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宮的水管工

明瑩瞪著眼睛瞧著我道:“我實話告訴你,我,包括我們的組織,對陳子奇這個人也沒有多少了解。他行蹤神秘,飄忽不定,而且腰纏萬貫,能量很大。你想從他手裏偷畫?癡人說夢!”

手裏端著的星冰樂塑料杯,被我重重地摜在桌上,我已經抑製不住心裏的那股孤傲和自信,努力地壓低聲音,用一種極其低沉的口氣道:“原稿,有沒有用?”

明瑩愣住了,她似乎總是見我嘻嘻哈哈,一副插科打諢的樣子,嘴裏總是廢話連篇,沒個正經,突然換上這麽正經嚴肅的模樣,恐怕讓她很不適應。

“有那……那原畫自然是好……但是……”明瑩第一次放下了傲嬌的姿態,說話結巴起來。

我霍地站起,壓著嗓子狠狠地道:“明晚,我把畫給你。”

說罷,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明瑩楞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出了星巴克的大門,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滬西工人文化宮————陳子奇小別墅的所在。

到了這小別墅的所在,我悄悄地在四周轉了轉,又在西宮裏的其他地方轉了很久,才回了家。

回到家裏,我看著空空如也的冰櫃發呆。

此刻,蕭璐琪正在相鄰樓洞的六樓西戶的冰櫃裏安眠,其實,她與我,隻有一堵水泥牆的距離。

這一堵水泥牆,卻冰冷無比,阻隔了我對她的思念。

璐琪,你等著吧,等我把這裏的事情都解決,一定要還你一個清靜,不,不僅如此,我還要把你救活,讓你從沉眠的詛咒中蘇醒過來,重浴陽光的溫暖,正如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那樣。

我喂了墨墨,然後著手把廚房和臥室裏被翻亂的東西逐一整,放回原位。

這時我才發現,令空把這個房間翻得如此之亂,到底拿走了什麽。

少了一樣東西——那個針孔攝像機的儲存器。

沒錯,就是那個我在完爆了茅斌之後,用來威脅他的那個針孔攝像機的儲存器。裏麵的視頻文件裏,記錄著茅斌裝神弄鬼、然後向我索要錢財的證據。

現在,這個儲存器竟然不在了。

令空闖進我的房間,目的到底是否隻是為了帶走蕭璐琪,而拿走這個儲存器是一時興起,還是說,他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幫茅斌銷毀證據?

難道,茅斌也和這個組織有關麽?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茅斌臨走時的哈哈大笑,似乎帶著強烈的輕蔑之意。莫非,他早就知道,這個針孔攝像機裏的證據,會被組織裏的人銷毀掉?

我連忙打開電腦,先在設置裏選擇顯示隱藏文件,然後打開C盤,一個個文件夾點開來,直到打開了7、8個文件夾之後,那個被我從攝像機儲存器裏複製出來的視頻,才出現在我眼前。

怕被竊聽器出賣,我關掉了音響。然後,雙擊,播放。

茅斌那“猥瑣”的舞姿,又顯示在屏幕上。

我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這個組織的人竟然不知道我已經留了備份,隻是偷走了儲存器而已。奇怪,正常有腦子的人,都會想到儲存器的內容被複製過的可能性才對,怎麽不把電腦硬盤一同偷走,卻隻偷儲存器?

莫名其妙。

我上了床,坐在床頭發呆。

酒足飯飽的小墨墨,跳上床來。徑直爬到我的腿上,看了看我,然後就把頭埋進我的腿縫裏,舒服地睡著了。

我實在拿這個小祖宗沒有辦法,隻能讓它靜靜地睡。

沒想到,很快一陣倦意襲來,我居然坐著進入了夢鄉。

當我醒來的時候,腰酸背痛,才淩晨3點。我輕輕地把墨墨從腿上拿下來,擺在床邊。普通的小貓,恐怕我一動就會醒來;但是這個“覺皇”級的小黑貓,居然睜眼都懶得睜開,隻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著。

我苦笑一下,擺好枕頭,也繼續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乘著地鐵,到了徐匯區宋園路10號,上海城市建設檔案館。找了工作人員,亮出自己的律師證,說是代理了一件案子,要調查存檔的建築藍圖,工作人員還算是熱情,讓我做了一些必要的登記之後,便問我要查什麽檔案。

我把陳子奇的別墅大概地址,報了出來。因為滬西工人文化宮的那些林林總總的角落裏,散布著好幾個小別墅,我怕工作人員弄錯,接著說道:“大概是1998年左右建的。”

