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章 以死明誌
進了門,季姍姍就要替潘如月道歉,她還是太魯莽了,光想著讓潘如月吃吃苦頭,沒想到潘如月根本就是不按牌理出牌,會給大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蘇穎看了季姍姍一眼,詫異道:“這和姍姍你又何幹係?難道是你挑唆潘姑娘做出這樣的事的?”
“……”季姍姍搖了搖頭。
“這不就是了,那你何必代替潘姑娘道歉,再說潘姑娘不是很善良敦厚的擺出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高姿態來了麽?姍姍我知道你友愛姊妹,可有時候這友愛也要有個度,不然很容易被有些不知感恩的人順杆爬,還因此有恃無恐。”
季姍姍苦笑道:“可畢竟潘姐姐是跟我一起來的,我……”
蘇穎冷笑道:“潘姑娘又不是你的責任,再說了,就算有人說起來,也隻會說潘家好教養,跟季府何幹,姍姍你不必自擾。”
潘如月臉上又紅又白,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的用力了些,小手指一痛,想是指甲折了。潘如月越心痛,就越是想起前世的不同來,那時候她是站在奕表哥身邊的人,可如今完全被另一個本就不該存在的人替了去,而且奕表哥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嗬斥自己‘不知所謂’,奕表哥怎麽會變成這樣?
一定是蘇穎在背後說她的壞話,誤導了奕表哥,一定是這樣沒錯!
潘如月臉紅了又白,一陣陣的心火撩了上來,猛地抬起頭來直視著蘇穎:“如月一人做事一人當,夫人惱怒如月,如月沒怨言,可夫人何必把潘家也攀扯出來,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蘇穎嘴角露出半個玩味的笑來,一字一頓的說:“有句話叫子不教,父之過。還是說潘姑娘你輕薄無禮。搬弄是非,口舌招尤全都是自學成才?要是這樣,那姑娘你可真是天賦異稟!”
屋子裏的丫環忍住了笑。
潘如月眼淚又要往下掉,悲悲戚戚的:“如月知道夫人不待見如月。可夫人這般就太折辱如月了?難道旁人說的夫人寬和仁厚全都是做做樣子的不成?”
蘇穎氣定神閑的喝了一口茶,“瞧,潘姑娘這不就是親身示範了嗎?事實勝於雄辯啊,潘姑娘!”
潘如月被堵的身子微微打顫,一副受了莫大侮辱的樣子,一咬牙就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來:“士可殺不可辱,夫人這是要如月要以死明誌才甘心麽?”
蘇穎撫掌大笑:“一哭二鬧三上吊,潘姑娘可真是相當深諳此道呢。既然這樣——”
蘇穎拖長音調,“我也不攔著,前麵有禦史撞柱死諫。今有潘姑娘以死明誌,說出去了指不定就是美談一件,說不定還會給潘姑娘立一座牌坊!而我,也會因為促成了這樣一樁美談跟著出名呢!”
當了女表子,還要立牌坊!賤不賤!
“怎的了?潘姑娘怎麽還不行動?到時候人家才不管誰是誰非呢。一旦潘姑娘以死明誌了,大家都會把錯怪罪到我頭上來,要真是這樣的話,我何不把這罪名給坐實了!”
