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昱寒知道她疼。
無論什麽事,他都能想辦法幫她擺平。
好的或者壞的。
可唯獨傷痛,他幫不了她。
季昱寒隻能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這本來就是他最糟心地一件事,如今親口聽到白佳喊疼,跟拿針紮在他心尖上沒區別。
“我去問一下醫生,能不能加止痛泵……”
白佳剛醒,季昱寒不想在她麵前表露任何焦灼地情緒,就要起身。
白佳卻拉著他的手臂不肯鬆手。
她剛醒不久,意識還沒完全恢複。
整個是混沌地,很多事還沒能理清楚。
但被困在冷藏車裏地恐怖感去還綿綿不斷地包裹著她。
白佳少有的會這樣害怕,這麽沒有安全感。
“別……別別……別走!”
白佳眼底一層朦朧的水汽,帶著愜意跟警惕,像是被獵人衝撞的小鹿,眼巴巴的瞅著季昱寒。
纏著繃帶的手死死的揪著季昱寒的袖口衣角,生他怕把她仍掉似的。
白佳:“你哪也別去……疼我可以忍耐,但是你不可以走!”
她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帶著小女兒的無辜跟嬌嗔。
沒有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像是剝掉殼的小可憐蟲。
她剛剛說,疼可以忍,但是自己不能走。
季昱寒回味著剛剛白佳說的話,心都融化了……
“我不走。”
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默默的凝視著她,“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兒陪著你。”
白佳笑了。
眉眼眯成了彎月。
雖然笑起來還沒有力氣,但是總算恢複了點生氣。
比之前蒼白著臉色,一動不動躺著的時候好看了太多。
“你都不好奇我發生了什麽事嗎?”
白佳忽然開了口,她聲音軟綿綿沒有力氣。
季昱寒:“人沒大礙,比什麽都好。”
白佳挑挑眉尾:“看來你是什麽都知道了,對吧?”
季昱寒不語,抿緊了唇。
白佳怔怔的盯著他,彎起了唇角:“我知道你一定知道。”
季昱寒:“為什麽這麽說?”
白佳:“因為我你說過,作為你身邊的人,你會對我負責的。我不信,我出了事,你會不聞不問。”
她說完就笑了。
可季昱寒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聽了剛剛白佳的這句話,他心裏忽然五味雜陳。
的確,他說過,他會對身邊的每一個人負責。
隻要他們盡職,盡責,盡心的跟在自己身邊,他就會想辦法保護他們不會受到傷害。
他說了,可沒做到。
但白佳還是願意信他。
季昱寒第一次覺得,自己辜負了她的期待。
白佳見季昱寒神色有意,打趣:“二爺難道沒說過這樣的話嗎?還是說,我這麽快暴露了想要被人保護的心思呀~”
季昱寒:“我說過!”
“那我出事之後,你一定有所動作吧?”白佳臉上的笑容開始收斂,變得嚴肅:“是誰把我關進車裏的?”
白佳並不是一個陰謀論者,可從冷餐車門被關死的那一刹那,她就認定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風,或者任何外力隻能關上車門,但絕對不可能鎖死。
季昱寒見白佳醒來之後這麽乖巧,以為會緩和一段時間才會提及這件事情。
讓他意外的是,白佳變臉變得這麽快。
她看起來大大咧咧每個定性,可骨子裏卻是非常冷靜。
季昱寒既然想過要隱藏事實,就絕對不會給白佳追究下去的機會。
他搖頭:“你想什麽呢?”
白佳:“你知道我的意思。”
季昱寒:“冷藏車的司機妻子要生孩子,接了電話就急匆匆的往回趕。所以沒有留意到車裏有人,就把你誤鎖進了冷藏車廂裏。”
白佳擰眉:“就這麽簡單?”
季昱寒點頭:“你還想怎麽個複雜法?”
白佳眨眨眼:“不可能,你撒謊!”
季昱寒:“……”
白佳:“車們被關死的一瞬間,我就扯著嗓子叫了,他不可能聽不見!除非他是個聾子。可你剛剛說了他在跟她老婆通電話,明顯他不聾!”
季昱寒:“可還有一個更明顯的事實,你沒她老婆來的重要!”
白佳:“……”
季昱寒:“你設想一下,你身邊最重要的人出了事,性命攸關,你還能聽得見身旁的人跟你說了什麽?”
白佳擰眉,歪著小腦袋思索了一下:“嗯,如果這樣比喻的話,倒也說得通。畢竟如果你出事的話,我肯定會當場傻掉……”
“呃……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不是盼著你出事啊……”
季昱寒瞧著她急於辯白的小模樣,笑了。
他一笑,白佳就收了聲。
原本以為他會忌諱介懷的,他怎麽還笑了呢?
白佳去並不知道,季昱寒不僅僅麵上笑了,心底裏更是樂開了花。
剛剛他說的是“你設想一下,你身邊最重要的人出了事……”,而白佳隨口就提到了他。
這是不是說,在白佳的心裏,他最重要?
比奶奶,比三叔,比她以前心心念念的顧傾鐸更為重要?
