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翻身

“從來隻聽說醫生給肉體打針吃藥的,沒有聽說給魂魄治病的。”選婆感歎道。

“隻能去看看歪道士能不能幫忙了。那個討債鬼也不能總把他逼在樓上不下來吧。”文撒子說。

“隻能試試運氣了。”選婆說,“大家吃飯吧,吃飯吧。吃完飯回去睡覺的時候把門都栓好了。不要讓一目五先生進了屋啊。”選婆將聚在一起的客人驅散。客人們回到自己的酒桌上吃飯,但是仍絮絮叨叨的談論一目五先生的種種。

吃完酒席,大部分客人散去了。還有少部分留在這裏,他們要聽孝歌。死了人是要唱孝歌的,孝歌裏要講述死者一生的經曆,等於是給亡者回憶一遍生前,勸慰死者安心上路,不要留戀這個陽間。唱孝歌的是一個白眉白發的女人,那個偶爾出現在歪道士的廟裏的女人。

文撒子無心聽孝歌,早早的回到了家裏睡覺。

文撒子的女人和孩子留在大棚裏,女人幫忙洗碗打掃,孩子則是因為貪玩。

文撒子在酒席上喝了不少的酒,他的酒量本來就不怎樣,兩杯下肚便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酒席上的人笑話他是對蝦,因為他的眼睛是對著的。

從酒席出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晚了,但是刮著的風還是熱呼呼的,令他的醉意更深。他搖搖晃晃的走到家門口,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門鎖打開。進了門,卻忘記了栓門就扶著牆走進了臥室,往**一撲便呼呼的睡著了。

萬籟俱靜,月光透過窗戶在臥室的地麵輕輕悄悄挪移,不發出一點聲音。

一陣陰風吹開了文撒子家虛掩的門,五個身影像月光一樣慢慢騰騰的挪進了屋,不發出一點聲音。

其中一個鬼吸了吸鼻子,怯怯說道:“走吧,這個屋裏沒有人。”

獨眼的鬼卻不死心,探頭往臥室裏一看,回過身來對那個鬼說:“怎麽沒有人!這裏麵的**躺著一個醉鬼呢。”

那個吸鼻子的鬼說:“那我怎麽沒有嗅到人的氣味呢?”

獨眼的鬼說:“他是趴著睡的,氣息被被子裏的棉絮擋住了吧。”

另外一個瞎鬼插言道:“難道你忘記了,陽世間有一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鼻子嗅的也是虛,大哥的眼睛才是我們的指路針,你就別耍小聰明了。”

獨眼的鬼不耐煩道:“你們都別爭論了,趁著這個人熟睡,我們大餐一頓才是。別耽誤了時辰。來,都進來。”獨眼的鬼讓四個瞎鬼手拉著手,像做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般把四個瞎鬼都牽進了文撒子的臥室裏。

五個鬼圍在床頭了,可是它們沒有立即吸文撒子的精氣。

一個瞎鬼問道:“大哥,這個醉鬼是趴著的,鼻子和口都對著被子,我們怎麽吸他的精氣呢?”

獨眼的鬼撓撓頭,說:“我們得等他翻過身來。”

瞎鬼說:“誰知道他什麽時候翻身呢?酒氣這麽重,肯定醉得不輕,恐怕他想翻身都翻不動哦。要是等到他的家人都回來了,我們可不是把放在嘴邊的一頓菜給弄丟了?”

獨眼的鬼又撓撓頭,說:“說的也是。要不,我們自己動手把他翻過來吧。”

瞎鬼又說:“可是,大哥,我們看不見他的手和腳放在哪個位置,一下沒搬好,怕把他給弄醒了。你忘記了隻有你一個人才能看見哦。”

獨眼的鬼還是撓撓頭,說:“說的也是。那該怎麽辦呢?”

這時,趴著的文撒子突然說話了:“哎呀,一目五先生,你們真的第一個就來找我嗎?”

床頭的五個鬼立即像蒸發的薄霧一樣消失了。

趴著的文撒子說完酒話,打了一個飽嗝,又開始說夢話了:“馬師傅,你怎麽就不幫忙呢?找歪道士多麻煩呀!就算討債鬼沒有逼他了,他也不一定就答應幫助我們哪。”

說完夢話,文撒子開始打呼嚕。五個鬼重新在文撒子的床頭出現。

“他是喝多了酒在夢裏說胡話呢。”一個瞎鬼說。

獨眼的鬼拍了拍胸口,說:“哎呀,剛才可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他聽到我們說話醒來了呢。原來是說夢話。”

一個瞎鬼說:“大哥,我們都已經是鬼了,他又不是道士,我們幹嘛要怕他呀?今天去給老頭子拜祭的時候也是的,大棚裏那個人喊了一聲我們的名字,你們就都嚇得跑了。害得我也隻好跟著跑掉。”

獨眼的鬼說:“我們不是怕他們現在報複,是怕他們成了鬼之後報複。你想想,他們現在是人,你可以隨便來,但是當他們也變成鬼的時候,他還怕你嗎?你又是瞎鬼,他們成了鬼可以看見你們,你們卻看不見他們。他們還不整死你?”

另一個瞎鬼道:“大哥說的不錯。我們要趁著他們睡熟的時候吸氣,這樣他們死了也不知道是我們幹的。”

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瞎鬼此時開口了:“別討論來討論去了,現在關鍵是抓緊把麵前的晚飯吃了。為了趕著來給老頭子拜祭,我路上一點東西都沒有吃。現在餓得兩腿都打晃了。”

獨眼的鬼說:“好吧好吧,我抓住你們的手,告訴你們抓住這個人的哪個部位,然後我們一齊用力,把他翻過身來。”

說完,獨眼的鬼抓住一個瞎鬼的雙手,引導它的雙手抓住文撒子的一隻腳。然後,獨眼的鬼又引導另一個瞎鬼抓住文撒子的一隻手。

最後,四個瞎鬼剛好將文撒子的兩手兩腳全部抓住。而文撒子還在呼嚕嚕的睡,對外界毫無知覺。

獨眼的鬼吩咐道:“你們四個都抓好了啊。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時候你們一齊使勁,把這個人的身子翻過來。這樣我們就好吸氣了。”

四個瞎鬼點點頭,靜候獨眼鬼的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