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你不怕我把你的被子弄濕嗎?”她說道。

“怕就不會讓你上我的床了。”我說道。實際上,我知道水鬼不會將我的被子弄得很濕,雖然她身上有一點水,即使沾到被子上,等豔陽天了搬到樓下花園的休息椅上曬一曬就好。水鬼不是吸水海綿,除了身上的水,她不會再弄出其他的水來故意打濕我的被子。

水鬼在人世,就如駱駝在沙漠,無時無刻都要想著儲存水源,而不是浪費。

“你看,我的額頭上有一道淺淺的疤。”她說道。

我的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到她的臉上。

我中計了。

因為我不但看到了她的臉,還看到被子沒有包裹到的地方,她的脖子,鎖骨,雙肩,還有若隱若現的……

雖然那不是雙峰的全貌,但足以勾魂奪魄。

我急忙收住心神,就如在困得即將合眼的瞌睡中突然驚醒。我努力將目光定在她的額頭。那裏果然有一道非常淺的疤痕。

“以前沒發現。”我敷衍道。

她說:“你知道天井嗎?”

我說:“知道。”如果被問的是北方人,說不定不知道天井是什麽。在雨水頗多的南方,十幾年前常見帶有天井的老屋。老屋呈“回”字形,跟北京的四合院相似。“回”字的中間往往有一口很淺的井,用來蓄雨水。現在這種老屋已不多見。偶爾見到,也是頹廢欲傾,斷壁殘垣。

“這是我小時候跌進天井裏弄出的傷痕。”她一邊說,一邊將被子裏的胳膊伸了出來,指著額頭。那條白皙的胳膊仿佛發著光,讓我覺得耀眼。

我慌忙將目光重新移到電腦屏幕上,點頭道:“哦。”

莫非她是在多雨的季節滑進了天井而溺死,而變成水鬼的嗎?她為什麽不在那個天井裏拖其他調皮的孩子,而要不遠千裏跑到幹燥的北方來尋找替身呢?這裏的河水泛著臭味,自來水裏泛著消毒氯氣的嗆味。在南方習慣了純淨透徹的水的我都能感受到這些氣味,習慣了在水中生活的她應該感觸尤甚才是。

不過,鬼最忌諱的就是生前的死,那是它的痛處。它是不會輕易告訴活著的人它曾經是怎麽成為鬼的。是痛處,就是弱點,也是軟肋。爺爺說,如果你碰到了作祟的鬼,最輕易能趕走它的辦法便是提到它當年的死。爺爺曾經對引誘他下水的水鬼說“你不就是這樣死的嗎”,立即嚇走了水鬼。爺爺說,打蛇打七寸,這便是打到了它的七寸。

“你真的不要睡覺嗎?”她感覺到了我的抗拒,但仍這麽詢問。

“不用。真的。你累的話就好好睡一會兒吧。”我關掉電腦,拿起房門鑰匙。“我下樓去逛一圈再來。你要走的話,從裏麵開門不用鑰匙的,臨走帶上門就可以。”

她伸手去床邊的衣服裏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說道:“我們一起下去吧。我得在七點之前回家。”

我心想,現在還有哪個成年人的家長規定必須七點之前回家?

“不然後果會很嚴重。”她補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