人下意識的反應是最真實的。
白佳不加思考的把他擺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去,季昱寒怎麽會不開心。
白佳卻不知道季昱寒也有比女人更心細的時候,蹙蹙眉:“笑什麽?莫名其妙的。”
季昱寒低頭,笑而不語。
白佳翻過這篇,又繞到了剛剛的事情上。
她是個成年人,又不是三歲小孩,沒那麽好糊弄。
白佳就是不信自己被關進冷藏車隻是一個單純的意外:“你沒有騙我嗎?”
她擰眉,認真的瞅著季昱寒:“可我總感覺的事情沒那麽簡單。直覺告訴我,那冷藏車的門關的蹊蹺。”
季昱寒:“你是亂七八糟的漫畫看多了!”
“才不是!”白佳倔強的很,她嘀咕,“女人的直覺一向是最準的。”
季昱寒抬手捏了眉心:“你是覺得我在騙你?”
白佳轉動了鹿眸,不置可否。
季昱寒抬頭,盯著她:“騙你對你有什麽好處?”
白佳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可我就是覺得不對勁……”
可具體哪裏不對勁,白佳說不上來。
她剛剛窩進被子裏,下一秒又抬起頭來:“那個司機呢?我想見他!”
季昱寒也不拒絕,點頭:“可以。”
反正在她醒來之前,秦杜已經把一切打點妥當。
他倒是不擔心白佳會盤問。
白佳:“現在就要!”
季昱寒挑了下眉尾,也不多說,打了一個電話。
十分鍾後,那輛冷藏車的司機就到了病房。
見了白佳之後,按照秦杜事先交代好的劇本,一通聲情並茂的道歉。
“白小姐,我對不起你!”
“我的錯!你想要什麽賠償,我都認!”
“是我工作失職,是我疏忽大意……”
司機師父非常投入,就差悔恨到抬手抽自己耳光了。
“等一下……你別急著道歉。”
白佳衝司機擺擺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真是故意的,那就是故意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司機連忙點頭。
白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大哥,您貴庚?”
司機訕笑:“五十有六。”
白佳跟著他笑,直笑到司機臉色發僵:“聽說我出事當天,你是因為著急老婆生娃?”
司機訕笑點頭:“額……是呢~”
白佳:“大哥,您身體真好挺~”
司機:“……”
“咳咳……”秦杜在一旁憋得治咳嗽。
季昱寒眸子的浮光也跟著跳了一下。
白佳盯著秦杜:“怎麽了?”
秦杜嘀咕:“小葉子,過分了啊!大哥都是咱父親輩了,不興你這麽調侃啊!”
白佳佯裝一臉無辜,狡辯:“我說什麽了?我就是看大哥紅光滿麵嘛~”
秦杜語塞,就知道這鬼丫頭會狡辯。
白佳轉頭看向司機:“大嫂生了男孩女孩?”
“額……”司機,“女……女孩。我老婆高齡產婦,所以我著急啊,才出了這檔子事,妹妹,對不住啊……”
“沒有事~”白佳一臉大度的擺擺手,“我不用你賠償,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須得答應。”
司機微微有些蒙,隻能點頭:“妹子,你說。”
白佳:“老來得女,你一定很開心吧?寶貝滿月酒的時候別忘我喊我~”
司機:“……”
這回傻眼的不僅是司機,還有秦杜跟季昱寒!
———
整整一個下午,白佳都在發呆。
她翻來覆去琢磨著司機的表情,怎麽想怎麽蹊蹺。
心裏有個疙瘩,加上傷病,整個人沒精神。
季昱寒見她一直懨懨的,難免擔心。
他蹙眉,下意識撫上了白佳的腦袋。
醫生說,她這兩天很可能會出現反複發燒的狀況,季昱寒的第一反應是,她是不是發燒了。
燒糊塗了,眼神都不一樣了。
別說,還真有點燙……
季昱寒反手按了床頭的護士鈴:“麻煩請來看一下一號床的病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白佳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對勁?
他哪裏看出自己不對勁?
還有,他看自己這眼神是什麽意思?
就好像再看一個癔症患者似的!
白佳想掙紮著起來跟季昱寒理論。
季昱寒卻霸道的按住了她的肩:“別動。”
白佳:“你別按著我,我難受……”
季昱寒:“堅持一會兒,醫生馬上就到。”
“這個難受不是那個難受!”
白佳欲哭無淚:“你讓我起來坐一會兒成不成?我躺著,悶著,頭疼,手疼,腳疼,全身疼……”
季昱寒:“醫生叮囑過,你必須躺著……”
白佳執拗:“我的身體我自己沒數嗎?再躺我才是真的廢了……啊……”
她掙紮著用手去撐床麵。
驀的,腦袋一沉,白佳瞬間被眩暈感包裹。
身子一歪,重重的就往後栽去。
“小心!”
在白佳腦袋撞上床頭的前一秒,季昱寒手掌護住了她的後腦。
下一秒,撞擊的力量化成了一簇鋼針,統統刺進了他的指骨,疼到他心髒一縮。
可很快,這樣的疼瞬間就別唇間的溫軟**滌一空。
剛剛隻顧著護她,身體傾斜重心不穩。
俯身的瞬間,不偏不倚,兩人的唇印在了一起……
白佳恍惚了。
鹿眸忽閃了一下。
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都是蒙的。
隻是被唇間溫柔的觸感拖進了溫暖的雲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