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以後幾個人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小船往返兩次,把所有人都接到了那片山坡高地。

這裏的人比梁銜月第一次來的時候多了一些,但大多數狀況都不是很好。很多人可能是剛獲救,體力耗盡躺在地上。這還算好的,還有幾個人被水裏的雜物劃傷,傷口已經被水泡的發白,有人拿了碘酒正在幫忙消毒。

山坡上生了好幾堆火,那些身上濕透的人裹著到處借來的毛毯,把濕衣服用樹枝架起來烤。

梁銜月一家人找了個沒人的幹淨地方,把一個有點潮的毛毯鋪在地上,大家坐了下來。

有人在火上煮粥,用的鍋不是自己的,米也不是自己的。是他們坐著筏子到外麵撿的,剛才給受傷的人消毒的村衛生所大夫走過來說:“洪水裏的東西最好不要吃,細菌很多。”

那人也不想,他無奈的攤手:“那怎麽辦呢大夫,人不吃飯就餓死了,上哪去找幹淨的米呢?”

旁邊的人對著大夫解釋道:“米我們洗過好幾遍了,用的是找到的礦泉水,煮粥的水也是礦泉水,不會有事的。”

大夫這才走了,這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他嘴上能叮囑大家幾句,但是人餓了就是得吃飯,他還能把別人的鍋打翻不成。他們能用礦泉水洗過,已經很難得了。

梁銜月給四爺爺和四奶奶塞了幾袋餅幹,又遞給他們一個保溫杯。在過來之前她用卡式爐燒了很多熱水,把所有人的保溫杯都裝滿了。

給兩個老人的保溫杯裏加了牛奶粉和糖,梁銜月叮囑道:“晚上咱們就不做飯了,我和我爸去找點柴火來燒,餓了你們就先吃這個。”

他們下午三點多才吃的那頓海鮮麵,山坡上人多眼雜,他們還是盡可能不要引人注目。晚上就吃點簡單的將就一下。

甄敏今天早上起來身體不舒服,吃了藥以後好多了。她留下來照看兩個老人,梁銜月和梁康時去別處找些樹枝來燒。

梁銜月看到其他人弄到柴火的方法了,他們很多人就守在水邊,看見有木頭順著水流漂下來就伸出竹竿這類東西攔下來,時常還會有破碎的木柵欄、劈好的現成柴火被撿到,把這些東西劈一劈,很多裏麵還是幹的。

不過怎麽說也浸了水,點著的時候煙熏火燎,濃煙滾滾,幸好這是露天不是在家裏,不然旁邊的人都嗆死了。

梁銜月背包裏本來就放著不少樹枝和木頭,她來到沒人處,迅速取出一把樹枝在水裏蘸了蘸,看到表麵濕潤了趕緊撈起來。她把濕透的樹枝遞給梁康時,又拿出幾塊木頭來如法炮製。

這麽來回幾趟,他們很快就擁有了足夠生起火來的柴火,到別人的火堆那裏借了火來,幾個人的麵前明亮的火焰跳躍著,帶來了久違的熱度。

煙也有一些,也時常聽到濕木柴燃燒時劈裏啪啦的聲音,但是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晚上天黑了以後梁銜月就肆無忌憚一些,看到沒人往他們這裏看,大家都疲憊的躺在地上休息,就直接往火裏加幹燥的柴火。

有了火就是不一樣,這一晚上幾個人好過很多,他們還輪流睡了一會兒。昨天一晚上沒睡,現在實在是熬不住。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早起時梁銜月發現水似乎又退了不少。她看到很多家裏就在附近的村民已經收拾東西回家了。據他們說,早上回去看了一眼,家裏的水已經退的差不多。

他們這一說,很多人都躍躍欲試的想要回家。梁銜月的船一直忙忙碌碌地穿行,但是他們一家始終沒坐上船回家看看。

果然,那些住在梁銜月家附近那片區域的人滿臉遺憾的劃著船又返回,失望的說那邊的水還沒退,想上午回家應該是沒戲。

於是又在山坡這裏待了一上午,過了中午他們還沒動身,就看見有穿著橙色馬甲的消防官兵坐著衝鋒舟往這裏來了。等他們靠近,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先把衝鋒舟裏的躺著的人搬了出來。

