖頂。而從常山向南方走三十裏,那裏有另外一座高山。因為那座山的形狀像鷹的嘴巴,所以人們叫它鷹嘴山。方圓百裏隻有這兩座山最雄偉,也隻有這兩座山最高。”
羅敷不懂選婆講這些給她聽有什麽意思,隻愣愣的看著他。
“兩座山上各有一個山神。這兩個山神都有一顆好強心。常山上的山神看鷹嘴山的山神不順眼,鷹嘴山的山神也看常山上的山神不順眼。有一天,常山上的山神趁鷹嘴山的山神不注意,拉開一把大弓向鷹嘴山射了一箭。這箭射中了鷹嘴山的’嘴巴’,鷹嘴山就比常山低了一些。鷹嘴山的山神發現自己的山變矮了,大發雷霆,舉起一把大劍朝常山砍來。這劍不偏不倚,將常山的尖頂削到九霄雲外去了。”
“嗬--”羅敷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知是歎息還是可憐。
“從此,常山的頂就隻剩一個大平地了。它們兩敗俱傷,都沒有得到好果子。”講完,選婆用乞求的眼神看著羅敷。羅敷從他的眼裏讀到了他想傳達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跟瑰道士相鬥,必定會兩敗俱傷,都吃不到好果子。是吧?”不等選婆做出回應,羅敷又狠狠道:“可是你想想,如果常山上的山神射了鷹嘴山一箭,而鷹嘴山的山神不以牙還牙的話,他會憋屈一輩子的。你知道嗎?”
“你今晚不要出去!馬師傅今晚就要動手了!”選婆見無法勸解羅敷,竟然沒有照爺爺吩咐的做,卻將爺爺的計謀全盤托給了羅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