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拉眼睛微微眨了眨,沒有說話,但情緒有些觸動。

傅白瞥了她一眼,仿佛沒看到她的反應一樣,繼續自說自話:“說實話,這次小庭暈倒,情況其實挺不好的,醫生說他已經拖得夠久了,如果繼續這麽拖下去地話,他也不能保證,小庭地身體會出現什麽問題。現在小庭還昏迷著,沒有醒過來,我知道我們家這樣子貿然讓你捐骨髓,其實對你來說不公平。但沒辦法,真的朵拉,我們已經找了大半年了,哪怕能有另外地方法,我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子讓你為難。”

安朵拉聽到傅白說傅司庭身體很不好地情況地時候,心裏其實觸動蠻大的。因為傅司庭現在是什麽情況,她是最能夠感同身受的。當初的自己有多絕望,現在的傅司庭也一樣。也許自己當年還要慘一些,因為既遭到了林安辰的背叛,同時事業也毫無起色,她當時隻是一個十八線小明星,就算哪天死在家裏,上了也是社會新聞,而不是娛樂新聞。

如果不是徐晨曦的幫助,自己就宛如廢人一個。

而現在的她同樣能夠憑借著自己的一點點力量,去幫助到一個同樣深陷絕望的人。她卻還在這裏猶豫,隻是因為傅航的問題,就這麽僵著,拖垮傅司庭的身體。

其實自己在糾結什麽呢?自己現在幫的是傅司庭,而不是傅航。平心而論,傅司庭對自己是真的像對家人一樣看待。更何況他一直都不知情傅航所做的一切。

雖然想了這麽多,但安朵拉也沒有馬上下決定,她覺得要跟徐晨曦商量一下。所以聽完傅白的話,她還是一樣,從頭到尾不動聲色,隻是等傅白說完之後點了點頭,然後朝徐晨曦站著的方向走去。

徐晨曦望著她走過來,跟她說了一下情況:“傅司庭還沒有醒過來,上去的話也隻是在外麵等著而已,你還要上去嗎?”

安朵拉搖了搖頭,她現在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一下,既然傅司庭沒有醒來的話,她也就不上去了:“我們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兩人正要離開,突然被一群黑衣人攔住了。徐晨曦麵色一凜。上前一步,擋在安朵拉身前,用手往後護著她。

他抬眸輕問:“又是傅航讓你們來的吧,他應該從我們踏進醫院這一刻開始,就不想讓我們離開,是嗎?”他又輕聲笑了笑,“但你們以為,如果我真的想走的話,就憑你們能攔得住我?”

領頭的那個人麵色猶豫,他也是在道上混的人,自然知道徐晨曦的身份不一般。但他也是奉命做事情,如果自己今天不按照傅航的吩咐,把安朵拉留下,他也不知道傅航會對他使出什麽手段。

安朵拉抬手攔住了徐晨曦,走到了他身邊,對著領頭的黑衣人說:“傅航在哪裏?讓他來見我,如果他想讓我救他兒子的話。”

傅航很快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他聽到了黑衣人的傳話,知道安朵拉已經下定了給傅司庭捐骨髓的決心,於是安朵拉看到傅航首次對她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朵拉,你能夠做出這個決定我很高興……”

安朵拉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傅先生,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捐骨髓給小庭不代表著我認同你之前的做法,你依舊欠我一個道歉。同時我要告訴你,我不認為媽媽的去世是因為我的原因,在這件事情當中,我也是一個受害者,但在我以最寬容的心去接納你們,並且願意回到傅家的時候,你們卻給了我重重一擊。從一開始你就帶著特殊的目的去接納我,並不是因為我是你的女兒才讓我回去,而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說實話,我已經對你很失望了,但因為我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小庭年輕的生命慢慢逝去。所以骨髓我會捐,但捐完骨髓之後,我會回到B市。而傅家,我再也不會回去。”

傅航在一開始聽到她的稱呼的時候,臉色就微微一變,笑容慢慢地往回收去。在聽完她整段話之後,麵色已經沉了下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都已經是傅家的人了,還回到B市,像什麽樣?”

安朵拉扯了扯嘴角,諷刺一笑。:“你不覺得‘傅家的人’這四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特別好笑嗎?”

