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除梁穆烽之外的三人同時靜默,六隻眼睛齊齊投向梁穆烽。
楚吟內心os:“發生了什麽事?梁穆烽要和我說什麽?”
樊胥內心os:“臥槽?穆烽這是什麽意思?我覺得莫朗要打人了!嘿嘿!”
莫朗:“嗬嗬!”
梁穆烽向來臉皮厚,除了楚吟,莫朗和樊胥對他的德行操守是了若指掌,他不在乎他們怎麽想,見楚吟發愣,梁穆烽再次拽了把楚吟的胳膊:“楚經理,請跟我來一下!”
語氣輕緩卻不容置疑,楚吟看梁穆烽,他一臉嚴肅加認真,再看莫朗,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雙手抱胸,穿運動鞋的腳尖輕輕觸碰地板打著拍子,沒什麽韻律感,雜亂無章。
幾秒的猶豫,楚吟點頭:“好,去哪裏談?”
莫朗親眼看著梁穆烽把楚吟帶出辦公室,他讓楚吟走在前麵,自己出去後關門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轉臉對莫朗揮了揮手:“哥,放心,我不會做什麽的。”
樊胥的迷茫感更重:“穆烽是什麽意思?”
幾個字從莫朗的牙齒縫裏蹦出來:“我,不,知,道!”
誰特麽知道這小子在搞什麽玩意兒,楚吟和他見麵的機會屈指可數,每次他都在,也沒見他和楚吟說過什麽,今天為什麽會忽然有話和楚吟說,還要偷偷摸摸躲到一邊。
“對了。”樊胥忽然壓低聲音,八卦兮兮的樣子,“我聽說穆烽對你家這位有意思啊。”
聞言,莫朗有點惱,還有點喜,惱的是梁穆烽對楚吟有意思這話,喜的是那四個字“你家這位”,他冷嗤一聲:“聽說,聽誰說?”
“穆烽自己啊。”樊胥一臉坦然,覺得莫朗問題太沒水準,“除了他還能有誰,我是那種八卦到會去打聽這種事的人嗎?”
莫朗毫不遲疑的點頭,點的很重:“你是。”
樊胥:“……”
兩人一起沉默了會,樊胥忽然邁步,用一種極小極輕的碎步跑到門口,將耳朵使勁往門板上貼,邊貼邊翻眼皮看天花板,莫朗在後麵嘴角直抽,這是偷聽吧,太沒品了!
“喂,你過來聽聽。”樊胥不知聽到了什麽,一臉凝重朝莫朗招手,“快點。”
莫朗扭臉,滿臉不屑:“不用了。”
樊胥更用力的將耳朵往門板上戳,恨不得把耳朵擰下來整個粘到門板上麵,見莫朗不肯過去,有些著急了:“你快來啊,很要緊的。”
莫朗下意識朝樊胥走了兩步,又生生停住,梁穆烽是他弟弟,和楚吟說話,他真的要去偷聽嗎?太沒有心胸了,再看樊胥的樣子,莫朗堅決不願意和他一般猥瑣!
樊胥第三次召喚莫朗:“你來啊,要命了啊,快快快。”
莫朗深吸口氣,心裏不想,身體卻很誠實的走過去,學樊胥的樣子把耳朵貼到門上,默默鄙視自己的同時越發好奇,梁穆烽到底和楚吟說什麽,樊胥這麽緊張幹嗎?
聽了兩分鍾,莫朗雙眼無神的看向和他一樣動作的樊胥:“你喊我來是為了這個?”
樊胥聽的起勁,還帶著點不知所以的興奮:“對啊,你不覺得很精彩嗎?”
“精彩。”莫朗站直身體,替自己之前本能的好奇和猥瑣羞恥,再看滿臉興奮自豪的好友,莫朗扭了扭腳腕,輕聲歎氣,“太久沒活動筋骨了,來。”
樊胥朝後蹦出老遠:“來,來來來什麽來?”
活動了腳腕,接著是手腕:“活動筋骨。”
“喂喂喂,我不……”
然後活動脖子:“我準備好了。”
樊胥的手朝門把伸過去:“我沒準備好,切磋還是下次吧,那什麽,晚上酒吧很忙,我先下去幫忙,再見啊莫兄。”
門被拉開一條縫,莫朗站在他後麵,直接伸出腿,不輕不重的一腳踹到門板上,門“哐當”一聲,重重關上。
樊胥頭發都豎起來了,顧不得他酒吧老板的偉岸形象,抱著腦袋就跑:“今天真的不要切磋了……啊!”
梁穆烽和楚吟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以為走錯了地方,分別坐在沙發兩端的兩個人他們都認識,可……
梁穆烽睜大眼睛左右打量兩人:“哥,樊胥,你們,你們兩幹嘛去了?”
左臉有塊小淤青的莫朗:“我們切磋來著。”
右邊下巴紫了一塊的樊胥哭喪著臉:“我們切磋著玩的。”
楚吟環顧並不算很大的辦公室,在這種地方切磋?沒有把家具文件什麽撞倒倒是難得。
莫朗瞄向楚吟,嗯,表情正常,沒什麽特別的高興或者不高興,至於梁穆烽,一向都是嘻嘻哈哈,看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梁穆烽興奮的說道:“剛剛二樓有對情侶吵架,可精彩了,你們聽到沒有?”
