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梁康時就接了一個陌生電話。對麵就是黃一峰所說的那個保密項目的政府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在確認了梁康時一家的基本信息以後,安排他們先去小區售樓處接受簡單的培訓,下午就正式開始工作。
關於這個項目的公告將會在今天上午貼出去,現在已經不需要繼續保密,提前一點告訴梁康時倒也沒關係。
工作人員在電話裏講,政府圈定了幾個已經完工還沒入住的樓盤和一些有宿舍的職業高中,要把這些地方改成庇護所,會提供供暖和基礎的食物,第一批入住的人員是14歲以下的兒童和他們的監護人。
因為場地和其他資源有限,一個兒童隻能有一個監護人陪同,這就是梁康時他們三個人作為誌願者的工作,初步審核以及記錄入住庇護所的人員身份。要審核兒童的年齡是否符合要求,隨行的成年人是否真的是兒童的監護人等等,然後記錄下兒童和監護人的基本信息和親屬關係。
審核完成以後通過的人員政府會派車輛來把他們接到庇護所,梁銜月一家要負責審核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小區符合要求的人。開會的時候社區的工作人員也在,她根據人口資料和平均數據初步估計,整個小區裏14歲以下的兒童應該不會超過300個。
如果速度快的話,一天半就可以實現這些人的轉移。到時候梁銜月一家可以搭最後一趟車走,雖然不能直接把他們送到梁家村,但是可以少走一大段路。
就算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想多幫他們一點也做不到,剩下的路段沒有清理過,車輛根本不敢開進去,隻能放梁銜月一家下車走回去。可以說,現在這個機會,是他們一家人回到梁家村最方便的途徑,也可能是唯一一個能搭上順風車的途徑。
從梁康時口中得知這些消息以後,梁銜月也琢磨出來了。雖然因為低溫,供暖和供水的管道損壞很多,但是經過修整和維護並不是不能供暖,而是做不到全市供暖。為了節約資源,才把一些弱勢群體集中到部分小區和學校去。
第一批是兒童和他的監護人,如果庇護所還有空餘位置,接下來會優先接收孕婦和老人。剩下的人並不是被放棄,政府也會逐步安排他們進地下避難所。聽說安城現在所有的地下商場都在進行改造,一旦改造完成後也會立即接收市民入住。
這個消息會隨著兒童可以轉移進庇護所的消息一起放出去,免得一些認為自己被政府拋棄的人在絕望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為,擾亂社會秩序。
時間緊急,一家人立刻趕到售樓處接受培訓。說是培訓,其實隻是開了一個小會,說了一些注意事項,讓他們熟悉了一下填報的資料。梁銜月他們的誌願者崗位主要做資格審查,這個工作是有機會通過包庇不符合規定的人獲利的,而且因為交通不方便,誌願者都是就近在附近小區招募的,小區裏難免有關係好的熟人,所以才需要有人擔保,盡量避免不公平的情況發生。
黃一峰先是費心幫忙尋找搭車的渠道,又主動給他們報名和擔保。梁銜月一家肯定不會做多餘的事給黃一峰找麻煩,況且他們什麽都不缺,隻是想回梁家村而已。
盡管沒能看到告示貼出去,梁銜月也能想象得到那些家裏有孩子的人看見建立庇護所的喜悅之情,不亞於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
規定的時間是下午審查才開始,可是告示剛貼出去,上午九點多鍾就有人直奔售樓處。
售樓處的人員現在有一個女性社區負責人,一個姓張的警察,以及四個誌願者,梁銜月一家就占了三個名額,另一個誌願者他們並不認識。
負責人拿著擴音喇叭對趕來的人解釋:“兒童都會轉移到庇護所!名額足夠,不要爭搶!下午轉移工作才會開始,現在來了也不能走!”
