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拉覺得這個題目不太難,但是又覺得,自己也不能因此而輕視,導演肯定是想要從這個簡單的劇情裏麵看出來不一樣的感情,所以她皺著眉頭思考著一會兒要怎麽表達,並拿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想著台詞怎麽表達會比較好。
過了一會兒,助導喊她地名字,她連忙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喊了一聲到,聽到周圍傳來地笑聲,才發現自己太像個小學生,被老師點到名字了。
她微微發窘,跟著憋笑的助導走到裏麵,看到前一個人剛上台。
一共有三個評委,徐晨曦坐在最中間,穿著一身正裝,看著是挺像模像樣地,筆挺地坐在那,手上還拿著一支筆。
徐晨曦看到她進來,眼光微微朝她瞥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看回台上去,坐在他左邊地評委看了看手上地紙,說:“你這演得是一場哭戲,你得把情緒投入進去。”
接著喊了一聲開始,女演員像被觸動了開關似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眼睛盯著房間裏的角落,喃喃自語:“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自問這二十多年來對人對事都問心無愧,可是為什麽命運要給我開這麽大一個玩笑?告訴我即將結婚的那個人,居然是我的哥哥?”
安朵拉汗顏,這麽雷的劇情,這都多少年前的藍色生死戀劇情了,不過這個女演員的表現力倒還不錯,至少真的哭出來了,可惜……
安朵拉看了看徐晨曦的表情,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來,憑借安朵拉演戲多年的經驗,這個女演員,應該是事先點了催淚劑,隻是一直忍著,所以評委一喊開始,眼淚才會出來的這麽快。
評委沒有喊停,女演員就繼續喊著,有些聲嘶力竭:“你們都要我放棄他,可是你要我怎麽放棄?我——”
“停。”徐晨曦清冷的聲音響起,女演員還沒說完台詞,眼裏還帶著眼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徐晨曦,徐晨曦手上的筆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緩緩開口:“你這是演了一個盲人?”
女演員臉上蹭地一下變紅,不知道怎麽回答,徐晨曦視若無睹,繼續說:“開始演戲之後,不跟鏡頭前的人有任何的情感交流,就看著角落就開始了你的表演,這個最基本的點都沒搞清楚,我本來一開始就要喊停的,不過我想知道,你還會讓我有什麽驚喜。”
徐晨曦頓了頓,接著說:“果然,你一開口,眼淚刷地一下流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剛剛你進來的時候眼睛泛紅,確實是在眼睛底下搽了催淚劑。”
安朵拉憋著笑:沒想到,徐晨曦的眼睛還挺毒辣的,居然真的看出來了。
女演員有些無力地反駁道:“我有幹眼症,我的眼睛很難出眼淚的……”
徐晨曦打斷她:“第一,如果你真的哭不出來的話,你完全可以換一個表達方式,而不一定要采取哭出來,第二,如果你打算這一部戲的哭戲都用催淚劑的話,那我覺得不止我不接受,電視機前的觀眾也不會接受。”
女演員的眼淚刷地就出來了:“不要,導演,麻煩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徐晨曦敲了敲桌子,笑了笑:“看來,你也不是真的哭不出來,看,這不就真情實感流露出來了嗎?”
說完,他揮了揮手,朝一旁的助導說:“行了,你再回去磨練一下吧,下一位。”
女演員忿忿不平地走了,反倒是安朵拉心裏更忐忑了,她適才在外麵聽到霍離的話,還抱著一絲僥幸,希望對霍離這麽毒舌和要求嚴格,隻是特例,結果自己親眼目睹之後,才覺得,徐晨曦真的是要求很嚴格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了出去,接著就上台,朝三位評委鞠了鞠躬,笑著介紹:“大家好,我是安朵拉,非常感謝大家能夠給我這個機會在這進行我的表演。”
徐晨曦右邊的評委對她鼓勵地笑了笑,揮手讓她開始。
右邊的評委今天看了近二十個女演員的表演,其實有的他真的覺得不錯的,可是坐在中間的徐晨曦總是一臉冷意,接著從旁人一般看不太出的角度,去挑出這樣那樣的毛病,一開始他還會覺得是自己看不出來,還覺得徐晨曦是認真對待。
可是越到最後,他越覺得,徐晨曦真的是好磨嘰啊……以他的標準,估計這個娛樂圈,沒有一個人能夠符合他的要求,偏偏徐晨曦又是最大的投資商,他心裏有怨氣也不敢抱怨,心裏想,等到下一個自己覺得可以的演員,自己一定要努力爭取一下。
安朵拉朝遠處望了望,又拿著手裏臨時做成的機票形狀的紙看了看,咬了咬唇,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自言自語道:“我明明都下定決心等了,為什麽還要在這等到安檢前的最後一刻?”
