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朗、楚吟、樊睿、蘇遙四個人,兩兩互相認識,但進一步說,四個人的關係又挺怪。

莫朗和樊睿認識好幾年,他父親和樊睿的父親是多年好友,莫朗本人和樊睿兄長樊胥亦是兄弟,但莫朗和樊睿的關係隻比同事好那麽一點點,這一點點體現在,梁氏之外,樊睿可以喊他“莫大哥”,而非“莫總”。

蘇遙和楚吟據說從小是鄰居,認識的年份很長,按理說,類似於青梅竹馬長大的兩人,即便不走到一起,關係也會不錯,但除非有公事需要商討,兩人在公司隻限於見麵點頭招呼,生活上更沒有交集。

再看莫朗和蘇遙,蘇遙在梁氏任職,莫朗和蘇遙打交道的次數不少,平心而論,蘇遙在其專業上能力是很突出的,但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莫朗不是很欣賞蘇遙,莫朗自己也是丈二和尚。

至於楚吟和樊睿,比同事稍微親近些,但遠沒有到好友的程度。

“五一”過後天氣漸熱,蘇遙穿了件藏藍色衛衣和牛仔褲,和穿著長裙的樊睿站一起,和周末出遊的大學生情侶很像。

莫朗點頭:“真的很巧,兩位來玩?”

“嗯,我和蘇總監一起來的。”樊睿的眼睛從莫朗抓住楚吟袖子的手上掠過,睫毛輕微閃動,“莫大哥、楚姐,一起嗎?”

楚吟還沒說話,莫朗已經搖頭:“不了,你們玩吧。”

蘇遙將視線移到一邊不說話的楚吟身上,兩秒後又移到莫朗那邊,微笑道:“那就不打擾了,玩的開心,樊睿,我們走吧。”

樊睿低著頭跟在蘇遙後麵,和莫朗楚吟揮手,兩人走出去十幾步路,同時回頭看。

不遠的地方,莫朗正和楚吟說話,似乎在討論過山車轉動的情況,莫朗不知道在說什麽,邊動嘴巴邊笑,楚吟很自然的把手搭在莫朗胳膊上,邊點頭邊時不時說幾句,看表情,兩人都很開心。

樊睿扭頭不想再看:“走吧。”

蘇遙輕輕扯動嘴角,他大概是想笑,但沒有成功,隻扯出來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轉過身,和樊睿一起走:“來一趟,隻是為了看這個?”

“你不也一樣。”樊睿木然,看蘇遙的表情滿是冷漠,“你我都一樣。”

過山車這東西,莫朗以前一直覺得是孩子們玩的東西,他這種成年人不適合,但親眼看到之後,才發現往過山車裏坐的,九成是大人,一個兩個臉上都掛著興奮和緊張,是那種“我知道這個很驚險但我就是要玩”的表情。

楚吟問他:“敢不敢玩?”

莫朗斜眼:“有什麽不敢?”

楚吟一笑,到入口處排隊,這一輪轉圈很快結束了,上麵的人解開安全扣下來,不少人腳軟,得和身邊人互相攙扶才能走動,莫朗看到有三個蹲在垃圾桶跟前狂嘔,臉色都白了。

新的一輪開始啟動,莫朗瞄身邊淡定無比的楚吟:“你不怕?”

楚吟點頭:“有一點。”

“那你還主動來?”

楚吟再次調整了一下坐姿,和莫朗對視道:“這種運動一般人都會有些怕,但轉動的過程給人無比的刺激和驚險,我想試試。”

過山車開始慢慢動作,隨著速度加快,莫朗清晰感覺刮到臉上的風越來越淩冽,眼看山車馬上要滑到高處,兩人都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

車子衝上最高處,從這個峰處下去後就要進行瘋狂繞圈,也是整個過山車最 驚險刺激的一段,楚吟不敢直視眼前忽上忽下的景象,緊緊閉上眼睛。

車子開始下滑,楚吟緊張的抓緊欄杆,忽然,她感覺自己的右手被一隻冰涼卻溫暖的大手握住,楚吟心中一震,輕輕睜開眼,莫朗的左手正緊緊攥著她的右手,眼睛則緊張的目視前方,力道很大,楚吟覺得右手有些酸疼。

楚吟重新閉上眼,任由莫朗抓著她的手,在前後座椅各種“啊~~”“哇~~”“哦~~”“靠~~”等稀奇古怪的尖叫聲中,在軌道上瘋狂繞行。

一輪結束,莫朗邊解安全帶邊關心道:“你怎麽樣?”

“還好。”楚吟把腳跨出座椅,沒料想雙腿發軟,身體歪了一下。

莫朗趕緊扶住她往外走:“這樣還叫沒事?”

