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高陽的婚事在當時就是一段佳話,很快傳遍長安。
高陽的乘龍快婿辯機被交口稱讚,畢竟就連一向驕傲任性的十七公主婚後變得溫柔起來。那自然是她這位夫婿的影響。
畢竟辯機的人才和模樣在那裏放著,所有的人見了都會喝聲彩,不僅是人物好,才情好,而且整個人因為是佛家弟子出身,自帶一種恬靜淡泊,那是別人沒有辦法比的氣質。
如果一定要雞蛋裏邊挑骨頭,挑這個小夥子哪裏不夠好的話呢,那可能就是他未免太過慈悲為懷,所以以後如果要當官的話,在殺伐決斷方麵比較欠缺。
為了培養辯機殺伐決斷的能力,以備以後在官場上能夠有更好的發展。這一天,大唐英明的皇帝特意給新任的駙馬派了一個官職,那就是去做監斬官。
監斬官這種事情在大唐多少人都做過,畢竟想一想魏征那種人還曾經斬過一條龍王呢,隻不過遇到監斬一個龍王的情況比較少見罷了。
辯機是同意了這種安排的,他覺得自己既然要走這條路,那麽也就是他追求幸福的代價,不管這條路上遇到什麽,他都應該去接受,包括曆練。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駙馬辯機來到了刑場之上做監斬官。
這一次,監斬官比那些要被處決的犯人們還要緊張,午時三刻還沒有到,辯機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他在涼爽的秋風裏,汗出如漿,不一會兒就把幾重衣衫都打濕了。
遠遠的看去還算比較威風,可是近看就無比的狼狽。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刑場上那些真正要被處決的死反而更從容一些,有一些還能喊出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種話。
可是監斬官已經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等時辰到了,他簽核對完信息,驗明正身,把要把寫著斬字的簽甩出去的時候。
就在劊子手的斧頭刀揚起來的時候,監斬官辯機忽然覺得覺得大腦就像被什麽東西劈開一樣。
偏偏這位囚犯也是背叛的腰斬,就在辯機看著他被除去衣衫,劊子手把一盆冷水潑在他身上的時候,那一幕跟記憶中的某一點重合,就像一道霹靂劃開了腦海。
作為監斬官的辯機,在那一刻覺得站在那裏的人就是自己。
他渾身機靈靈打一個冷戰,就像那盆被冰涼的水潑到自己身上一樣,就像下一刻倒在血汙中的人是自己。
隨著那支紅色的奪命的簽飛出去,無數的記憶的殘片如同潮水湧來,他橫身刑場,以最醜陋卑汙的形式。
尊貴美麗的高陽公主就像瘋了一樣,哭得撕心裂肺,她從人群後邊跑出來,跑的所有的釵環都掉了,青絲散亂,那根本就不是美麗而高貴的公主,就連衣衫都是淩亂的,她像是失去了摯愛珍寶,那種倉皇和無助比長安最低微乞丐還要倉惶。
她不管不顧跑進人群,正看到巨大的斧頭刀一刀揮下,辯機幾乎是拚命對她喊:“公主,閉上眼睛!閉上!”然後他看到自己在高陽的明眸裏被砍成兩段。
看著高陽當場就昏了過去,辯機一下子暈倒在監斬台上。
大唐第一次出現嚇到在監斬台上的監斬官。
“駙馬哪裏都好,就是膽子怎麽這麽小呀,做一次監斬官竟然把自己嚇死了。”
“他畢竟做了那麽久的佛門子弟,走路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
人們議論紛紛。
辯機昏迷了足足有三天三夜,滾滾的噩夢如同地獄裏的岩漿,幾乎要吞噬掉他所有關於幸福的記憶,而那些記憶竟然是如此的逼真,就像真的一模一樣,揮之不去。
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辯機終於醒了過來。
“辯機,你怎樣,你這是怎麽了?”高陽關切地問。
辯機悲憫地看著高陽:“你說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我想我知道了我們前世是怎樣相見。”
辯機起身,忽然看到床頭的玉枕,那是皇家特有的玉枕,是高陽送他的定情物,前世今生都是,可他幾乎下意識地把枕頭丟了出去,似乎那不是一個玉枕,而是蛇蠍……
“辯機,你是佛家弟子出身,不該出現在刑場的,父皇說不會在勉強你了,我陪你去新修建的大雁塔禮佛,以求心安,好嗎?”高陽勸著他。
……
辯機麵色蒼白,走向新建的大雁塔,走到了玄奘法師麵前,傾訴:“師傅,我想我看到了我的前生。我不是第一次見高陽,我上輩子見過她,可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在一起,所以這才是為什麽我今生看到她,隻覺得心痛到沒有辦法呼吸。”
“別急,慢慢說,你再說清楚一點,在你頭疼欲裂的時候,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的前生就是和尚,高陽是公主,我們之間是不被世俗所容的愛戀,最後最後,我們明明已經分開了,我選擇了翻譯師傅帶來的經書,可是高陽留給我的玉枕竟然被偷了,這件事竟然被翻了出開,於是千夫所指,天子震怒,世俗不容,高陽被幽禁起來,而我的歸宿就是刑場。”
辯機痛楚的說,那畫卷每一幕都是如此的清晰,……那不是假的。
“師傅,您覺得這是怎麽回事呢?我難道是第二世為人,所以才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可是人真的會是第二次為人嗎?”
“辯機,念心經也無法讓你心情平靜嗎?”
“心經……是大慈咒,是大悲咒,可以度一切苦厄,還是我更希望心經是大慈咒,是大悲咒,希望它度一切苦厄……”辯機再次陷入深深的迷茫。
“辯機,你在怕什麽?”玄奘問。
“我怕今生所有的美好都是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辯機回答。
“你感覺到了什麽,也許我的感覺不全是錯的。”
“師傅感覺到什麽?”辯機依稀感覺到什麽。
玄奘法師說:“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特別奇怪,但是我也沒有對別人說過。在我的記憶裏,我的父親和母親見麵的時候是貞觀十三年,我出生還是貞觀十三年,我離開大唐求經也是貞觀十三年年,可是為什麽等我走完十四年的求經之路走完的時候,我回來怎麽可能是貞觀十四年呢?大唐之外,時間是正常的,我每一年都有記錄,不然不會有《大唐西域記》可大唐發生了什麽事情呢?這裏麵一定有問題,可到底是什麽呢?”玄奘法師也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