徐晨曦打斷了她:“安檢?你是不是弄錯劇本了?”
安朵拉愣住了,拆開手上疊成機票狀的紙張,看了看,確定是機場離別戲沒錯,她將紙張朝評委的方向揚了揚,有些迷茫:“我拿到的,就是機場的這個離別戲啊?”
徐晨曦右邊的導演看了看本子上的記錄,剛才助導已經過來提前說了,於是他提醒道:“安朵拉,你飾演的是一個因為受到了重擊,醒來後發現自己失明的盲人。”
徐晨曦眉頭蹙起,語氣有些不對:“上一個人,我讓她不要演得像一個盲人,現在,你應該演一個盲人,你卻眼神發亮,說是在安檢?”
安朵拉頓時知道自己的劇本拿錯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此刻的她,要飾演的,絕對不是一個這麽簡單的機場離別戲。
她手腳發涼,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她想著要向台下的評委們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嘴巴張了張,又閉上,手腳無措地看著徐晨曦,眼裏盡是無助的眼神。
徐晨曦眼睛輕輕地眨了眨,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明白了七八分,可是他還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他想等,等著安朵拉來向他求助,他不想每次都是自己主動去朝安朵拉伸出手,他希望,安朵拉遇到問題的時候,能夠朝自己主動敞開心扉,告訴自己,並且尋求自己的幫助。
安朵拉看著徐晨曦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心慢慢地涼了下來,她想著:完了,這次試鏡算是完了,別人是考試不通過,她是直接拿錯試卷,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她突然想起了蕭遠的話:用平常心去看待。
台下的另外兩個評委看到她嘴巴顫了顫,微微張開,又很快合上,臉上有些驚訝的表情,接著,自言自語了一句: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他們有些莫名其妙,突然看到安朵拉伸出雙手,朝旁邊摸了摸,似乎摸到了一個按鈕,她臉上出現了一絲喜悅之情,按了下去,可是立即臉上的表情又變得疑惑,甚至開始變得有些慌張,她朝旁邊伸出雙手,想要摸到什麽東西一樣,可是周圍都是空的。
她突然像是撞到了什麽,被絆倒在地上,她嘶地一聲,接著,就那樣坐在地上,伸出雙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她知道,以前無論多黑,但是手放到眼前的時候,眼睛都會感應到有東西的存在,即使是很微弱,那也是有的,可是現在,她的手,離自己的眼睛隻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她呼吸時發出的氣息,都已經打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可是自己的眼睛,就是看不到手的存在。
她突然明白過來,抓住自己的頭發,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啊!!”
在場的評委和導演都被她聲音裏的絕望嚇了一跳,隻見她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將頭發抓得淩亂,接著,她慢慢地抬起了頭,眼睛毫無焦距地看著三個評委,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她又朝四周摸去,似乎摸到了剛才被她推倒在地上的什麽東西,她被刺了一下似的,手猛地縮回,接著,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進了膝蓋裏麵。
慢慢地,導演聽到了一絲絲微弱的啜泣聲。
徐晨曦右邊的導演先鼓起了掌,連續說了幾句:“好,好,好!”他沒想到,安朵拉從頭到尾隻說了一句台詞,並且喊了一聲,就把這個盲人發現自己失明的情緒詮釋得淋漓盡致。
他跟左邊的評委在徐晨曦後方交換了一個表情,都看到了對方眼裏傳來的肯定的意思,特別是,安朵拉是臨時想得表現方式啊,她在這麽短短的一分鍾之內,就把這個表現方式想了出來,並且能夠詮釋得這麽好。
妙,實在是妙。
安朵拉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的背麵,朝評委又鞠了一躬:“實在是抱歉,因為我的失誤,拿錯了劇本,導致耽誤了大家一點時間,請大家見諒。”
她抬起頭,卻看到徐晨曦的臉,慢慢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