說完,她也不再管傅航的反應,畢竟這個人對自己來說已經不再是那個令人尊敬的父親,而是一個最殘忍的陌生人。她轉頭拉著徐晨曦往醫院外麵走去,甩下一句話:“小庭醒了之後跟我說一聲,我會過來。現在的話,請給我自己一點獨處的時間。”

走出醫院之後,安朵拉靠在車邊問徐晨曦:“你會不會認為我很沒有原則?明明說好了一定要得到一個道歉才罷休。到最後又隻是聽了傅白一番話以後就答應捐骨髓,在你看來我是不是很作?”

徐晨曦輕輕一笑,繼而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這才是我認識的安朵拉,雖然有自己的原則,但在能夠幫助別人的時候,二話不說,能夠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拋在腦後,如果你不這樣子做的話,反而不是你了。”

安朵拉眨巴了一下眼睛。往旁邊看去,掩飾自己的尷尬。輕輕咳了兩聲:“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徐晨曦笑了笑,沒有說話,拉開車門,示意她進去,然後走到車的另外一邊,才輕輕說了一句:“何止我說的這麽好。”

傅司庭這一昏迷,居然昏迷了一天多。安朵拉也開始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她知道傅司庭的情況已經拖不得了。傅航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不管安朵拉說的回不回傅家的那些話,加快準備安排做手術。手術日期定在兩天之後。

而安朵拉,則打算在手術之前跟傅司庭好好談一下。

她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縫往裏看,傅司庭正在對著護士發脾氣:“吃什麽吃?我要出院你沒有聽到嗎?你的飯菜那麽難吃,你都沒看到我已經瘦了很多了嗎?趕緊讓我出院!”

護士的表情有些尷尬,院長已經說了,傅司庭最近情緒會有點大,讓照顧他的護士和醫生都多擔待些。但護士沒有想到,傅司庭居然會讓自己給他安排出院,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她一個小護士決定得了?

安朵拉看到傅司庭還要開口,無奈地搖了搖頭,推門走了進去,將護士解救了出來:“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聊一會兒。”

護士如蒙大赦,長長舒了一口氣,飛快的逃了出去,隻怕自己走慢半步,又會被傅司庭叫回去。

傅司庭看到安朵拉進來的時候,表情有些尷尬。扭頭看向窗外,不敢直視安朵拉。他覺得安朵拉現在一定很討厭自己了。畢竟傅航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對她做出的那些事情實在是太荒謬和過分了。

安朵拉拖了把凳子坐到床邊,歎了口氣:“怎麽,現在連我的臉都不想看到了嗎?那行吧,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傅司庭連忙轉過身來,搖著頭有些急切地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我隻是不知道怎麽麵對你。”卻隻見安朵拉帶著一臉調侃的笑意看著他,才知道安朵拉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心裏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你為什麽還對我笑?你難道不覺得我很惡心嗎?”他的聲音悶悶的,顯示出他的心情極其不佳。

安朵拉正是不想讓他帶著情緒去做手術,所以才會來跟他談一下:“為什麽不能對你笑?為什麽會覺得你惡心?你是我的弟弟啊,唯一的弟弟。”

傅司庭聽到她的話,眼底湧上來一股澀意:“爸爸對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因為我……但我希望你不要怪他,其實他也是愛你的,你也是他的女兒。”

安朵拉的笑意滯了一下,繼而淡淡道:“我們不要聊他了,聊聊你吧。你覺得身體如何了?”

傅司庭其實最近特別容易感到疲憊。但他不想說出來讓安朵拉擔心,於是咧開嘴,輕鬆地對她一笑:“沒事啊,我覺得我馬上就可以出院了,我還答應了你,帶你在本市到處玩一下的,你等著,我明天就帶你去。”

安朵拉笑了笑,點點頭說:“我會等著,但不是明天,而是你做完手術之後。”

傅司庭猛地抬頭看向她:“做手術?我不會做的。”

安朵拉嗯了一聲:“我也隻是通知你一聲,到時候你會被直接綁著上手術台,就算你不願意,你也得上。”

傅司庭:“……”

他怎麽覺得這句話特別熟悉,這好像是之前傅航威脅安朵拉的話吧?結果安朵拉現在拿來還給自己?

安朵拉迎視著他的目光:“怎麽?不服氣?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麽問題嗎?”

傅司庭艱難的開口:“我不會讓你做這種犧牲……”

安朵拉漫不經心的打斷他:“這是我自願的,何況對我的身體不會造成什麽損害,談不上什麽犧牲,你把我抬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