她的聲音微尖,很有穿透力,還重複了一遍通知上的內容:“庇護所內有被褥和基礎生活用品,如果想要自備行李,請在來進行資格審查的時候隨身攜帶,審查過後大家會進入屋內等待車輛到來,不允許再返回家中。”
這是因為如果給完成資格審查的人發放某種憑證,很可能半路就被人搶走,資格審查的意義也就不存在了,而且上車的時候還要再核對一遍,增加工作量不說,天寒地凍的,一群小孩子也沒有辦法在外麵待那麽長的時間。
不如像現在這樣,售樓處前後兩個門邊各放上兩個桌子,坐著四個審核的誌願者,通過審查的人可以進入售樓處內。裏麵準備了幾個爐子,不會太冷。
等轉運的車輛到來,直接讓人上車離開,省去了許多麻煩的工作程序。
很多人一看到告示就跑過來,聽見負責人喊話,不知道是沒攜帶行李還是什麽原因,轉頭就回去了。另一些已經收拾好行李,帶著小孩一起過來的人卻不肯離開。
“家裏太冷了,小孩子都要生病了,行行好讓我們先進去吧,裏麵暖和,我們可以在外麵等,孩子受不了啊。”
這話一出,等候的人都附和道:“家裏的柴火用完了。”“我們都出來了,再跑一趟孩子該感冒了。”“我看審核的人都到齊了,現在就開始吧。”
負責人能理解他們急切的心情,也不忍心這些人在門外抱著孩子等候。時間提前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征求了梁銜月四人的意見,四個誌願者都表示現在就可以開始工作。
負責人和那位穿著軍大衣的警察維持秩序,讓大家排好隊。梁銜月也攤開了記錄本。
他們坐在門邊,門上雖然有厚重的簾子,但是冷氣也止不住的滲進來。梁銜月一家都穿上了最暖和的雪地靴,長度快到腳踝的羽絨服,裏麵更是能套上多少層保暖抓絨的衣物就套幾層。
隻有要寫字的手不能戴太厚的手套,隻帶了一層純棉的薄手套。梁銜月給自己和父母的衣兜裏側都貼上了暖貼,手凍僵了還可以伸進去暖一暖。
甄敏還給三個人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個裝滿的保溫杯,裏麵不是熱水,是她用巧克力和牛奶自製的熱可可。他們中午的午餐還不知道有沒有著落,估計時間也沒有充裕到能回家吃飯,巧克力熱量高,就算沒東西吃也能扛一會兒。
正好昨天發放的食物包裏就有巧克力,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會覺得奇怪。
麵前走過一個人,梁銜月習慣性地說到:“請出示一下身份證。”
麵前的人遲遲沒有動作,她抬起頭,看清之後眼神裏閃過一絲錯愕。這孩子確定是14歲以下嗎,發育的也太好了吧?這個頭看著比一邊的警官還高,而且看他的長相,喉結明顯,下巴上冒出的青色小胡茬,怎麽看也不像14歲以下。
不過梁銜月不依靠長相判斷,她是要看身份證的。
高個子男孩身後跟著的是他的長輩,看歲數像是奶奶或姥姥。她從兜裏把自己的身份證遞過去。“在這。”
“孩子的證件也需要。”梁銜月重複了一遍。
“小孩還沒辦身份證。”
這倒是很常見的,過來的孩子裏有一多半都沒有身份證,梁銜月自己辦身份證的時候,好像還是中考那年,那時她都14歲了。
“通告上有寫,出生證明或是戶口本也可以。如果這些都沒有的話您要明天下午來,我們今天暫時處理不了這種沒有證件的情況。”這些情況在培訓的時候已經說過,梁銜月立刻按照要求轉告麵前這位奶奶。
好像是可以通過其他方式驗證身份,這個另有人負責,梁銜月也不太清楚,但是隻能在規定時間內,通告上已經寫明了,這種情況明天下午可以進行審查。能查的人今天根本沒有來,估計在其他的小區裏。
她說完這句話,對方一下子就急了:“你是不是看我孫子不像十四歲,他就是營養好長得太快了!”她使勁扒拉一直站在旁邊像個木樁子一樣僵硬的孫子。“你告訴阿姨,你今年幾歲?是不是十四歲?”
梁銜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心裏暗道:“我比你孫子不知道有沒有大上十歲,這聲阿姨我可當不起。”
他們耽誤了太久時間,後麵已經傳來竊竊私語,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嗤笑。梁銜月看到這個男孩的臉漲得通紅,他一句話也沒說,甩開奶奶的手跑了出去。
他奶奶恨鐵不成鋼的歎了一口氣,也追上去了。
他們這邊隊伍遲遲沒有移動,負責的張警官正要過來幫忙,梁銜月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事情已經解決了,張警官才站住了腳步。
不隻是梁銜月這邊有狀況。梁康時和甄敏也遇到了奇怪的事。
甄敏看一下手裏的證件,需要的證件都齊全,但是……八十九歲的老人,真的能照顧一歲半的孩子嗎?
