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緊蹙,定定地看著我。
“你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為什麽不想辦法報複我?為什麽要費盡心思,為我和鈺王爺籌謀……”
一陣寒風吹過,凍得我直打哆嗦。
我把凍僵的手揣進懷裏,又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既沒有傷害到我的性命,又在我走後,替我暗中照顧我的母親,還讓我錦衣玉食,遠勝從前……”
我看了眼屋中搖曳的燭火,隻覺得溫暖至極。
我隻和她在屋子外,站了這麽一小會兒,便已經凍得跟個冰雕似的。
可這個嶽瓏琪,不僅性格清冷,連身體也是極其抗凍。
她要是再不邀請我進去,我就真的要凍死了。
這樣想著,我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想著要速戰速決,便再次把視線轉向嶽瓏琪。
“你隻是為了不想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做了些算不得體麵的努力。”
“也正如你所言,我和你的交情實在淺薄,我做的這一切,是因為報答燕承鈺的救命之恩。”
“但他喜歡的那個人恰巧是你,我也願意為了報恩,不計較我們之間,那些隻有你在意的恩怨。”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嶽瓏琪看著我,眸中情緒翻湧不定。沉默良久後,她終究還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樹大招風,摧之必死。”
我抿了抿唇,疑惑不解。
“身為兵部尚書的庶女,你已經是瑞王妃。”
“而身為兵部尚書嫡女,卻又與和瑞王爺的親兄弟鈺王爺情投意合……”
她看向我的眼神,依舊冰冷。
可這寒冰之下的痛苦和嘲諷,落在我的眼中,卻讓我隱隱心痛。
“姐姐,這不叫好事成雙,這是在自取滅亡。”
我呼吸一滯,隻覺得徹骨寒涼。
即便我是個不起眼的庶女,可在外人眼裏,我也是兵部尚書的小姐。
因為我和燕承瑞的姻親,嶽家已經成了半個皇親國戚。假如嶽瓏琪再嫁給燕承瑞的同胞兄弟。
那麽嶽家和皇族,便有了不可分割的聯係。
更重要的是,我那便宜爹是兵部尚書,掌管著兵馬。
如果他們兄弟二人中,有一個人想要造反,或者想要爭儲君之位,那簡直易如反掌。
但身為天下之主的人,定然洞若觀火,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麽我與嶽瓏琪,燕承瑞和燕承鈺兄弟,甚至淑妃娘娘乃至整個嶽府,都會遭受到無妄之災……
思慮至此,我已經全然想通。
我抬頭看向嶽瓏琪,她的眼尾泛紅,眸光閃爍著些許淚花,可神情依舊清冷。
我有些愧疚,有些心疼,更多的是不甘:“即便如此,你難道就不想為自己爭一爭嗎?”
“你難道就心甘情願,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娶別人為妻?”
“你難道願意從此以後,與另外一個不愛的人,生兒育女,白頭到老嗎?”
見她不肯回應,我更加心急。
“嶽瓏琪,我知道你不是個軟弱的人,你的心思謀略甚至遠勝於我,如果我們聯合起來,或許會……”
“嶽風盈,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她終於開口,語氣淡薄:“有些事情,有些人,並不是強求就能夠得到的。”
“人活一世,不隻是為了自己,還要為了守護自己身邊的人。”
“如果因為我的自私,讓嶽府和你們,甚至更多的人,承受無妄之災。”
“那我寧可從來就沒有見過燕承鈺。”
說完,她低頭向我一福,隨後轉身走進房間,關上門窗。
我心中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身為現代人,我隻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想盡辦法去爭取。
即使爭取不到,也絕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
可如今,我身在這本書中,處於這個架空的時代,一切所作所為,無不為了皇權和家族。
而自己可以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女兒,別人的母親,卻唯獨不能是自己……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離開了別院,一抬頭,便是燕承瑞含笑的眼眸。
“你都聽到了?”
他笑了笑,把溫熱的湯婆子,放在我的手中,又替我拉了拉大氅,與我並肩而行。
“聽到了,也想明白了。”
“盈盈,我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又心有不甘的女子。”
“可這件事,終究是十四弟和嶽小姐的恩怨,我們可以推波助瀾,卻不可以一力為之。”
雪越下越大,腳上兔毛蜀錦織就的暖鞋,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吱嘎聲。
我又看向燕承瑞的墨雲金紋靴子,落在白雪之上,像是一片片墨跡,卻又被那隱匿在墨色中的金紋晃了眼睛。
“燕承瑞,你想當皇帝嗎?”
他腳步雖未停止,卻壓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盈盈是想當皇後了嗎?”
他語氣調侃輕快,一如從前。
但我總覺得,他的話語別有深意,甚至像是試探,或者一種警惕。
可如果在這個世界裏,我連與自己同生共死的人都信不過,那我又能信得了誰呢?
我歎了口氣,隻覺得自己的心思,越發離譜,便不願多思,全盤托出。
“我隻是被嶽瓏琪的一番話觸動了,所以有感而發而已。”
“畢竟在這個朝代,隻有皇帝才能是天下的主人,掌握著生殺大權,可以隨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你是皇帝,那麽他們眼前的困境,就會迎刃而解。”
“或者如果燕承鈺成了皇帝,他便可以娶嶽瓏琪為後,從此兩情相許,白頭到老……”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身邊的燕承瑞,目光閃閃。
“真的燕承瑞,我突然覺得,你要是當了皇帝也不錯。”
“畢竟你宅心仁厚,聰慧勇敢。有了你的帶領,黎國一定會日益昌盛,福澤萬年!”
這一瞬,我看到他眼眸中,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光亮。
那光亮,像是欣喜,像是震驚,但更多的,卻像是我不曾在他身上發現的掠奪和自信。
但當我再仔細觀察時,他卻隻是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臉頰,眼眸中再次變得溫柔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