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夏芹如此慌亂緊張過,唐小靈嚇了一跳,大眼睛轉了一圈,手指往裏指了指。
夏芹毫不猶豫穿過門廊,進了院子裏。
“夏媽媽。”
“夏芹。”
蘇羽和蘇大富同時喊出聲,同樣的熱情。
夏芹尷尬地嗯了聲,走上前衝蘇羽說道:“把他放了。”
“放了?”蘇羽滿臉驚訝,“為什麽呀?誰知道他偷偷藏在這,是不是犯了什麽案子,或者是有什麽仇家追殺。留他在這,會給福利院惹來麻煩的。”
蘇羽為了大局著想。
夏芹卻是一臉不耐煩,沒好氣道:“讓你放,你就放,哪兒那麽多廢話。”
蘇羽第一次見夏媽媽發火,囁喏著哦了聲,腳下挪步,準備去放人。
寒溪卻暗暗扯了下他的袖子。
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貿然放人,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蘇羽心裏懷疑,卻因為從小長在福利院,對夏芹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即便懷疑也不敢提出來。
寒溪的動作,讓他心裏有了底氣,深吸一口氣,站定轉身,問夏芹道:“夏媽媽,我們畢竟要對福利院的老小負責,還是先把這人的身份弄清楚,再做決定吧。”
夏芹噎了一口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蘇大富早年犯事,因為打架鬥毆、縱火等數罪並罰,被判了十多年。單這幾條一說出來,隻怕眼前三個孩子都得嚇一跟頭。
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
夏芹勉強牽了牽嘴角,撒謊道:“他是我遠房的表哥,外地人,最近到青州來找工作。沒學曆,沒背景,年齡又大,一時工作沒找落,我才安排他在這暫住幾天的。他工作已經找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就會搬走,是不是啊,表哥?”
夏芹暗暗衝蘇大富眨眼。
蘇大富一臉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邊腹誹:夏芹你可是福利院的院長,難道還被這三個年輕人拿捏?
可成年人慣常掩藏心事,心裏想什麽都能藏下,表麵上露不出分毫來。
蘇大富訕笑著點頭,“沒錯沒錯,我真是夏芹的表哥。剛到青州沒幾天,工作一時沒著落,就麻煩她幫忙,暫時先住在這。”
結結巴巴說完,見夏芹還衝他使眼色,忙又道:“我工作已經有眉目了,過不了幾天就搬走,不會麻煩太久的。”
總歸,兩人的說辭算是圓上了。
雖然總覺得好像哪兒怪怪的,可一時也找不出破綻。
蘇羽看了眼寒溪,見她沒什麽意見,於是痛快幫蘇大富解開了繩子。
蘇大富的眼睛這時候已經恢複過來了,用掌心胡亂擦了擦眼角,帶出一道黑印子,小醜一樣,猶不自知。
他衝蘇羽說道:“你小子瞧著挺瘦,勁兒還挺大。”
他一邊說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腕子,短短十來分鍾,已經勒出了兩道紅印子。
蘇羽有些不好意思,訕訕說了聲:“對不住,早知道你是夏媽媽的親戚,就不會對你動手了。”
“你叫她夏媽媽,難道也是福利院的孩子?”蘇大富八卦地打聽。
蘇羽點點頭,沒有吱聲,顯然不想攀談太多。
蘇大富卻沒瞧出他的嫌棄,又追問道:“瞧你穿著富貴,氣質高人一等,不像是普通人啊。”
他想誇蘇羽長得好有氣質,可拙嘴笨腮,用詞不當,好像有點誇歪了。
蘇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擰著眉頭問他,“什麽叫穿著富貴?什麽叫不是普通人?”
蘇大富噎了一口氣,眼睛更凸了。
“我……我這不是誇你呢嘛。”他訕笑著向蘇羽示好。
“學費、生活費、衣帽鞋子,都是我用自己獎學金負擔的。沒有奢侈浪費,也沒有多麽寒酸,用不著你來指指點點。”
蘇羽冷冰冰懟了回去。
蘇大富碰了一鼻子灰,尷尬地哦了聲。
這閑天兒是聊不下去。
蘇羽衝夏芹說道:“剛才是我們衝動了,還希望夏媽媽別生氣。既然誤會解除了,我們也就不耽誤了,留在福利院的話,回頭常青禾找來,恐怕也是麻煩。我們這就走吧,等回頭放寒假了,再回來看望大家。”
蘇羽說著話,衝寒溪、薑小靈遞個眼色,三人紛紛準備離開。
沒人留意蘇大富的金魚眼,在聽到“常青禾”三個字的時候,滴溜溜轉了兩圈。
他試探著問:“常青禾是誰呀?你們幹嘛躲著他?”說著話,探究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在兩個女孩臉上遊來遊去。
目光黏纏,讓人惡心。
蘇羽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暗地裏衝寒溪和薑小靈擺了擺手,讓她倆先走。
兩個女孩會意,衝夏芹擺了擺手,並肩往外走。
夏芹現在自顧不暇,想留的留不住,不想留的攆不走,心裏急得一團火,卻也清楚知道,堅決不能把蘇大富和蘇羽他們往一堆兒捏。
敷衍叮囑幾句,把他們送出門,這才氣急敗壞地轉身回來。
“蘇大富,拜托你,趕緊走,行嗎?別再給我惹事了。”
她站在門廊台階上,兩眼猩紅望著蘇大富,一臉憤恨。
“夏芹,小芹,怎麽能是我給你惹事呢,我好好的回來,哼著小曲開門,誰知道他們三個人突然蹦出來,又是朝我扔樹葉子,又是把我捆起來,我都沒怪他們,你怎麽還生氣了呢。”
蘇大富嬉皮笑臉上來拉她,一臉神秘壓低聲音,在夏芹耳朵邊說悄悄話:“這回呀,我要幹票大的了,事成之後咱們可就是億萬富翁了。
到時候你也不用給這群孩子當老媽子了,咱們住別墅,開豪車,你什麽都不用做,我找三個保姆伺候你。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旅遊咱們就去哪兒旅遊,我把這些年欠你的,都還給你。”
蘇大富沉浸在自己的憧憬裏,上前拉住了夏芹的胳膊。
可他這番話,夏芹顯然是不信的。
她撇撇嘴,一臉鄙夷,“億萬富翁?現在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還想著當億萬富翁呢,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夏芹嫌棄地一推蘇大富,沒推動,反而被他一把拉下台階,踉蹌著撲進了他懷裏。
“小芹,這些年我虧欠最多的就是你。你放心,以後我有錢了,一定好好彌補你。”
夏芹今年四十三歲了,可以稱之為中年婦女的年紀。
可聽了這些甜言蜜語,她臉上依舊露出幾分少女不諳世事的羞赧。
見她溫軟下來,蘇大富忙問:“小芹,你跟我說實話,咱們的兒子……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