這個日期,是我昨天晚上在陳子奇的別墅旁的一個與其他不同的窨井蓋上看到的。從位置和走勢上看,這個窨井蓋所連接的下水道,正是陳子奇別墅的下水道。

過了一會兒,那個工作人員拿著一個卷宗盒從檔案庫裏出來,交給了我,讓我去指定的地方坐著看。

迫不及待地打開卷宗盒,裏麵的資料很全,包括建築下覆土地的四至、每一層的結構平麵圖和詳實的數據,都在裏麵安安靜靜地等待著我去翻閱。

我先是翻看完土地四至和地表建築的數據,卻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土地的麵積,比包括花園在內的地表麵積更大。看完圖紙之後才明白:如果說地上建築的形狀是一個“口”字的話,土地的形狀卻是一個“凸”字,在別墅的北側,也就是靠近樹林的地方,土地比地上建築,多了一塊。

這是一個遇到突發事件逃生的地道,還是一個地下儲藏室?

我仔細看著每一張圖,把這個別墅的構造,暗暗地記在心裏。

看完資料,迅速離開檔案館,打了輛車去普陀區順義路,到了那位陳子奇家打工的阿姨家門口附近,戴上那副在西宮特意買的太陽鏡,來回閑晃著,等阿姨出現。

經過上次看似隨意的聊天,我已經借著一些無厘頭的閑聊話題作掩護,貌似不經意地摸清了這位阿姨的日常生活時刻表。

時間到了11點15左右,阿姨推著自行車走出來。我裝作正在路邊買飲料的樣子,一回頭,與阿姨對上,笑道:“阿姨好啊!”

因為我穿著和上次遇到她時一模一樣的衣服,阿姨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也笑道:“小夥子,怎麽在這?”

“不瞞您說,我就在旁邊上學。”

“哦!華東政法的學生?怪不得。對了,聽說這學校裏都是研究生,你也是?”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啊,我在這裏讀書。”

阿姨豎了豎大拇指,道:“喲,高學曆!”

我買了兩瓶冰紅茶,塞給阿姨一瓶,她連連擺手,我說買都買了,您就別客氣了。這大熱天的,解暑。

阿姨接過去放在籃子裏,連著道了兩個謝,問我這是要幹嘛去。

我說要去西宮花鳥魚蟲市場看看,阿姨這是要去那家人家做事麽?不如一起走啊。

阿姨看看腕上一塊破舊的卡通電子表,大概是孫子戴過的,說正好時間也早,那就走過去吧。

一路上又是各種閑聊,因為阿姨也負責打掃陳子奇別墅的衛生,所以各個房間都進去過,我有心算無心地問了不少,一邊問,一邊拿腦海裏暗自與剛剛看過的藍圖,加以印證。

我見今天阿姨的自行車筐裏的菜特別少,便問怎麽回事。

阿姨告訴我說,早上接到了電話了,今天隻有女主人和她小女兒在家,所以不用做很多菜。

我聽了這話,暗自高興,這真是天助我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連忙掏出手機,暗暗設了個鬧鍾,大約2分鍾以後就響。

2分鍾以後,鬧鍾響起,我裝作是有電話,像模像樣地接了起來,道:“喂?嗯。啊?不會吧?這樣啊,正好,你等等,我旁邊有個明白人,我幫你問問。”然後扭過頭問阿姨:“我一個朋友,也住在西宮旁邊,說家裏的下水道堵了,泛臭氣上來,她是一點生活經驗也沒有,我幫她問問,那附近有什麽修下水道的公司麽?額……阿姨在那家人家裏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阿姨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你讓你朋友打這個電話。”說著,拿出手機翻了幾下,念到:“54199698。”

我說能把號碼給我看看麽?阿姨沒多想,很痛快地把手機遞給了我。

我拿起電話道,“喂,嗯,你拿個筆,記一下,54199698,嗯,對,54199698。記好了?嗯,那就這樣。”

掛了電話,我把手機還給阿姨,連聲道謝。

阿姨笑說:“這有什麽好謝的,現在新修的房子不比過去,下水道差得很,動不動就泛水泛臭氣,煩死個人。”

我笑問那個有錢人的別墅也是這樣麽?阿姨說那個是老房子了,下水道當然也經常出問題。

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到了西宮,我便和阿姨道了別,向花鳥魚蟲市場走去。

當然,我沒有閑情逸致去逛那花鳥魚蟲市場,隻是徑直走向裏麵的服裝飾品市場,也就是我之前買太陽鏡的地方。一邊走,一邊摸出手機打電話,按下“54199698”之後,響了幾聲,一個男聲響起:“喂?”

“你好,”我忙道,“你這裏幫修下水道麽?”

“嗯,你要修?”

“你這裏叫什麽公司?”

“我們是瑞洪管道修理公司。你家下水道堵了?你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