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序猿
我從中環路下來,像那次查家裏的竊聽器一樣,買了個劣質耳機,把手機音樂放到最大聲,卻聽不到任何雜音。如果我車上有什麽追蹤裝置,到底在哪?
無奈之下,隻能掛了一個電話給邢碧暄,道:“喂,是邢碧暄麽?我是林佑。”
“哦,你就是那個新上司。什麽事?”這姑娘聲音雖然不難聽,但是口氣卻是和明瑩一樣,極其平淡,似乎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似的。但是她的口氣裏,感覺還多了一份隨性。
“我遇到件怪事,似乎車上被裝了什麽定位器,被人跟蹤了。但是我也找不到這東西,你是電子專家,有辦法沒有?”
“哦,不知道。你先過來再說吧。”她仍是滿不當回事的口氣,淡淡地道。
這個邢碧暄,就是李芊羽給我的那個隸屬於我指揮的三人名單中的程序還是軟件設計大賽冠軍來著,說實話我當時隻是瞄了一眼,也記不清了。名單上的另外兩個人大家已經知道了,黃頂鵬和於柏勝。一個是射擊冠軍、一個是武術冠軍。不過黃頂鵬的背叛,讓我對陳子奇組織的人員背景調查工作深表懷疑,所以這個邢碧暄,我也不敢抱有太多信心。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了。
我要趕緊知道,到底我這是中了什麽邪,會在這樣偏僻的道路上連續遇到埋伏?要知道,這樣精心設計和準備充足的埋伏,沒有提前半天到一天的準備,再加上對我行蹤的了解,著實是很難完成的。
我第一懷疑的對象,是李芊羽。她曾經通過車的位置找到過我,後來又對我態度極差,似乎很有意見。現在欲除我而後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些蹊蹺。無論如何,還是確認一下的好。
邢碧暄告訴了我地址,正是在閔行區的康城小區。我立刻驅車前往。
開門的女孩,差點把我的眼球驚掉出來。年紀不大,臉蛋看起來倒是很精致,戴著一副碩大無比的黑框眼鏡,就快把鼻子壓塌似的。上麵一件沾著番茄醬的大背心,裏麵竟是完全真空;下麵一條分不清是不是**的短褲,手指搓了搓鼻子,道:“你是林佑?”
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向門裏走去。屋裏麵也是亂七八糟,還彌漫著一種酸酸的像是白醋的味道。各種方便麵的盒子滿地都是,被子散亂地堆在床腳,掛在窗外的衣服像聯合國大樓外的各色國旗一樣隨風飄揚。
好歹是個女生啊,這房間根本插不下腳,也太不修邊幅了吧?我心裏那個寒啊,這就是程序猿啊。
我隻顧往屋裏走,一不小心踩扁了個方便麵的盒子,身子一歪,連忙扶住旁邊的櫃子。隻能在心裏搖頭。
她卻完全不理會我的窘態,拿起一個像是頭戴式耳機的東西,連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具體的模樣見下圖,但是並不準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圖片,見諒各位),向我道:“去看看你的車。”
把車裏裏外外掃描了一整圈,邢碧暄爬出來,道:“沒有問題。雖然有這個,”說著,她把一個連著一根電線的黑色小方塊交給我,“是個gps信號發射器,但是後座煙缸裏的一個幹擾源確實阻斷了信號的發送。沒有理由……咦?”
邢碧暄突然直愣愣地望著我,拿了那個耳機一樣的東西對準我,看看盒子上的指針表,道:“你身上怎麽會有信號?”
聽她這話,我頓時呆住。
莫非……
我連忙轉過身去,她拿著那個耳機狀的東西在背上掃來掃去,終於停下來,就在這小區停車場,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撩起我的衣服,手指按在某處,道:“是這個!”
我心下涼了半截。
邢碧暄手指點在這裏,我就明白了。原來是她!
那個讓人看不入眼、笑起來卻感覺完全無害的推油技師!今天淩晨我為了打消她的戒心,幾乎**著一邊接受服務一邊套她的話,忽然背上痛了一下,她說是給我擠了個粉刺。我當時想這大概是很多女孩子都有的“擠粉刺強迫症”,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給我身上裝了個定位器!
她到底是什麽人?
往往,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埋藏得最深。聽說在上海某個高檔酒店,有個掃地的保潔阿姨,從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卻是國家安全機關派駐的特工。她的任務就是在每天下班的時候,把今天入住酒店的賓客名單謄抄一遍。在這個美國大片橫行的年代,我們對特工的印象就是一身黑西裝,耳朵上戴著微型對講機,表情嚴肅,體型高大。實際上,特工的招募標準,正是四個字:“泯然眾人”,能看得出是特工的特工,不是特工,至少不是個好特工。
雖然那姑娘隻是個推油技師,而且是我反複重選之後,特意挑的一個最不起眼的。但是,畢竟是在達度拉組織開的店裏,這種手段,根本沒用。猶記得那個情麵小胡子的家夥,就是個易容高手,說不定,我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美女技師,和最後這個醜女技師,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忽地一拍腦袋,連忙給灝靈打電話。既然我在按摩推油店被安上了定位器,那之後去過的所有地方,都不安全!