兩人在附近的休息椅上坐下,莫朗仔細打量楚吟的臉,還好,不是慘白的,除了頭發亂,其他沒什麽異樣。

買來兩瓶水,莫朗不是很讚同的看她:“我覺得做什麽事都需要量力而為,你既然不適合玩這個,最好不要逞能。”

楚吟深吸氣、吐氣,再吸氣、吐氣,如此往複幾次,她覺得好多了,試著站起來走兩步,除去腳有點點發麻,其他一切正常。

莫朗還是不太讚同楚吟的行為,雖然隻是遊樂,楚吟骨子裏透出的不服輸和倔強,莫朗並不太認同,這些品質用在某些事上是難得可貴的,但莫朗覺得,在人身安全上麵,怎樣的變通和退縮都不為過,沒必要硬扛。

兩人在椅子上坐了會,楚吟開口道:“其實我以前很喜歡玩過山車,從不害怕,可能太久沒玩,人都變膽小了。”

“變膽小了就不要再嚐試。”這是莫朗想說的。

楚吟微笑著朝他挪過去,莫朗察覺到她的靠近,沒有動,楚吟和他胳膊相靠後才繼續道:“今天是我魯莽,想懷念過去,沒考慮太多。”

不像道歉自責,莫朗聽來卻勝似千言,他會對楚吟不滿,純粹是擔心她的安全健康而已,楚吟並未做任何對不起自個的事,她能意識到就可以了。

安靜了會,莫朗想到之前碰到的人,忍不住問道:“蘇總監和樊睿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這點,其實也是楚吟疑惑的地方。

蘇遙和樊睿一起到遊樂園,這件事本身就讓楚吟覺得有些古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就在這個星期二,她參與了設計部門的聚餐,那時候樊睿還悄悄告訴她,她和蘇遙的關係沒任何進展,除了工作上的溝通交流,蘇遙沒跟她說過其他多餘的話。

一周不到的時間,兩個人,尤其是一方對另一方有超出同事情誼的情況下,兩人關係進展的這麽神速, 楚吟是疑惑的,加上她和蘇遙雖然號稱是鄰居,認識了快三十年,但她對蘇遙的認識了解可以說少的可憐,無從分析蘇遙的心理。

隻是,楚吟本身不愛探究別人的事,尤其是感情方麵的,工作上的事情任憑多複雜,隻要認真努力,總能在亂麻中理出絲絲頭緒,可感情這件事,真的無法讓別人幫忙了。

想了想,楚吟說道:“我不清楚,你要不要問問樊睿?”

莫朗覺得楚吟這話透出丁點古怪,不解道:“為什麽要問她?”

“……”楚吟無言以對,莫朗肯定知道樊睿這個女孩以前對他有好感的事,不僅那時候毫無反應,現在見樊睿和蘇遙走得近,一點疑惑之外的念頭都沒有嗎?

莫朗:“樊睿也不是未成年的孩子,做事有分寸,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樊胥都說他不怎麽操心這個妹子,我又何必?”

是這麽個理兒,這段話聽著太理智冷靜,冷靜過頭到顯得絕情,楚吟不禁好奇:“你對待任何事都這麽……這麽理性嗎?”

“差不多吧,我的生活、工作經曆告訴我,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失去理智和分析能力。”莫朗望向蘇遙和樊睿離開的位置,輕描淡寫的跟開會作報告一樣,“比如樊睿和蘇遙,他們兩個都是成年人,如果彼此好感,來遊樂場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手段,那應該算好事。”

楚吟沒點頭,反問道:“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呢?”

“如果不是,那就更簡單了。兩人隻是同事關係,趁周末一起來遊樂場玩一下而已,沒人說異性同事不能做朋友,對吧?”

楚吟微微斜著眼睛看莫朗,瞧他的樣子,認真的胡說八道,說出口的話句句有道理,可細細琢磨起來又哪裏都不對。

莫朗頓了頓,嘴巴慢慢由上揚的弧度放平,隨後抿成一條直線:“你為什麽這麽在意他們兩個人?”

楚吟怔住,在意?她什麽時候說過,或者表示過類似的意思?

“你覺得樊睿和蘇遙走得近不好嗎?”其他人的事莫朗興趣有限,耐心更是沒多少,坐在身邊的這個人的看法,才是他關心和好奇的。

楚吟腦袋混沌了片刻,才意識到莫朗在說什麽,了然和驚訝、暗喜同時彌漫在楚吟心裏,她無語道:“明明是你先提起來,我順著你的話說的。”

莫朗眨眨眼,把腦袋轉到旁邊:“是嗎?”

楚吟懶得和他爭辯這個,把話題轉到遊玩的正事上:“還有鬼屋之類的,我們繼續?”

莫朗興致勃勃的站起來整理衣服:“走!”

兩個加起來超過六十歲的成年人,在遊樂場瘋玩了三四個小時,直到太陽漸漸西沉,遊樂場廣播還有半小時閉園,兩人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莫朗順了順早就不成型的亂發,一臉滿足:“挺好,下次和岑岑一起來。”

玩夠了,接下來就是吃頓好的,按照約定的時間,莫朗帶楚吟來到樊胥的酒吧,照例是樓上的辦公室,莫朗和楚吟推門進去的時候,除了樊胥,意外的,還有一個人。

梁穆烽正喝啤酒,見到兩人毫不驚訝:“哥,楚經理。”

梁穆烽向來神出鬼沒,莫朗從鼻子裏呼出氣,對弟弟翻白眼:“你總算知道回來了,去看過爸媽了嗎?”

“去過了,還帶了禮物給他們。”

梁穆烽把空的啤酒罐扔到垃圾桶,不顧莫朗的瞪視和樊胥的驚訝,眾目睽睽之下拉起楚吟的胳膊,讓她跟自己出去:“楚經理,我有話和你說。”

楚吟:“梁少爺……”

“我原本不想說,能忍一輩子就好了。”梁穆烽失落的垂下頭,“可是我忍不住,所以決定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