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躍進離開曹哥的鴨棚,拚命往“曼麗發廊”跑。去“曼麗發廊”不為去那裏躲藏,為跟馬曼麗說一句話。被曹哥鴨棚的人吊打一頓,劉躍進知道自己那包,是不能再找了。再找就沒命了。捉住劉躍進吊打的是一撥,還在捉劉躍進的,不知有多少撥呢。原以為自己那包,比撿到那包重要;起碼對自己更重要;才沒有離開北京,執意要找到它;現在終於明白,別人包裏的東西,還是比自己包裏的東西重要。東西就像人一樣,重要不重要,不是自個兒說了算。這時後悔當初沒聽馬曼麗的話;如早點離開北京,也就沒有鴨棚裏的驚險。但他去找馬曼麗,並不是要說後悔的話,而是要說U盤的事。從曹哥鴨棚裏逃出來,曹哥早晚會發現;如再被曹哥抓住,大概就不是吊打的事了,而是要命的事了。這個時候去找馬曼麗,也算冒死一句話。“冒死一句話”,在河南村裏聽鼓書的時候,聽說書的人說過;大都發生在戰場上,朝廷的宮殿上,或牢獄裏,或法場;沒想到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這情狀讓劉躍進趕上了。也算與眾不同。也是急切之中,也是剛被吊了半夜,腦袋有些蒙,也有些亂,劉躍進鑽過兩條胡同,突然發現自己跑錯了路。又折回頭跑,突然發現,另一條胡同裏,影影綽綽,似有幾條身影,在忙著躲藏。劉躍進驚出一身汗。這時明白,自己逃離鴨棚,後邊有人跟蹤。逃出曹哥鴨棚時,劉躍進先是感到慶幸,接著還感到疑惑,曹哥好不容易把他抓住,咋又這麽輕易讓他逃走了呢?吊打一番,將眾人都支走,就留下一個窩囊的小胖子看他;但他當時隻顧逃跑,並沒深想;現在明白,原來是個圈套,曹哥是故意讓他逃走的,後邊好有人跟蹤。就像劉躍進當初跟蹤青麵獸楊誌一樣;跟蹤並不是目的,目的是找到他的老窩;找到老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從老窩裏,就能找到自己那包;現在曹哥也在讓人跟蹤,也在找他的老窩,接著再找到那個U盤。這時劉躍進多了一條心,發現有人跟蹤,但又假裝沒發現,繼續往前跑。如被人發現他發現了,又會被捉回鴨棚;假裝沒有發現,你還可以繼續跑;跑中,再想別的辦法。跑出這條胡同,劉躍進突然轉了方向。本來要去“曼麗發廊”,現在不
去了,開始拚命往大街上跑。大街上,總比胡同裏寬敞;雖是後半夜,街上也過車;有人的地方,就比沒人的地方安全。待跑到大街上,又往公交站跑。公交站有人等夜班車,與人在一起,安全又多了幾分。待跑到公交站,正好過來一夜班車,劉躍進跳上夜班車,去了北京西站。原來他往大街和公交站跑,也不是盲目的,也是有目的的,為了去火車站。
但是,劉躍進能順利逃到北京西站,並不是因為劉躍進警覺,發現了光頭崔哥幾人的跟蹤;或發現了假裝沒發現,仗這些小聰明;從跳上第一輛夜班車,到北京西站,他還要倒三回車;每一回倒車時,他都有可能再次被光頭崔哥等人抓住。光頭崔哥等人跟蹤他,為了讓他去取U盤;看他跳上夜班車,雖然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但不像去取U盤,便想將他捉回。光頭崔哥等人想捉回劉躍進,幾次倒車的過程中,都是機會。劉躍進從胡同裏跑到公交站,他到了,夜班車也到了;但後兩回倒車,劉躍進跟夜班車卻沒有那麽默契;他到了,夜班車還沒影兒;第三回倒車,足足等了半個小時,車還沒來;劉躍進害怕夜長夢多,趕緊打了個出租,這才到了北京西站。光頭崔哥等人想抓回劉躍進,甚至不用等這些機會,夜班車上,也能把他捉住;刀逼在劉躍進臉上,劉躍進不敢聲張,夜班車的司機和售票員也不敢聲張。最後劉躍進沒被光頭崔哥等人捉回,與劉躍進聰明不聰明沒關係,跟另一個人有關係。