特別是,那個房子裏,還有蕭璐琪在!
灝靈的電話,卻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我向邢碧暄道:“快點,什麽東西都行,把這個玩意給我摳出來!”
邢碧暄卻淡淡地道:“何必呢,這麽好的東西,幹嘛要摳出來?”
我聽了這話,急得幾乎要跳腳。卻聽她繼續不緊不慢地道:“這種定位器發出的信號連加密都沒有,既然有人要定位你,如果你把它弄壞,那人不就馬上知道你發現了它?幹嘛侵入它的信道,給對方錯誤的信息?”
我斷然搖手,道:“何必這麽麻煩,摳出來找個地方丟了,也一樣。”
邢碧暄“哦”了一聲,道:“這倒是。不過有些安在人體裏的定位器,是能夠感知體溫和血液流動的。如果離開人體,就會自動向監視的人發出信號。當然了,這個定位器也許沒那麽高級,你要不要賭一賭?”
我哪裏敢賭這個,飛快地道:“那你有辦法改變它的信號?”
邢碧暄大咧咧地吸了吸鼻子,道:“小菜一碟。”
我趕緊點頭,道:“那就快點,我著急去救人。”
但是這姑娘很快就給我出了難題:她無法遠程接入這個定位器的信道,最多的有效距離也就是五六十米。而這個定位器大約每五分鍾發送一次信號。所以,她必須一直跟著我,不斷修改這個定位器的信號,否則她的提議也不會起到作用。
畢竟我現在要趕回鬆江,那是我的安全基地。在沒有確認她是否完全可靠的前提下,我對帶她前行還是有著很大顧慮的。但是事出緊急,我隻能答應了她。
她回房間簡單做了準備,我看著這個滿桌是電腦的房間,輕聲道:“這個房間以後可能不安全了,這一陣子都不要回來了。”
邢碧暄滿不在乎地道:“我就一個不停按0和1的,誰來要我的命?”說著,拿了一台插著無線網卡的筆記本,便隨我下了樓。這姑娘一路上不停地敲打著鍵盤,我斜眼望著,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漆黑的dos界麵下完成的,雖然顯得很不高科技,但是感覺相當牛波伊。
我問她道:“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怎麽才能萬全地把這個定位器取下來?”
邢碧暄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道:“你要是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來,我可以辭職不幹了麽?”
我為之氣結,沒好氣地道:“我是說,除了把這個玩意連皮帶肉地剜出來,趁著熱乎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之外,還有別的辦法沒有?”
邢碧暄頭也不抬,手指搓了搓鼻子,道:“沒有了。”
我隻能一頭汗。摸出手機繼續給灝靈打電話。轉念一想,現在是晚上,莫非她又去打工了?於是轉而打今天給朱峻軒買的新手機。
響了幾聲之後,朱峻軒的聲音傳來。我急忙道:“朱大叔,你們那裏沒事吧?”
“沒事,怎麽了?”
我暫時鬆了口氣,道:“你們一定要小心,我身上被裝了定位器,那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朱峻軒嗯了一聲,話音沒落,電話突然斷線,傳來嘟嘟聲。
我“喂”了幾次,重新撥打過去,卻顯示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心下著急,連忙一腳油門轟出,車子風馳電掣般地在高速路上左衝右突,飛速前進。
拜托,一定要趕得及啊!
這次我卻沒有走菘澤大道,而是從滬杭高速g60一路奔過去,這條單向四車道的路,雖然車子不少,但安全些。
我向邢碧暄道:“能不能反向追查我身上的定位器,信號是發向哪裏的?”
“查不了。這個定位器是單向發射的,沒有接收功能,”邢碧暄又揉了揉鼻子,道,“如果是雙向定位,那說不定能查出來。”
我也不再多言,一路狂飆,終於開到小區裏,七拐八繞到了樓下,我向邢碧暄道:“在六樓,還在不在有效範圍內?我到了房子裏還能改麽?”
邢碧暄道:“說不準。怎麽,還要我在車裏坐著啊?”
“額,”我帶著些歉意地道,“有些不方便。”說白了,在弄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之前,我還是對她不太放心。
邢碧暄滿不在乎地把座椅靠背往後調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道:“隨便你。”
我“嗯”了一聲,從後備箱取出槍來,把外套往車裏一丟,連忙向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