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寒溪從臥室出來,看到宴辭青那一瞬,一下子愣住了。

同樣的黑色運動套裝,同樣的黑色運動鞋,兩人穿著情侶裝。

衣服和鞋子,都是結婚之前準備的。他偏愛穿黑色衣服,她也湊趣置辦了一套。

兩人那時你儂我儂,恨不得褲子都穿一條腿。

可此時再穿情侶裝,多少讓人心頭發顫,眼窩發酸。

“走吧”,宴辭青似乎並沒意識到寒溪的難過,輕輕一擺頭,率先拉開了房門。

他探頭朝外望了望,確認安全便閃身走了出去。

沒時間傷春悲秋,寒溪使勁揉搓兩下自己的臉蛋,強迫自己緊張起來,躡手躡腳跟了上去。

阿誠已經把中控室的監控畫麵換掉了,兩人隻要在這段時間內,避開保安巡視,從西側門出去,幾乎就不會暴露。

西配樓到西側門,直線距離不過三四百米。

可現在卻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了,得小心謹慎,不能碰上其他的人。

宴辭青不敢大意,低聲叮囑寒溪,務必貼著牆根走。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西配樓的牆根,走到了頭。

院子西邊建著一排平房,日常作為保安、保潔的宿舍。

此時已經過了零點,大部分屋裏的燈光已經熄滅了。

就在兩人準備抬步往西牆根走的時候,意外的一間屋裏亮起了燈光,隨即傳來隱隱約約說話的聲音。

宴辭青瞬間收回腳步,緊緊貼在牆上,順道長臂一揮,攔在了寒溪身前。

手落的位置,多少讓人尷尬,寒溪小碎步往後挪了挪。

宴辭青臉一紅,卻也不好解釋,警惕地朝那個貿然亮燈的屋子看去。

不大會兒,房門被拉開,保安隊長嘀嘀咕咕,滿是抱怨地走了出來。

他一邊走一邊接電話,“大小姐,我這就過去,好的,我知道……”

宴芷然從小霸道,想起一出是一出,說話做事從不分時間地點。

家裏的保安保潔對她意見很大,卻也隻敢背後抱怨,麵對她時從來不敢提意見。

即便是半夜被人從熱被窩裏挖出來,也得溫順恭敬地說好,然後馬不停蹄地到她跟前聽令。

保安隊長腳步匆匆繞過西配樓,往主樓去了。

宴辭青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這才拉起寒溪的手,大步往西牆根走去。

為了保護主家的隱私,這條路有點寬。滿月清輝撒下來,幾乎一覽無餘。

減少暴露時間,盡快走到西牆根的陰影裏,才能保證安全。

兩人屏住呼吸,步調一致,輕手輕腳,朝前走著。眼看還剩五六米的時候,突然傳出一聲貓叫,把寒溪嚇得一抖。

夜晚的貓叫像小孩子的哭聲,尤其犀利嚇人。

宴辭青四下尋找,隻見一隻大白貓立在牆頭,正一聲高過一聲地叫著。

它的叫聲喚來一隻黑色流浪貓,附和著它,在寒冬夜裏,伴著北風,唱起了春的詠歎調。

兩隻貓肆無忌憚,毫不顧忌旁人。

宴辭青和寒溪尷尬得不敢抬頭,把原先的步伐也給打亂了。

宿舍裏有人高聲咒罵起來。宴辭青手疾眼快,用力一拽寒溪,兩人急急藏進了宿舍和外牆的夾縫裏。

這地方足夠隱蔽,卻也實在狹窄。

兩個人原本屏氣凝神,並不覺得,可就在幾次冗長的呼吸之後,突然覺得空氣都像是被點燃。

一黑一白兩隻野貓,在牆頭肆無忌憚你儂我儂。

牆下兩個人,隻能乖乖垂手站著,彼此心跳如雷,卻又不得不佯裝鎮定,目光都尷尬地不知該放到哪裏。

終於有人跑出來,大聲嗬斥著把情難自禁的兩隻貓趕跑了。

世界再次陷入沉寂,可心裏的喧囂卻久久難以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興許隻有短短的幾分鍾,對兩個人來說,卻像一個世紀般煎熬。

宴辭青啞聲開口:“往北一百米就是西側門,別說話,貼著牆根走,出了西側門就安全了。”

寒溪點點頭。

兩人依舊沉默著一前一後往北走,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從西側門出來,寒溪這才放鬆下來。

她插著腰,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像是重又活過來一樣。

宴辭青可沒空感慨,徑直順著小路往山下走。

這是一條下山的小路,又窄又陡,貴在不用繞遠,往前七八百米,便是跟唐小靈約好的路口。

宴辭青悶頭在前邊帶路,寒溪乍著胳膊跟在後麵,小跑著才能跟上。

夜晚的山上,透出幾分荒涼。北風吹過樹梢,發出的沙沙響聲,偶爾一隻飛鳥受驚,從樹梢上直直叫著飛上天空。

寒夜孤鳥,突然的聲響,常會把寒溪嚇得不自覺 頓住腳步。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氣喘籲籲跟不上了,弱弱地叫了聲宴辭青,說:“你慢點,行嗎?”

他頭也沒回,嗯了一聲,放慢了速度,卻是腳下沒停。

寒溪故意問道:“你就這麽盼著我趕緊走嗎?多一眼都不願意看我?”

她一副抱怨的語氣。

宴辭青頓下腳步,背身而立,在月光中留下一個孤寂挺拔的背影。

寒溪本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迅速,忙囁喏著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

不等她把“開玩笑”這三個字說出口,宴辭青已經開口應了。

他說:“沒錯,我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趕快把你送走。以後我們也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你走你的康莊路,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明明剛才還溫情脈脈地幫她洗腳,可這時候卻像個絕情的渣男,要跟她斬斷所有的聯係。

寒溪心有不甘,喃喃道:“我沒聽清,你能再說一遍。”

宴辭青緩緩轉身看了過來。兩人隔了三級台階,寒溪比他高上一頭,他需要仰臉才能對上她的視線。

他說:“以後我們就做陌生人好了,不惦念,不奢望,就當從來不認識。”

月光照在他身後,寒溪看不清他的眉眼,不知怎地,她心頭一個恍惚,腳一軟,身子一歪,直直地朝下撲去。

宴辭青抬手,把她給一把撈住,扶著她在台階上坐好。

頭頂再次傳來他的聲音,“事到如今,接受現實,總好過沒有意義的幻想。我希望你頭腦清醒點,別再矛盾糾結了。”

“我沒有~~”寒溪嘴硬不敢承認。

可是,不承認也不行,頭頂傳來他絕情的聲音。

“我們兩個,這輩子是絕對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