麵前的老人已經滿頭銀發,這一小段路甚至要兩個人扶。在外麵的時候還是讓人背來的。
她問一同來的家屬,小孩子的父母:“你們確定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甄敏猶豫地在【監護人與被監護人關係】一欄寫上【曾祖孫】。她有點為難,不確定是否合規,於是伸手招呼了一下負責人駱小姐。
小孩子的爸爸也是一臉苦澀:“都說庇護所的條件是最好的,將來建的避難所肯定趕不上庇護所,再說還沒通知什麽時候能去避難所呢。奶奶在降溫之前身體很好的,我們擔心在家裏再待幾天……”
媽媽抹著眼淚說:“我們相信政府不會不管我們的小孩的,隻要給他一口飯吃就行。等天氣暖和了或是我們家的情況好一點,我就把他接回來。”
甄敏看向他們的眼神很複雜。這對父母確實有“魄力”,這是在拿孩子做賭注啊。她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對的。如果賭對了,兩個人都能活下來,要是錯了,甄敏趕緊在心裏抹掉這個想法,至少庇護所裏有供暖、有食物,雖然離開了父母,也不會比待在家裏受凍差。
負責人站在一邊全程聽完了這些話,用眼神示意甄敏通過審核。這種情況確實符合規定,從來就沒有要求監護人也要身體狀況達到什麽標準。各種“鑽漏洞”的可能性都被考慮過,留下這個也是不想規定的太死。雖然監護人事實上沒有能力照顧孩子,庇護所裏也會分派人手照顧的。
甄敏登記了他們的資料,過了他們這張桌子,就不允許沒通過資格審查的人進,這個小孩的父母被攔在外麵。她站起來攙扶著老人,負責人抱著孩子,把他們送到屋裏去。
梁康時遇到的事情就比較驚險。
這一對監護人和被監護人一出場就十分令人矚目。孩子哭鬧不休,大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摟在懷裏。
大人把自己的身份證丟過來,差點滑到桌子底下,梁康時趕緊伸手接住。
“孩子的證件看一下,出生證明或者戶口本都可以。”
那人很不耐煩:“有什麽好看的,她一看就沒有十四歲啊,話都說不明白呢。”
梁康時又重複了一遍,對方還是這樣一番話,而且追問道:“車怎麽還不來?沒看孩子都鬧了嗎?”
梁康時先是看了一眼孩子,發現孩子對他的懷抱十分抗拒。哭得嗓子都啞了,可他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心疼,也沒有哄孩子的意思,隻是緊緊抱著她不放。又看了看這人腳下,也沒放著行李。即使事先說了庇護所裏不缺基本生活用品,來這裏的人也是大包小裹的,尤其是小一點的孩子,什麽用品都要自備才放心。
這下更確認了他的猜測。梁康時笑著說:“我也不知道車什麽時候來,這樣,我幫你問一下吧。”
他起身去找在隊伍邊維持秩序的張警官,悄悄在他邊上耳語了幾句,兩個人立刻朝這邊走來。
梁康時朝著孩子伸出手:“我幫你哄一下吧,看小孩哭的都喘不上氣了。我很會帶小孩的。”
後麵排隊的人看他們這麽磨蹭,其實是有點意見的。直到看見警察過來伸手示意他們後退,而且掏出了手銬,才意識到好像出了事。
背對著他們的犯罪嫌疑人對此一無所知。
他不願意把小孩放開。張警官悄悄站到他身後,突然在他的耳邊一聲暴喝:“孩子是你從哪搶的!”
這人嚇得一哆嗦,手上一鬆,梁康時立刻把孩子奪過來。張警官和幾個圍觀群眾立刻把這個搶孩子的男人按在地上銬上了手銬。
他大叫道:“你們抓我幹什麽?我真的是孩子的爸爸!”
梁康時抱著孩子說:“那你說這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雖然穿的像是一個球,帶著毛線小帽子,但是衣服顏色明顯是個女孩。
“當然是女孩!”
梁康時否定他:“不是,我看了,這是個穿小女孩衣服的男孩。”
男人立刻慌亂地辯駁:“我剛才說錯了,是男孩。我想著今天給他穿了女孩的衣服,一緊張就說錯了。”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梁康時哪裏來得及看孩子是男是女,張警官冷笑:“你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還說是她爸爸?”
