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嬌羞還留有餘溫,夏芹的臉色瞬間僵住,眼裏剛剛泛起的春色,也瞬間結了冰。

說了這麽多,畫了好大的一張餅,到最後依然繞不過,他找她最主要的目的。

她一下把人推開,撣了撣身上的土,整理了一下發型,再抬眸時,又恢複到了冷冰冰的神情。

她說:“早跟你說過嘛,生下來就沒氣了,我都沒看上一眼。”

“你都沒看一眼,怎麽就知道沒氣了呢?興許……”

蘇大富不死心,壓著下巴,翻著眼皮,死死地望著夏芹,“興許有奇跡發生呢,也許他現在好好地活著,等著咱們去找他呢。”

他這口氣和神情,夏芹厭煩得很。

“你不信我說的話?”她冷著臉問。

“不是不信你,我就是……你媽當初不是不同意……你跟我嘛。”

蘇大富聲音越來越低。

當年他是有名的小混混,哪個丈母娘也不會同意女兒跟他瞎混的。

夏芹不想提起舊事,冷哼了口氣,輕蔑說道:“我不會騙你的,那孩子你才付出多少呀,不過就是幾分鍾的勞動。我呢,整整懷了十個月呢。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當然比你更心疼。”

提起過往,夏芹不自覺紅了眼眶,“我十八歲就跟了你,一天好日子沒過。你就說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兒,哪件不是缺德帶冒煙,生孩子沒屁眼的。

你這人呀,這輩子就這樣吧,孤獨終老認命吧,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奢望著想兒子,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夏芹罵得痛快,把這些年心裏的憋屈,毫無顧忌都罵出來了。

要是擱在以前,蘇大富才不會忍她呢,早就揮著拳頭揍上去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早沒了耍橫的資本,被夏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憋得臉紅脖子粗,也沒敢露出幾分不耐煩來。

蘇大富陪著笑臉討好,“你罵得好,罵得對,我以前就是個畜生,十足的混蛋。你要是還不解氣,就打我吧,我保證不還手。”

說著話,他上前去抓夏芹的手。

夏芹手忙腳亂躲開,衝他下了最後通牒,“少油嘴滑舌,我夏芹以後再不信你說的話了。你趕緊收拾收拾,這兩天就搬走,聽到沒?”

蘇大富心裏打定了主意絕不搬走,可嘴上卻陪著笑,不迭應著,“行行行,都聽你的,我回頭就搬。”

死皮賴臉,極度敷衍,望向夏芹的眼光,卻是露出幾分不一般來。

看得夏芹直起雞皮疙瘩,她不敢再做糾纏,轉身開門逃也似的跑走了。

蘇大富得意洋洋轉回身,撿起扔到地上的豬耳朵和花生米,拍一拍外包裝袋,再吹一吹上邊的浮土,哼著小曲找鑰匙開門。

如果沒聽錯的話,那小子說常青禾最近也常出現在福利院。

好久沒見老哥們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蘇大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計劃下盤大棋,奈何一個人勢力單薄,勝算太小。

如果能把常青禾拉進來,成功的概率就可以翻倍。

越想越激動,蘇大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

宴氏大樓頂層,總裁辦公室。

宴芷然坐在老板椅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媽,你說那小子今兒怎麽那麽乖,沒有一絲反抗,甚至還主動舉薦我當代理總裁。”

宴芷然探了探身,壓低聲音問白秀芝,“他不會是受了強烈刺激,傻了吧?”

說完,捂著嘴嘿嘿笑起來,渾身上下寫滿小人得誌的張狂。

“你呀,以後說話做事能不能動動腦子,三思後行,話說出口之前先掂量掂量,別那麽直愣愣的,跟個傻大姐似的。”

白秀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宴芷然不以為意,“媽,咱們今兒的目標順利達成,難道您不高興嗎?”

“你以為今天你當上了代理總裁,就算成功了?我跟你說,不把那小子攆出宴氏,遲早他會反撲過來的。”

白秀芝恨得咬牙切齒,今兒她算是徹底認清了現實,如果不是宴辭青那小子自動退讓,以她們母女的道行,想要拿下代理總裁,隻怕也是癡人做夢。

那些股東都不傻,誰能力更強,跟著誰能賺更多錢,他們心裏清明得很。

馬康元和虞繪春的立場,已經表露無疑,他們是站在宴辭青那邊的。

有他們做左膀右臂,宴辭青那小子即便今兒跟代理總裁一職失之交臂,以後也不容小覷。

他今兒明明可以跟芷然抗衡的,卻選擇了退讓?

心裏到底怎麽盤算的,白秀芝猜不透。

猜不透歸猜不透,可老太太心裏清楚,如果不把那小子趕出宴氏,遲早是心腹大患。

唯一的出路,就是趁著芷然在代理總裁一職上,先下手為強,把他攆出去,才能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白秀芝衝大女兒勾了勾手,壓低聲音問道:“那小子的軟肋,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宴芷然眨眨眼。

“女人。”白秀芝語氣篤定。

“女人?”宴芷然笑起來,擠眉弄眼問道:“媽的意思,是讓我找個女人,迷惑他,腐蝕他,讓他徹底墮落?”

大小姐沒有別的本事,唯獨對男女之間的事兒,道行頗深。

她撇撇嘴,“一個女人怕是不夠,得多找幾個。”

白秀芝呸了一聲,恨不得把大女兒的腦袋擰下來,看看她的腦漿子到底是什麽顏色的,是不是黃色廢料太多,都給染成焦黃焦黃的了。

老太太也懶得再賣關子了,直接說道:“那小子的軟肋,就是薑寒溪那丫頭。”

她勾勾手指,宴芷然慌忙把耳朵給湊了上去。

“接下來,你應該……”

母女倆一陣嘀咕,又定下了一條毒計。

**

從山上下來,蘇羽他們三人頭也沒回,開車離開。

開出去好遠,薑小靈終於忍不住開口,“夏媽媽剛才在撒謊。”

蘇羽和寒溪,額頭雙雙冒黑線。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嘛,剛才他們兩個人支支吾吾,互相遞眼色,互相遮掩的樣子,簡直毫不避人耳目。

夏媽媽到福利院十多年了,一直是單身一個人,無父無母,沒有愛人,也沒有兒女。

她一心撲在福利院的工作上,盡心盡力。如果她找到合適的對象,大家是會真心祝福。

蘇羽心裏很生氣,在他的期望裏,夏媽媽應該找一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可那個自稱表哥的人,又黑又壯,還很粗俗油膩,一看就不像好人。

他配不上夏媽媽。

蘇羽氣得拍了下方向盤,汽車發出一聲清脆的鳴笛。

唐小靈不顧蘇羽的氣憤,自顧自又說:“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夏媽媽被綁架了?她有短處在那個男人手裏,不得不幫他遮掩,所以才說謊的?”

分析得有道理,既然是短處,極有可能涉及隱私。

夏媽媽之所以態度那麽強硬,極大可能就是不想隱私被外人知道。

既然如此,更沒理由插手了。

蘇羽氣得又拍方向盤。

剛才還空曠的馬路,怎麽突然擁擠起來?

好像前邊出現車禍了,一下子堵了三條車道。

蘇羽迫不得已減速停下。

剮蹭車輛的司機拉扯著,推搡著,踉踉蹌蹌往這邊走過來,似乎是準備讓他們給評理。

蘇羽還陷在剛才的憤怒當中,毫不設防,降下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