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你知道?你怎麽知道的?”年輕婦女撇了撇嘴,對文撒子還沒有係好褲帶便跑出來有些不滿。我看了看外麵的夜空,星光閃爍。天幕就像一塊被捅了無數個洞的黑布,從那些洞裏漏出的光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

文撒子見我看夜空,便也抬起頭來看了看外麵,說:“確實很晚了哦。馬師傅還要趕路呢。那我不說了,下次碰到馬師傅再說這事吧。”

年輕婦女不知道文撒子故意逗她,急急拉住文撒子的衣袖道:“你既然說知道了,就說出來讓我們聽聽呀。”

“那不就是了!”文撒子得意的笑了。

爺爺說:“文撒子,你不說我還真走了啊。”

這下是文撒子急了。他慌忙係住了褲子,然後一邊擺弄衣角一邊說:“老人家她果然如你所說踩了拜石。我剛剛上廁所的時候,發現踩的石板不同尋常,樣子非常像一塊拜石。”

年輕婦女打斷文撒子的話,說道:“不可能,架在茅坑上的少說也有兩米多長,哪裏有這麽長的墓碑?你是不是聽了馬師傅的話後看哪塊石板都像墓碑了?”

文撒子有些急了:“真是的!我騙你幹嘛?我蹲在石板上的時候也不相信。我也沒有看見過這麽長的拜石。可是如果你仔細看的話,上麵還有模糊的字呢。可能是年代好久了,上麵的刻字磨損了許多。我估計你婆婆或者你丈夫把這塊拜石搬到家來的時候就沒有注意到那些模糊的字跡。”

“上麵還有字跡?”爺爺皺了皺眉,“有兩米多長?”

老太太在旁邊揮手道:“不可能的,一般的墓碑頂多半個人高,哪裏有兩米高的拜石?如果確實有兩米高的墓碑的話,那寬怎麽也得半米吧?可是我家茅廁裏的那塊石板才我的半個手臂寬呢。我見這樣的石板剛好架在茅坑上作踏板,就叫我兒子搬來了。”

文撒子急了,他朝老太太和年輕婦女擺了擺手,然後拉住爺爺的手說:“懶得跟你們爭辯,我叫馬師傅去看看那塊石板就知道了。”

我們幾個人一起來到了茅廁,裏麵的味道自然不好聞。

茅廁裏也暗得不得了。老太太家的茅廁沒有蓋青瓦,隻是用厚厚的稻草在屋頂鋪了一層。茅廁的窗戶也簡單,一個粗糙的木框上釘了幾塊木板。月光就是從那個古樸得有些寒酸的窗戶裏照進來的。月光落在進茅廁的光滑小道上,而文撒子所說的石板隱藏在暗角。

剛進茅廁,我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黑暗,除了印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月光,其他什麽也看不見。

可是爺爺剛剛進門便輕輕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說得很輕,可是剛好讓大家都能聽到。他說:“這是不是普通人家用的拜石,肯定是王侯將相的拜石。”

文撒子驚道:“什麽?王侯將相的拜石?難怪老太太的背駝成了這樣呢!”

而我雖然站在他們的旁邊,卻在這個味道古怪的小屋看不到他們談論的拜石。爺爺跟文撒子仿佛戲台上的戲子,虛擬著某個道具唱著紅臉白臉。

“哎喲,罪過罪過……”老太太連忙合掌對著我看不見的地方鞠躬。“我老了,頭暈眼花,請大人將軍不要怪罪!都怪我老了看不清了。”老太太連連鞠躬。她的兒媳婦扶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拿了求助的眼神看爺爺。

爺爺溫和的笑了笑,說:“沒有關係的。老太太做的善事多,積的福多,把拜石弄好就沒有什麽影響的。你放心吧。”

年輕婦女點了點頭,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

我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這個小屋裏的黑暗。我終於看見了一個黑漆漆的坑上架著兩個灰色的石板,但是我分不清他們說的拜石是兩塊中的哪一個。難怪老太太把拜石搬進茅廁的時候沒有發現異常。

“幫忙拿一個燈盞過來。”爺爺說。

年輕婦女很快拿來了燈盞,並且在燈芯上蓋了燈罩。這樣從堂屋到這裏燈火不會被風吹滅。

在燈盞的照耀下,茅廁裏亮堂了許多。印在地上的那塊月光沒有就此消失,它仍舊在那裏,給人造成那裏有一塊透明塑料紙的錯覺。

爺爺接過燈盞,在一塊略顯單薄的石板上查看。文撒子和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爺爺的最終鑒定。燈盞的火焰照在爺爺的臉上,那張溝溝壑壑的臉露出了些許疲憊。我這才記起他嚴重反噬作用還沒有消去。加上今天晚上折騰了這麽久,爺爺肯定很累了。

爺爺終於將燈盞從石板上移開,一言不發的走出茅廁。我們不敢問爺爺,隻安靜的跟著他一起走回堂屋。

爺爺將燈盞放在一張桌子上,將燈罩取下。屋裏明亮了許多。爺爺又伸出兩個手指彈了彈燈芯上的燈花。燈花像螢火蟲一般飛到地麵,然後熄滅了。燈火更亮了。

“那是古代將軍的墓碑。”爺爺咂巴咂巴嘴,牙疼似的說道。

“將軍的拜石?”文撒子眯著眼睛問道,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應該就是將軍坡埋的那個將軍的墓碑。”爺爺揉了揉眼皮,“我們這一帶沒有其他人家能用這樣的墓碑了。”

“就是容易碰到迷路神的那個將軍坡嗎?”文撒子問道。

“難道你還從其他地方聽說過將軍坡?”年輕婦女不耐煩的說。

“難怪呢,踩一般人的墓碑就不得了了,何況是將軍的墓碑。真是!”文撒子不反駁她的話,卻說起了她的婆婆。

“那怎麽辦,馬師傅?”年輕婦女問爺爺道。她的婆婆也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脖子伸長了看著爺爺。文撒子也點點頭。

“這個不難,你明天叫人幫忙把拜石搬出來送回到原來的地方就可以了。人不踩它了,它也就不會壓著人了。”爺爺說。

“就這麽簡單?”文撒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