在場的都是帶著小孩子的人,看到這個男人竟然偷別人的孩子,當即氣憤地一擁而上,把他打的鼻青臉腫,還是張警官把大家拉開,才沒讓這人被打出個好歹來。
把這個偷孩子的不法分子交給群眾看管,張警官就帶著大喇叭去尋找這孩子的親人。現在馬路上不能通車,他一定是在這附近偷的孩子。所以才急著問接他們去庇護所的客車什麽時候會來,就是擔心這孩子的親人找到他。
張警官隻是在梁銜月他們家的小區轉了轉,還沒掏出大喇叭開始找人。就被一個神情焦急的大媽抓住了:“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應該是有人抱著的,穿藕粉色棉襖,戴一個毛線帽子?”
“紫色帽子?”
“對對對!”大媽的眼神裏一下綻放出光彩,“我家孩子被人抱走了!你知道那人往哪邊去了嗎?”
張警官領著大媽來到售樓處。
大媽一看到小女孩就哭的快要倒在地上。小女孩早已被哄住了,現在眼圈紅紅的。一看見大媽就奶聲奶氣地喊道:“奶、奶來、豹!”
張警官了解過了原委以後,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男人叫王山,是個遊手好閑的混混,家裏隻有一個老媽,平常都是他媽給他做飯吃,前幾天他媽凍死了,沒人給他做飯吃,正好他在樓下看見了庇護所的公告,靈機一動,覺得這是個管吃管住的好地方。所以在小區裏到處轉悠,想順個孩子到庇護所裏蹭吃蹭喝。
這位大媽原本準備帶著孩子去參加資格審核,帶的行李太多,下了樓才發現不小心落了一包。因為家裏就是二樓,回去很快,就讓小孩先站在一樓角落裏等一下。
沒想到就這短短的幾分鍾,她下了樓就發現孩子不見了,嚇得大媽簡直魂飛魄散,連忙發動家人出來找。好在最後找到了。
經過這樣一番波折,張警官稱讚了梁康時的機敏,順便抱怨了一下警力不足的問題。
就像今天他抓了犯人,甚至分不出精力來看管,隻能把他交給周圍的群眾,自己去尋找孩子的親人,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符合規定的。但是現在哪裏的人都不夠用,隻能派他一個人來。
梁康時聽了他的訴苦,一邊登記一邊隨口道:“人要是實在不夠用的話,也可以招誌願者嘛!”
張警官苦笑:“別的可以招,我們這個崗位怎麽敢隨便招誌願者。”
“要是審核嚴一點呢?”梁康時給他出主意,“或者不麵向普通人招收,我看到最近出現了很多見義勇為的人,可以看看這些人裏有沒有願意報名的,至少道德水準會高一點。”
張警官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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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上午過來排隊的人才都審核完畢。這些都是看了通知就趕過來,生怕趕不及的那一批,按照通告上的要求,正式的審核其實應該從下午才開始。
不過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喘口氣,暖和一下,順便吃個午飯了。
但是現在又有一個非常尷尬的情況。售樓處裏準備了幾個爐子,加上梁銜月一家在內的誌願者和工作人員都是有工作餐的,就放在女負責人駱小姐那裏。
可是現在爐子邊坐滿了人,這些人因為要等下午的客車來,完成了資格審查又不能隨意離開這個屋子,中午要麽餓著肚子,要麽吃點隨身帶的食物。他們這樣堂而皇之的用爐子熱午餐,總覺得哪裏奇怪。
而且這其中還有一半是小孩子,要是聞到午飯的香味還不都鬧起來,到時候別說吃午餐了,準備的這點東西都不夠分的。
甄敏看出了女負責人的為難,主動提議把東西拿到她家裏熱一熱。“我們家就是這個小區的,來回一趟也不費多少時間。”
負責人挺不好意思的:“那還要費你們家自己的柴火。”
甄敏笑笑:“平常我們家也要吃午飯的呀,都是一樣的。”
最後梁銜月和甄敏帶著他們的午餐回家加熱,剩下的人還要留在那裏維持秩序。
他們雖然有電可用,但為了不讓別人看出端倪來,這午飯還真的要用火烤。
甄敏打開袋子一看,裏麵是十二個包子,正好一人兩個,已經凍得硬邦邦的,像塊石頭一樣。
這種包子放在火上烤,外皮烤成了黑炭,裏麵也不會熟,為了不讓大家吃黑炭皮冰碴餡大包子,甄敏先把包子簡單熱了一下,梁銜月這時候也生起了火,再把十二個熱過的包子放在烤網上排開。
“月月,你這一上午冷不冷?”甄敏關切的問道。
“身上還好,就是手凍得有點僵。”梁銜月擠出一坨凍傷膏,抓過甄敏的手幫她抹勻。
“咱們明天就要出發了,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感冒。要是身上冷就加幾件衣服。至於手凍僵……要不給你拿個熱水袋吧?”