“想來,頭破血流,血濺三尺的畫麵定是很美的,潘姑娘還不快去。你們誰都別攔著。”
潘如月傻了。
見狀蘇穎笑的更燦爛了,玩味的說道:“潘姑娘要真是這麽個有氣節的人呢,說到做到了,說不定我還會高看你一眼,但看姑娘這樣退縮不前,可真是和剛才鏗鏘說出要以死明誌的做派相悖呢。”
蘇穎落地成冰、步步緊逼的話震得潘如月愣在了原地。原本源源不斷往下流的眼淚也不知道何時幹涸了,隻覺得耳朵嗡嗡直響,其他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要把她的衣裳扒光了,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這次沒有秋水和瑪瑙在旁邊架著,眾人就眼睜睜的看著潘如月暈倒在地上。一時間竟是沒人想到去扶她起來。
季姍姍皺著眉頭,看潘如月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嫌惡,對蘇穎曲曲膝:“本來我們就是要和大表嫂告別的,現在潘姐姐的謝也道了,罪也賠了,那我們也該回去了。”她說著的時候又去瞄躺在地上無人問津的潘如月。
蘇穎會意:“潘姑娘身子骨弱,又走了這麽長的路,讓人攙扶著就是了,我讓人把馬車駕到垂門去。”
不管這次是真暈還是假暈,都不能讓潘如月再在她跟前膈應了。
季姍姍謝過了蘇穎,蘇穎讓翠竹給搭把手,和秋水一人一邊架住軟綿綿的跟麵條似的潘如月,在外人看來就是潘如月體弱,需要兩個丫鬟攙扶。
等把瘟神送走了,蘆薈拍了拍額頭:“奴婢怎麽忘了夫人給潘姑娘補身子的藥,竟是忘記讓她們帶走了,奴婢這就給送過去。”
身子骨既然都這麽弱了,就不該跑出來暈倒在主人家裏,才是正理。
蘇穎一挑眉:“把那支如意金簪也包進去,這禮既然送出去,斷然沒有再回收的道理。”
蘆薈笑著應承下來,收拾好後,掀開簾子就跟了上去。
薄荷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又看了一眼地毯就道:“奴婢瞧著地毯上有朵的蕊上的金線磨斷了幾根,拿下來讓針線房的縫補一番,再換上其他的地毯才好。”
蘇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薄荷立馬就招呼小丫頭把地毯撤下來刷洗了,還把廳中都好好的清掃了一番,這才換上了新的地毯。
“每人賞一百個錢。”
平白多了個苦差事的眾人頓時眉開眼笑了,也不覺得苦了。
蘇穎叫來桂嬤嬤,讓她好好把正院裏的人敲打敲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有譜才行。
做完這些後,蘇穎心情才好一些。
上房
傅奕陽一到,迎麵而來的就是傅煦陽不陰不陽的話:“大哥回來了,今兒是弟弟嫡子洗三,本來還想跟大哥同樂同樂,沒想到大哥竟是不在府中。”
傅奕陽不鹹不淡道:“今日沒輪到我休沐。”他可是有正經差事的。
傅煦陽一噎,撇撇嘴道:“弟弟可不敢怪罪大哥,隻是覺得有些意難平。要知道大侄子們洗三和滿月弟弟可都是在家的。”
哪隻耳朵聽到人家要你見諒了?!
傅奕陽抬眼看了一下傅煦陽,語氣仍舊是淡淡的:“我自是比不得你清閑。”
傅奕陽實話實說,在傅煦陽聽來滿滿的都是嘲諷,臉黑了下來。開口想辯駁幾句,又不想打草驚蛇,硬生生忍了下來。
傅奕陽抬腳往裏走,傅煦陽攔住他:“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麽?”
傅奕陽眉眼寡淡,“自然是探望母親。”
明知故問,鄙視你。
傅煦陽臉又黑了黑,緩緩吸了一口氣:“母親喝了藥歇下了,大哥還是不要去打擾她老人家為好。另外,我正好有事要和大哥你商量商量。”
傅奕陽不置可否。兩人就到側間去了。
傅煦陽深吸一口氣:“說來這些話原本也輪不到我這個做弟弟的來講,隻不過大嫂有些事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連我都看不過眼了,母親不願和大嫂計較,可我這個做兒子的卻不能就這樣放任著。”
傅奕陽聽到傅煦陽說的那句‘母親不願和大嫂計較’。在心中一曬,她計較的還不夠多,不夠狠嗎?
傅煦陽見傅奕陽不為多動,也不問是什麽事,心裏先不滿了,隻覺得傅奕陽心性涼薄,果然不假。再來就是濃濃的不甘。他自問學識、德行、操守哪樣都不比傅奕陽差,可就是因為他是嫡次子,所以這爵位也就落不到他頭上來。
反而是便宜了傅奕陽,太不公平了!