這人叫方峻德。方峻德像老邢一樣,也在一調查所工作。老邢的調查所叫“智者千慮調查所”,方峻德的調查所叫“萬無一失調查所”。雖然都是調查所,但兩人調查的事情不一樣。老邢主要調查第三者,男女私情,拆散的是人的家庭;替嚴格調查賊,還是頭一回;方峻德主要調查私人恩怨,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拆的是人的胳膊腿。老邢的調查所是公開的,方峻德的調查所是地下的。兩人和曹哥鴨棚的人一樣,都是為了找到U盤;但兩人受雇的人不同,老邢受雇於嚴格,方峻德受雇於老藺。無非幾天下來,大家都沒找到U盤罷了。自知道U盤在一廚子身上,廚子又失蹤了;老藺一方麵怪嚴格找老邢找錯了,找來劉躍進的
朋友韓勝利,讓韓勝利去找劉躍進;同時讓方峻德跟蹤韓勝利;欲通過韓勝利,找到劉躍進;待找到劉躍進,橫插一刀,不讓劉躍進落到韓勝利手裏,直接劫走劉躍進,繞過嚴格這一關,直接拿到U盤。這樣做雖然麻煩,讓更多的人摻和了此事;但麻煩有麻煩的好處;半道把糧劫走,不再受製於人。總體講,利大於弊。也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韓勝利拿了嚴格的錢,並沒有找到劉躍進。但通過跟蹤韓勝利,方峻德找到了曹哥的鴨棚。便帶著一個弟兄,日夜盯著這鴨棚。沒想到這工夫沒有白費,通過青麵獸楊誌,劉躍進被曹哥他們捉住了。劉躍進在曹哥鴨棚裏時,方峻德不知鴨棚的深淺,不敢貿然橫插一刀;待劉躍進逃出鴨棚,方峻德就有了機會。這時又發現,跟蹤劉躍進的不隻他們倆,還有鴨棚裏三個人;便知道他們放出劉躍進,是個圈套。同時知道,欲截劉躍進,先得截住曹哥鴨棚的人。劉躍進在八王墳倒夜班車時,光頭崔哥帶兩個人欲從橋下衝出來,捉回劉躍進;還沒等他們衝出來,方峻德二人來到他們麵前。光頭崔哥見來者不善,以為碰到了搶劫的,還怪他們有眼不識泰山;光頭崔哥還惦著捉劉躍進,沒工夫跟他們囉唆,直接從身上掏出了刀。真打起來,方峻德兩個人,光頭崔哥三個人,兩個人打不過三個人。見他們掏刀,方峻德二人直接從身上掏出兩把鋼珠手槍。拿刀的幹不過拿槍的,光頭崔哥愣在那裏,這才知道遇到了對手。光頭崔哥忙收起刀:
“大哥,要錢給錢,我們還另外有事。”
方峻德:
“不要錢,要人。”
指了指在遠處公交站候車的劉躍進。光頭崔哥這才明白,這是另一撥尋找劉躍進的人;但不知是哪一撥,主人又是誰。忙說:
“其實是一回事,大家都是為了錢。能不能合計合計,大家說開?”
方峻德搖搖頭,用槍指著他們:
“不合計,滾。”
光頭崔哥在道上,也見過一些人。方峻德說“滾”的時候,雖然聲音不高,但麵無表情;便知道碰上了硬主,是個說得出做得來的人,不是虛張聲勢;便帶著兩個弟兄,喪氣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