梁銜月搖搖頭:“手一直都在寫字,沒有時間用熱水袋暖手。”
甄敏還不肯放棄:“把熱水袋放在桌子上呢?隻要不寫字的時候就把手搭在上麵。”
“放在外麵水一會兒就涼了,沒事的……”梁銜月的反駁看起來見效甚微。甄敏已經起身找出一個大熱水袋,準備往裏麵灌上熱水。
“那給你倆也拿一個,家裏其他的熱水袋放在哪裏?”
甄敏拒絕了:“咱們三個一人一個,讓駱小姐和張警官看著多不好,家裏有這麽多熱水袋,光顧著自己用也不給大家分一下。”雖然梁銜月確實買了很多熱水袋,完全足夠給六個工作人員每個人帶上一個,可是這樣真的很讓人覺得奇怪,哪有人在家裏會放著六個熱水袋呢?
這下梁銜月也不想帶著了。
“你年紀最小,有什麽關係?”甄敏堅持讓她抱著。
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翻版的“你還是個孩子”嗎?梁銜月突然想到上午審查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又高又壯的孩子,忍不住把這件趣事講給甄敏聽。
甄敏也笑了:“幸好這孩子還有點自尊心,先跑了。要不然依照他奶奶的性格,說不定還要鬧。”
“我也不是沒遇上要鬧的,也有家裏有孕婦的人來問能不能跟著一起去的。我說孕婦要等下一批,他就很不高興,覺得這是敷衍他,下一批還是沒影的事。”
甄敏把不鏽鋼烤網上的包子翻了個個:“孩子在這個時候出生,真是一天福也沒享到。”
她今天短短的一上午,就感覺像是看到了世間百態。“已經出生的孩子,確實要排在還沒出生的孩子前麵。”
可能是上午遇到的人和事都太精彩,整個一下午梁銜月一家的誌願者活動都十分平淡。
大巴車一共來了七次,本來按照座位數打算至少要接走三百五十個人。最後隻接了不到三百個人走。
大家帶著的行李都太多了,被褥衣物,玩具零食,甚至還有臉盆和小孩子用的澡盆。很多小孩子最後都是大人抱著的,才趕在天黑之前把今天審核過的這些人全都拉走了。
姓駱的女負責人知道梁銜月一家最後是要跟著車走的,特意囑咐道:“明天你們直接把行李帶過來吧,估計也就上午人會多一點,下午就沒有什麽人來審查了。你們中午就可以坐車離開,這裏留小魏和查詢無證件的工作人員就行。”
庇護所的消息傳出來,有孩子的家庭一定著急,生怕去的晚了庇護所沒有位置。所以第一天的人是最多的,明天的工作量不大,駱小姐聽甄敏說他們還要走很遠一段路才能到家,特意讓他們中午就出發。要是坐晚上最後那一趟車,恐怕下車就要天黑了。
這一家人工作認真,臨場應變能力又強,為她解決了不少麻煩。駱小姐對對一家人十分有好感,也願意照顧一下他們。
梁銜月一家人回到家裏就立刻收拾起行李來。家裏的東西差不多都被挪到海島空間裏了,現在收拾的是他們要展示給別人看的“假行李”,不能太少,也不能太沉。
“大巴車隻有三條路線走,一個通往啟明職業高中,另一個是叫做華潤小區的新樓盤,還有一個是第九高中,這個高中我知道,完全在我們回家的反方向。那其他的兩個地方哪一個離梁家村近?”梁銜月想起自己打聽到的信息,詢問父母。
梁康時回憶了一下:“感覺兩個都差不太多,應該是啟明職業高中更近一點。”
甄敏臉色變了:“不能走那條路!還是坐到華潤小區下車。”
“怎麽了?”
“啟明職業高中到梁家村那條路特別偏,路上的人家很少,還有一段路兩邊都是山。”甄敏解釋道,“下這麽大的雪,那邊很多地方都跟荒郊野外差不多,萬一有野獸從山上下來怎麽辦。還是華潤小區這條路好,沿路都是其他村鎮。”
甄敏說的很有道理,梁康時隻想著抄近路,一時都忘了這些。
“現在山裏還有野獸嗎?”梁銜月想到梁家村後麵也是一座山,以前放暑假的時候她經常和父母去山裏撿蘑菇,山上的蘑菇又鮮又多。
後山上稍微平坦點的地方都開墾成了農田,每到夏天熱熱鬧鬧的,全是來撿蘑菇的村裏人。
“應該有吧,山裏深的地方沒人進,要是有野獸的話一定就藏在山裏的深處,村裏以前不是就有人說自己在林子裏看見過野豬嗎?”
