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一再醞釀,醞釀到最後,莫朗覺得那句話要被他釀成酒了,楚吟坐在對麵,也不催他,隻是安靜的等著,辦公室安靜異常,莫朗喘氣都不敢太大聲。

楚吟第三次瞄牆上的鍾,已經過去十二分鍾了。

莫朗深吸口氣,然後緩緩把那口氣吐出來,在楚吟忍不住告辭前,終於正經說了句話:“這個周六你有空嗎?”

楚吟原以為莫朗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交代,所以這麽鄭重,能讓莫朗考慮十幾分鍾的事,估計得關係到梁氏的整體發展吧。

結果出來的是這句話。

好比兩國元首見麵,其中一個以為另一個會對他說:“核問題必須重視。”結果人家說的是:“今天的牛肉不錯。”

楚吟抿嘴:“有空。”

“那,我買電影票多了一張,你一起去看?”莫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平常,邊說邊從抽屜拿出一張票推到楚吟跟前,“是3D的,岑岑說好看。”

楚吟把票拿起來看,上映不久的好萊塢動畫電影,楚岑之前和同學一起去看的,回來確實說不錯。

楚吟倒是對這個有些興趣,但莫朗的說辭實在令她無語,買票還會多買?莫朗把他自己當傻子還是把楚吟當傻子?

“咳咳,周六我們去看這個電影前,可以去樊胥酒吧吃東西,樊胥做西餐的手藝不錯,你沒吃過吧?”莫朗說的遲疑,但楚吟知道,他是老早安排好的。

嗯,先吃飯,再看電影,這種套路是多麽眼熟啊。

“你的意思是,周六我們先去你朋友酒吧吃飯,然後一起看電影?”楚吟輕輕晃動腦袋,重重咳嗽一聲,將差點溢出喉嚨的笑聲卡回去。

莫朗點頭:“是這樣。”

楚吟忽然站起來,徑自朝門口走:“我們部門有個會,快來不及了,莫總,我先回去。”

“喂喂喂。”莫朗著急忙慌站起身,差點踩到自己的腳丫子,“那看電影的事……”

把電影票在眼前揮舞兩下,楚吟當著莫朗注視的眼光,把電影票揣到口袋裏:“我拿了你的票,當然想看。”

莫朗一喜:“真的?”

“嗯哼。”楚吟拉開門,在門框裏站了兩秒,她再次回頭,朝莫朗認真道,“莫總,其實約會有很多方法的,你的套路是從電視裏學的吧?”

門被輕輕關上,莫朗站在辦公桌後麵,呆呆的盯著木門發愣。

剛剛楚吟說什麽?約會?

雖然莫朗強烈的想邀請楚吟和他一起吃飯看電影,雖然莫朗絕對不會承認這些招數的確來自於某部老港片,可莫朗絕對不會承認,他是想和楚吟約會,楚吟也答應了!

起碼,他絕對不會跟楚吟承認的。

可是,為什麽這麽開心,莫朗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方向,兩邊嘴角朝上扯,他重新坐回去,邊看文件邊哼著歌,好到爆炸的心情簡直讓他飛上天。

助理跟他聊完公事,心裏暗自疑惑,莫總是碰到什麽大喜事了吧,雖然沒怎麽表現,可眼神語調都透出愉悅,這可不常見啊!

自從春節在南京旅遊時偶遇同事,楚吟知道公司絕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和莫朗關係不一般,從沒人當麵問她,但在職場行走多年,這點覺悟楚吟還是有的。

也因為這個,春節之後,公司不少人對楚吟的態度好了許多,從以往的和睦進化成帶些討好,不明顯,但楚吟感受的到。

比如現在,財務部經理提了一盒特產過來,對楚吟笑道:“楚經理,這是我家鄉的特產,‘五一’回家帶來的,你嚐嚐吧。”

“這怎麽好意思?”

財物經理不由分說把東西放下:“都是同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別客氣。”說完幫楚吟把辦公室門關好,楚吟把特產拿到跟前看。

以往,楚吟和公司同事處的不能說不好,大部分情況下是客氣的,可財務部經理是個例外。

零售部的工作出發點是公司業績,有些策略和方案需要財務部批複才能申請下來款項,但財務部門有其考慮的因素,所以和零售部在很多時候會產生意見不一致甚至針鋒相對的情況。

楚吟知道事情本身無對錯,隻是出發點不同而已,工作裏遇到此類事情難免心浮氣躁,楚吟和財物部門經理發生過不止一次爭執,春節回來後,楚吟很明顯感覺到,財務經理在和自己溝通的時候,和以前有細微的不同。

職場裏,場麵功夫大家都會做,但態度上的本質變化,楚吟能感覺到。

想到這裏,楚吟淡淡一笑,如果公司的知道她和莫朗內裏是什麽樣,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笑話來。

身為一個企業的實際負責人,莫朗是沒有正經休息日的,同樣朝九晚五周末雙休,莫朗住處的書房(兼臥室)是他另一個辦公室,以往周末,莫朗也會在家裏處理一些公事,對他來說,休不休息沒什麽大礙,事情做完比較重要,何況,梁氏是梁道一輩子的心血,他無論如何都要盡全力。

從沒有哪個時刻,莫朗這麽期待周六的到來,以至於周五晚上,莫朗死活無法入睡,在**翻騰到淩晨兩點多,起床的時候已是中午。

趕緊洗漱後衝到客廳,楚岑學校最近周六都有讀書活動,他知道,不意外的,楚吟一人站在廚房包餛飩,聽到動靜,頭也不回的說道:“起來了?你要吃什麽?”