“沒有。”
“聽到了。”
異口同聲,說的話卻完全不一樣。
說“沒有”的莫朗斜眼看樊胥,說“聽到”的樊胥趕緊再朝旁邊移動,盡可能離莫朗遠點,再遠點,有句話怎麽說說的來著,絕對不能惹惱一個吃醋的人,尤其是男人!
平時越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幾百年難得一見吃醋的時候,比其他人可怕太多,這是樊胥從血的教訓中得出的道理,看他右下巴上的青紫就知道了。
老天證明,他讓莫朗去門邊偷聽的時候是真覺得外麵那對情侶吵架吵的很有意思,你來我往不帶一句髒話卻句句戳人肺管子,誰知道莫朗會忽然發飆。
想想都委屈。
“好了,哥,樊胥,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下次見。”梁穆烽拿上自己的手機,跟三人揮手道別。
會議室剩下三人,莫朗問樊胥:“這小子來幹什麽的?”
“我,我不知道啊。”樊胥戒備的看著莫朗,“下午他打電話給我,我提了句你們兩個人來我這吃晚飯,他就過來了。”
莫朗眯起眼睛,聽樊胥的意思,梁穆烽好像是知道他和楚吟來這裏,才會過來的,至於梁穆烽來這裏等誰,還用明說嗎?
畢竟,來了這麽久。梁穆烽和自己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三句,和楚吟倒是神神秘秘到外麵談了挺久。
因為這個插曲,兩人如果吃飯就趕不上電影開場了,楚吟說她不餓,莫朗恰好也沒什麽胃口,於是,兩人離開酒吧去看電影。
電影走輕鬆歡快風,觀影廳坐的滿滿,時不時傳出陣陣哄笑。
楚吟也覺得好玩,邊看邊笑,看了一會,發現身邊的座位一直沒動靜,莫朗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大銀幕的光線照在莫朗臉上,他似乎很認真的在盯著屏幕看,但劇情進展的過程,莫朗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不笑也不動,好像他看的是沉悶說教的紀錄片。
嘴巴動了動,意識到這是影院,隻適合用眼不適合動嘴,楚吟想了想,掏出手機,把屏幕亮度調到最低,飛快點開微信。
口袋裏手機震動了兩下,莫朗掏出來瞧,發信息過來的人居然是身邊那個,信息簡單,隻有一行字:你弟弟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多回家看看。
莫朗怔住,腦子還沒想明白,已經回了信息過去:他和你說這個?
很快收到回複:是,詳情電影結束後說。
聊完幾句,楚吟明顯覺得莫朗看電影有勁了,好玩的地方也笑,雖然他連之前片段的劇情可能都不知道。
電影結束,兩人都覺得餓了,楚岑先前發來短信,說他在同學家裏吃晚飯寫作業了,會遲點回家,兩人找了家餐廳,決定吃了飯再回去。
點了菜,莫朗迫不及待的問道:“穆烽和你說的是那件事?”
“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跟你直說。”楚吟其實也覺得奇怪,讓自己大哥回家多陪父母,是合情合理的事,為什麽不直接跟莫朗提,反而通過自己來。
莫朗端著水杯沒說話,原因他大概知道一些,老實說,梁穆烽的要求非但不過分,還非常有道理,他身為梁家的長子,在時間還算充足的前提下,回家看望父母的次數那麽少,莫朗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莫朗情緒有些低落,不是切實的不開心、難過,是一種茫然和不安交織的失落感,就好比,有人給他一樣東西,很珍貴,他接過了,很喜歡很珍惜,可捧在手裏的東西脆弱易碎,莫朗隻敢小心的捧著它,動都不敢動,生怕它掉下來。
楚吟看著莫朗烏黑的短發,微微皺眉。
莫朗忽然很想告訴楚吟一些事,這些事在他心裏藏了好久,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好兄弟和家人,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在他心裏、腦海裏一直盤旋的疑惑、不安,到底隻是他胡亂的不安而已,他如何能告訴別人?
可現在,麵對楚吟沉靜的雙眼,莫朗覺得,隻要他說,對麵的人一定願意傾聽,他甚至不需要誰向他提建議講道理,隻要傾聽,願意把他的那些負麵情緒收納,哪怕隻是很少的部分,莫朗覺得足矣。
察覺到莫朗的眼睛從自己臉上掃視幾輪,楚吟放慢呼吸,她知道,莫朗會跟她說些什麽。
經過了猶豫躊躇,他決定告訴自己。
“你有沒有好奇過,為什麽我不姓梁?”莫朗開口,聲音略微沙啞,“也不姓郭。”
楚吟老實點頭:“好奇過。”
莫朗喝水潤嗓子,再度啟齒的時候聲音聽起來清亮一些:“因為我不是梁家親生的孩子,所以,我不隨父姓,也不跟母親姓。”
楚吟愣了愣,倒是沒有表現的多麽驚訝,好像聽到多驚世駭俗的事:“真的?”
“梁家其實隻有三個人,穆烽是爸媽親生的,獨生子,而我……”
楚吟忽的有種緊張感,莫朗會說什麽?
“而我,隻是他們領養的孩子。”莫朗抬起眼簾,左麵頰上小塊的淤青在頂頭小吊燈燈光的投射下,顯出晶瑩的光暈,“所以,梁家,隻有我一個姓莫的。”
出乎莫朗意料,楚吟聽到這話,隻有眉頭輕輕往中間攏了一下,很快便舒展開,沒有做出多愕然的表情,而是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柔聲道:“我知道了。”
這下,是莫朗愣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