甄敏提出疑問:“就他一個人去到林子深處,還碰上了野豬,那他還回得來?我看可能就是看見了一隻獾子,回來吹牛而已。”
反正梁家村後山深處是沒有人去的,都說裏麵的確有野獸。但村裏人也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野獸下山吃莊稼或者是咬死牲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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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家人都起了個大早,把每個房間都仔細檢查了個遍,確定沒有遺漏的東西才拎著東西出門。
這次離開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回來。
從昨天開始甄敏和梁康時就沒有進過海島空間,他們要把所有的時間都留在今晚,這個在野外度過的晚上注定不會好過。
他們沒有帶行李箱,箱子在雪地裏幾乎拖不動,輪子不僅成了擺設還會拖後腿。前天下午下了一陣子雪,那條既沒車又沒人的公路上麵應該也覆蓋著一層新雪,帶行李箱反而沉重不好拎。他們三個每人背上都是一個巨大的登山包,壓得人甚至直不起腰來。倒不是多沉重,主要是因為體積大,抬頭脖子會頂著背包。
梁康時手裏還拎著兩個結實的提包。
他們把東西放下來坐好。今天來的人果然少了很多,不像昨天那樣一刻不得閑,讓梁銜月還有時間和負責人駱小姐閑聊幾句。
“你們準備走哪條線?”
“華潤小區那邊。”
駱小姐點點頭:“你們坐過車嗎?我的意思是,下雪之後。”
“沒有,”梁銜月奇怪她為什麽這麽問,“怎麽了?”
駱小姐給他們打預防針:“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我先告訴你們吧,現在的車開的特別慢,半個小時的路程能開出兩個鍾頭。”
“下雪了路不好走,開的慢謹慎點也沒錯。”梁銜月一家已經有了下車以後沒辦法在一個白天內走到梁家村,需要在外麵過夜的準備,倒也不急於這一兩個小時。
“不隻是因為路滑,隻有那麽一條單行道,現在又到處都在接送人員和運送物資,車輛很多,一輛車每過一個路口都要聽調度才能走。”
雖然事先已經了解到,但真正坐在大巴車上還是感受到了現在交通的不便。下一個路段要通別的車,他們的這輛車就隻能停在這裏等候,最後一個路段很長而且車輛密集,他們要等一輛迎麵過來的返程大巴車,足足停留了近半個小時。
車上孩子多,坐的又擁擠,這時候就有點吵鬧。而且因為天氣冷不敢開窗,空氣不流通,梁銜月這一路走走停停,聞著車廂裏渾濁的空氣隻覺得頭痛,還有點想吐。
甄敏擰開保溫杯遞給她:“喝口水吧。”
梁銜月也覺得有點渴了,吞了一大口。入口的**火辣辣的,一股薑味兒直衝鼻腔。
“媽!”梁銜月皺著鼻子喊道。“這不是水。”
甄敏低頭一看:“拿錯了,這個是一會下車準備喝的薑湯。你還要熱水嗎?”
梁銜月被薑味一衝,倒是清醒了一點。“不用了,我好點了。”
大巴車終於緩緩啟動,被壓實的積雪上反複撒了煤渣,車輛開的又慢,倒還不是很滑。
終於到了目的地華潤小區,一下車,一股冷冽的空氣撲麵而來,梁銜月這下徹底清醒了。小區門口停著好幾輛大巴車,裏麵的乘客正在慢吞吞的帶著沉重的行李從車門下來。有工作人員指示他們往哪一棟樓走。
他們這輛車也是一樣,很快就有從門崗亭裏走出來的工作人員來維持秩序。其他人得知了自己將要搬去的樓棟號,都抱著孩子拎著行李朝小區內走,隻有梁銜月一家與他們背道而馳。
一個被媽媽抱著的孩子好奇地指著他們的背影:“媽媽,他們怎麽不跟我們一起走?他們要去哪裏?”
“他們要回家。”這個媽媽在大巴車上和甄敏攀談過,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農村的家。
“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家?”小孩看到周圍人來人往的景象有些不安。
“我們也會回家的,隻要等冬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