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當皇帝縱然可以掌控天下的權勢,卻也被這天下所桎梏。”

“我生來命運多舛,情緣寡薄,唯有你是我這個世界上最珍重的人。”

“如果我當了皇帝,我就要為了天下的局勢,為了朝廷的穩固,娶我不喜歡的女子,辜負我此生最愛的人。”

“可是盈盈,我不願意你難過,我也不想成為那個薄情寡義的人。”

言語間,我們已經來到了驚棠閣。

他為我解開大氅,卻並沒有離開,隻是抱著我,靠在我的肩膀,在我的耳邊呢喃道。

“盈盈,讓我留下來吧。”

“我知道我這樣做,無恥又自私。我也知道,你從來就不屬於這裏,也不屬於我,總有一天,你會悄無聲息地離開我的身邊。”

“可是盈盈,我隻想讓你往後餘生,在你不在的日子裏,有那麽一段回憶。”

“讓我深刻而清晰地認識到,你是屬於我的,而我,也曾完完全全是屬於你的。”

他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耳畔,刺得我忍不住戰栗。

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卻沒有想象中的羞惱和憤怒,更多的卻是心酸和迷茫。

他想和我真正意義上的在一起。

或者說,他想要一個孩子。

想利用孩子把我留在他的身邊。

他這樣做,也許是因為今天,被燕承鈺和嶽瓏琪的事情觸動,所以才會這麽反常,惶恐不安。

那麽我呢?

我連自己將來是生是死,是否會永遠留在這裏都不知道。

難道我真的要為了愛情,給自己也給燕承瑞,埋下一個悲傷的種子嗎?

糾結之時,我突然想起了書中,燕承瑞的結局。

他會成為黎國的王,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殺了那個女人的丈夫,毀了自己的江山。

他會猝死在那個女人,去世後的第三年忌辰,而那個女人姓嶽,卻絕對不會是我……

這一刻,我突然心跳加速,內心的驚恐,讓我遍體生寒,我下意識地推開了他,連連後退。

錯了!

一切都錯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竟然沉浸在“嶽風盈”的角色裏。

全然忘記了自己是李沁如,是個自小受到現代思想教育的大學生!

“不,不可以!絕不可以!”

“我不是嶽風盈!我是李沁如!這不是我的世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嘶聲怒吼,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見燕承瑞就要靠近,我立刻拔下簪子,抵在脖頸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死在這裏!”

“盈盈別衝動!我不過去!我不過去!”

他連連後退,眼神恐慌。

可我已經顧不得,和燕承瑞生死與共的情誼,滿腦子裏都是後知後覺的恐懼。

“不對,不對!我就是因為出了車禍,所以才來到這裏!”

“而上一次跳崖後,我沒有到現代,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我茅塞頓開,哈哈大笑,揚起簪子,用力刺向自己的脖頸。

可這一瞬,燕承瑞卻已經撲了過來,抱住我,搶奪我手裏的簪子。

“燕承瑞你放開我!你為什麽要把我強留在你的身邊!為什麽不許我回家!”

“你明明愛的不是我!你愛的是另外的人!”

我已經徹底陷入回家的欲望,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在我奮力地掙脫時,卻反手把簪子,刺進了他的胸口。

“呃……”

燕承瑞悶哼一聲,胸口汩汩地流出溫熱的鮮血。

燙得我身體僵在了原處,神智也逐漸恢複。

我看著他眉頭緊蹙,桎梏我的手臂力道漸鬆,繼而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直到最後,他的身體慢慢下滑,臉色慘白,仰麵倒在了地上。

我看著手上的鮮血,看著他慘白的臉色,仿佛終於找回了自己,眼淚再次滾落了出來。

我惶恐地丟掉手中的簪子,跪在他的身邊,把他扶起來,抱在懷裏,用力地捂住他的傷口。

可無論我怎麽做,他的鮮血,依舊還是會從我的指縫中流出,染紅了我的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燕承瑞,我不是有意想要傷害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擠出一個笑容,伸手輕輕抹去我的眼淚:“你隻是太害怕了,你隻是想保護自己而已。”

“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該用這麽卑鄙的手段,強行把你留在身邊……”

“如果你在我的身邊不快樂,我會一紙休書,放你離開,讓你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泣不成聲,隻是拚命地搖頭,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隻要燕承瑞在我的身邊,我就會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樂和依戀。

而這,也是我在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中,唯一的心安。

可我卻發了瘋,懷疑他的用心,甚至還傷害了他……

這時,芝蘭端著茶水,推門而入。

一進門,便被我和燕承瑞身上的鮮血,嚇得丟了茶盞,趕忙出去叫了大夫。

所幸的是,簪子並沒有刺中要害,燕承瑞隻是失血過多,所以昏了過去。

我就這樣不分晝夜,趴在他的床邊,守著他。

看著他蒼白無血的麵龐,看著他因疼痛而在睡夢中皺起的眉頭,聽著他時而粗重,時而微弱的呼吸聲。

好像他的每一個舉動,都能精準無誤地牽動著我的心腸,刺痛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而這三天裏,我也想了很多很多。

我已經在這個書中世界,呆了整整一年。

我從最開始,堅定自己是李沁如,一心想要回家,想要見到媽媽。

到逐漸被燕承鈺的真心打動,再到交付自己的真心,騙自己心甘情願地留在這個世界中……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最開始,那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因為在這溫柔和磨難中,我已經徹徹底底地愛上了燕承瑞,卻始終自欺欺人,不曾宣之於口。

我想,隻要我不親口說出來,我就不算被這個世界同化。

可說到底,我除了從前的記憶和性情,已經與這個時代的嶽風盈,沒有半分差別。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身體顫抖不止。

我……

好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