站在客廳邊緣,恰好能看見廚房裏的狀況,楚吟身穿再日常不過的家居服,係著圍裙微微垂目,兩手配合默契,捏出一個個漂亮的小餛飩,沒來由的讓莫朗心頭微動,隨即,滿滿彌漫出淡淡的感動。

他的房子,莫朗從不稱呼它為“家”,這裏能給他遮風避雨,讓他冬暖夏涼,可沒法給他家庭該有的溫馨暖意,回到這裏,迎接他的隻是冰冷的家具,日子久了,莫朗也習慣了這些,可現在回憶那時候的樣子,莫朗竟覺得有幾分鼻酸。

隻是多了兩個人,一個女人帶了一個孩子,因為奇怪的原因住進莫朗的房子,莫朗原本以為自己的生活不會有大的改變,可他再環視自己住了好幾年的房子,第一次覺得,這裏真的像個家,是個能給他帶來歡樂和知足的地方。

廚房裏原封不動塞在櫃子裏的各種用品電器充分發揮了它們的作用;主客臥包括書房的床品原本是白色,被楚吟換成了暖色係;沙發上添置了好幾個配套的抱枕;餐廳牆掛上食物和楚岑領養的那條小狗的照片,都用實木相框尾好;陽台擺了一排多肉和幾盆花,莫朗不知道花草的名字是什麽,但都開的很好。

再看廚房裏低頭忙碌的人,莫朗忽然覺得自己眼眶有些熱,不由自主的朝廚房走去。

楚吟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他:“家裏沒有早餐,現在也快到午餐時間了。”

說完繼續回頭包餛飩,每個周末,她都會包一些餛飩包子,可以當成一周的早餐,莫朗現在廚藝尚可,但做麵點的手藝挫到嚇人,包的餃子下鍋賽開,包子露餡,嚐試了三四次後,楚吟堅決不讓莫朗浪費麵粉了。

莫朗站在楚吟旁邊,低聲道:“我們出去吃午飯。”邊說,邊把右邊胳膊抬起來,以極輕極慢的動作朝上抬起,抬到楚吟腰部的位置頓住,緩緩朝前平移,如果順利的話,這個幅度恰好能環住楚吟。

“好了。”楚吟朝旁邊挪動幾步,把放小餛飩的盒子拿過來,指示莫朗,“你把餛飩一個個放進去放冰箱,我去換衣服。”

莫朗從牙齒縫蹦出三個字:“知!道!了!”

楚吟離開廚房,莫朗憤怒的對自己比了個中指,傻逼說的就是你,你就是最大的傻逼!

畏畏縮縮的像什麽樣子!

楚岑領養的小黑從客廳小跑過來,繞著莫朗的腳打轉,邊啃他的襪子撒嬌,這隻小狗帶回來的時候很瘦,現在胖的,莫朗和楚岑帶它醫院體檢的時候,醫生鄭重叮囑他們,一定要給小黑減肥,這樣下去影響心髒,會短命的。

把餛飩盒放進冰箱,莫朗蹲下身,把小狗兩條前腿提起來,充滿鄙視的避開小狗要來舔他鼻頭的舌頭:“你真沒用啊。”

小黑甩尾巴:“嗚嗚嗚?”

“你說你,這麽胖了還要吃。”

小黑繼續甩尾巴:“汪汪汪?”

莫朗掐住小黑軟軟的耳朵,決定把鬱悶都發泄在它身上:“你這麽膽小,根本不是個男人!”

小黑濕漉漉的眼睛盯著莫朗:“我本來就不是男人。”

楚吟從房間出來的時候,莫朗正把小黑放到沙發上,麵容帶笑,看起來蠻開心,再看小黑,一臉茫然的衝莫朗搖尾巴,嘴巴發出低低的嗚嗚聲,似乎想訴說什麽。

莫朗覺得自己肯定眼花了,他從一隻小胖狗的眼睛裏看到了鄙視。

兩人在附近吃了午飯,莫朗買的電影票是晚上七點,按照他的安排,晚餐去樊胥酒吧吃,這意味著兩人有三個小時的時間需要消磨。

莫朗後悔事先沒考慮到這點,去哪裏好呢?他原本就很少出來溜達,更不知道楚吟喜歡玩什麽。

“我們去那裏。”楚吟很自然的扯住莫朗袖子,指著不遠處,良好的視力讓莫朗一眼看到,那邊一行大字:樂呱呱遊樂場。

莫朗沒什麽意見,反正隻要消磨時間就好,好不容易兩人單獨出來的,邀請楚吟看電影都費了吃奶的勁。

買了票進去,剛過“五一”高峰期,這時遊樂場遊客不怎麽多,設備不需要排隊就能玩,楚吟拉著莫朗,第一個來到過山車處。

“莫大哥,楚姐,你們也在?”

莫朗轉頭,朝他們走過來的兩個人他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讓他有些意外,蘇遙和樊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