傅煦陽可真是選擇性的忘記了,傅奕陽憑借自身努力考中進士,又憑借自身能力入仕短短五六年就升任了從二品的戶部侍郎。
再觀傅煦陽本身。就算去年沒有因為平妻的事兒取消他參加科舉的資格,傅煦陽除非是走狗屎運,才會考中舉人。
舉人都難說,更不用說春闈了。
傅煦陽心裏憤懣難平,外麵就難免帶出一些來。氣衝衝的說:“就像今天發生的事來說吧,大嫂背著母親在外麵又是施粥又是善堂扶弱的,竟是沒跟母親說一聲。其他老夫人們說起來,母親竟是一點都不知情的,大嫂她這是踩著母親來長自己孝順的名聲,實在是,是,過分了!”
傅奕陽皺眉。
傅煦陽憤怒道:“大哥,這事你知道嗎?我想大哥你是不知情的吧,要是大哥你知道,你肯定不會讓大嫂這麽做的,對不對?”
傅奕陽端起茶杯來,拿起茶蓋撇著茶碗裏的茶葉沫,氣定神閑的說:“你覺得你大嫂以母親的名義施粥、善堂扶弱,借此來給母親祈福積德,是不該的、錯的嗎?”
傅煦陽被噎住,傅奕陽這是偷換概念,可傅奕陽說的這件事傅煦陽不能反駁,蘇穎做的這些事兒可都是為了昭顯她的孝順,還打著傅母的名義。
“弟弟不是意思。”傅煦陽隻能否認。
傅奕陽輕輕啜了一口茶,皺著眉:“可我聽你話裏話外就是嫌棄你大嫂為母親祈福盡孝就是多做閑事,不但沒有功勞連苦勞也算不上。”
傅煦陽雖然平日暗戳戳的替自己鳴不平,在傅母麵前是多麽的義憤填膺的要替傅母教訓傅奕陽,可等真正對上傅奕陽的時候,在他強大的氣場下,傅煦陽還是有些發怵的。
“我何時這麽認為了,我的意思是大嫂做這種事出發點是好的,我相信大嫂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有時候,有好心是好的,但有好心卻有可能會辦壞事的。”
“你這話前後矛盾啊。”傅奕陽在傅母和傅煦陽麵前表現的寡言,可並不代表他不善言談,輕飄飄的談話的基調就從傅煦陽轉移到他這邊了。
傅煦陽被堵了話頭,不免有些尷尬,再加上幾次都被傅奕陽打斷,原本打好的腹稿也被攪亂了,隻好幹巴巴的說:“大哥也知道弟弟我是個務實的,嘴上功夫沒修煉到家,比不上大哥能言善辯。”
“而且弟弟我這都是一番好心,大哥你就看在我這一番好心的份上,就暫且不要跟我咬文嚼字的計較。先聽弟弟把話說完。”
傅奕陽麵無表情的說:“你也說了好心辦壞事——”
“大哥!”傅煦陽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他也惱了,臉上青白一片,煞是難看。
傅奕陽權當沒看見。把茶杯放下,慢騰騰的說:“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何必這麽拘謹。罷了,你繼續說吧。”
傅煦陽臉登時漲成豬肝色,狠狠握了幾回拳頭才勉強壓住撩起來的心火:“大嫂做這樣的事又何必藏著掖著,不讓母親知道,如今外頭可都是傳大嫂是如何的孝順,而母親偏偏還被蒙在鼓裏,這是什麽道理。幾位老夫人在母親這兒一說,母親難掩尷尬。要是被那幾位老夫人誤會了,可實在不妥當。”
傅煦陽還不知道蘇穎已經把傅母和幾位老封君見麵時說的話都原原本本的告訴給傅奕陽了,而且就算沒有說明白,就憑借傅母和傅煦陽在背後折騰出的那些事,傅奕陽也不會偏聽偏信。
等傅煦陽刻意歇了話頭。等他發問的時候,傅奕陽就問:“誤會什麽?”
傅煦陽瞪傅奕陽,他都說的這麽明白了,傅奕陽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口氣不善道:“大哥你別揣著明白當糊塗!這事可事關母親的名聲還有咱們侯府的名聲啊!”
傅奕陽神情自若:“從你的話裏,我並沒有聽出任何的不妥當來。夫人正大光明做善事為母親祈福,旁人隻會讚歎夫人純孝。羨慕母親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對母親的名聲有礙。”
“再說夫人做那些事,銀子並沒有從公中出,二弟這下可放心夫人她沒有私心了吧。”無中生有,頓時就把傅煦陽打著傅母的名號的好心變成了惦念公中銀子的私心,說的還煞有其事的。
傅煦陽被激怒了。他猛地錘了一下桌子,大聲質問:“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難道是因為那等看重黃白之物的人嗎?”
傅奕陽不悅道:“噤聲,你難道想把母親吵醒嗎?”
自詡孝子的傅煦陽頓時蔫了,他在上房裝孝子裝的麵麵俱到。傅奕陽端出這點來遏製他,再好用不過了。
傅煦陽帶著懊惱的坐下,他這樣看的傅奕陽覺得特別諷刺。
“大哥,你誣蔑我這件事就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可我還是想說,大嫂她未免太自私了些,母親病了這些天,大嫂竟是沒來過侍疾,這哪是孝順?以為些銀子做些善事就能掩蓋這個事實麽,那也未免太投機取巧了,而且這並不是真的孝順,我隻是為母親感到痛心,替大哥覺得不值而已。”
“大哥你屢次為了大嫂頂撞母親,惹母親傷心難過,如今竟是全然被大嫂蒙蔽了,大嫂做出這樣錢博孝名的事來,大哥你既然知道非但不製止,不嗬斥,反而是放任自流。大哥,你這樣做,對得起臥床不起的母親嗎?對得起在生前一直對你諄諄教誨的父親嗎?”
說的傅奕陽好像自甘墮落,不但縱容妻子不孝婆母,自己也跟著不孝母親一樣,真是發自肺腑,感天動地。
傅奕陽不由覺得好笑,他問:“那你覺得怎麽樣才算真孝順?”
傅煦陽還以為傅奕陽被他說的無路可退,而傅奕陽這話也算是正中傅煦陽的下懷了。“就大嫂這樣做兒媳婦的來說,自然是要到上房來殷勤伺候,端藥喂水,一刻都不能鬆散,直到母親痊愈。”
“這才是真孝順,而施粥祈福就算是假孝順了?這麽說來,我平日裏也隻是來探望母親,不能時時刻刻侍奉在母親跟前,也是不孝順了。”
“這樣的話,那我就該向皇上請假,不處理公務,不交際應酬,而我夫人也不管府中中饋,不管這大家子吃穿用度,不用照顧幼兒,隻管像二弟這般日日不綴的在母親跟前侍奉,才是盡了孝嗎?”
傅奕陽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冷道:“二弟未免太以己度人了,又太看重形式了。”
說著傅奕陽就站了起來,無視傅煦陽難看的臉色:“我知道二弟也是一番好心,二弟放心,我並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這種標榜自己寬宏大量的話也不隻有傅煦陽才會說,可從傅奕陽嘴裏說出來,就無端帶著一股兒嘲諷味兒。
傅奕陽又加了句:“不過,我夫人畢竟是你嫂子,長嫂如母,二弟你也是悖晦了,日後這排揎的話還是少言為好,省的惹人詬病。”
冠冕堂皇的話也不是傅煦陽的專利,傅奕陽以前沒這麽犀利過,如今犀利起來,傅煦**本就招架不住。
你說再多,人家直接一個不合規矩、不敬長嫂的大帽子就壓了下來,也算是回應傅煦陽話裏話外拿不敬婆母這條去壓蘇穎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等傅奕陽走後,傅煦陽氣的摔了茶杯,還不過癮,又踢翻了椅子,兵兵乓乓的好不熱鬧,黑著臉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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