其實他們早早的就已經出發,所以拖到現在才到梁家村,就是因為這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撿人。遇到那些在水裏抱著浮木苦苦堅持的人,他們就趕緊把人拉到衝鋒舟上,裝滿一舟又找地方安置,所以一直到現在才趕來。

被他們帶來的人不乏有梁家村村民被衝走的親人,這些他們已經不抱什麽希望的親人平安回來,雖然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傷,但至少人還活著。大家激動的流出淚來,拉著消防官兵的手連連道謝。

而消防官兵並沒有過多的時間浪費,又轉身上了衝鋒舟繼續救人。

這次一起來的不僅有消防官兵,也有一些民間的誌願組織,市裏的受災情況並不嚴重,雖然水漲得很高,但是市區裏的居民在氣溫回暖時就搬出了避難所,回到自己家中。洪水從山中來,半個多小時才到市區,市民們提前收到了預警,都躲在高樓上,主要的需求就是食物和生活用品的調配,需要營救的人數倒是不多。

而多是平房的農村卻是這次洪水的重災區。

村民們也分不清下來的人到底是官兵還是誌願者,總之他們帶來了一些藥品,而且在山坡上搭建起了一個簡易的安置點,把受傷和溺水的人都抬了進去。

一切都在變好,這天下午,梁銜月一家人也帶著四爺爺四奶奶回到了家。兩個老人覺得這幾天已經太麻煩他們一家人,堅決不肯跟著他們回家。

梁銜月一家拗不過兩個老人,隻能先把他們送回家,又簡單的幫忙收拾了一下才回到自己家裏。

雖然已經見識過洪水過後四爺爺家裏的一片狼藉,可回到自己家以後還是因為院子和房間裏厚厚的淤泥而驚歎。

冬天時樹立在院子裏的木刺早在冰雪融化的時候就被梁銜月收了起來,這些明年冬天可能還會派上用場。甚至那隻斷尾狼一天沒有死,他們就一天不能徹底放心。可能收拾完洪水帶來的爛攤子還要想辦法把木刺裝上。

房間裏的家具雖然被梁銜月收拾了起來,可是地暖拆不下來,在水裏泡過兩天,還不知道有沒有壞。牆壁都是水漫過的濕痕,倒是沒有淹到天花板,水痕一直到離地三米左右的地方。

這是因為他們把門窗緊鎖,所以水慢慢從門窗的縫隙裏滲進去,如果有一扇窗戶沒關,那外麵比二層小樓還要高的洪水肯定會把這裏徹底淹沒。

那時候即使水退了,天花板也會一直向下滴水,短時間內根本就沒辦法住人。

除了這些,院子裏還滿是從別人家衝進來的各種雜物和垃圾。梁銜月一家人一直收拾到天黑,隻不過剛剛把房間裏的淤泥都清除,又刮了下牆上沾到的汙漬,才讓梁銜月把海島別墅裏的大床搬出來睡覺。

這還不到九點鍾,一家三口就已經進入了熟睡。連小黑這幾天也被折騰的夠嗆,整個狗都瘦了一圈兒,現在睡在自己的小窩裏打著呼嚕,緊緊貼著當初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現在隻有自己一半大的玩偶熊。

————

早上神清氣爽的起床,梁銜月這一覺睡了將近12個小時,身上終於沒有前幾天那種疲乏的感覺。她先進海島看了雞鴨,給它們添了些飼料。有兩隻雞一直趴在窩裏不動彈,梁銜月擔心這幾隻雞生病了,趕緊走進雞窩裏查看。

生病的雞得和其他健康的雞分開,不然有可能傳染給其他雞。

這些雞都和梁銜月很熟悉了,看她走過來也不閃不躲。梁銜月伸出手想去捏一捏雞的嗉囊,如果生病了食欲就會下降,那麽嗉囊裏很可能是空的。

可她伸手摸過去的時候,卻摸到了一個堅硬的、圓滾滾的東西。就藏在母雞的胸腹下邊。

母雞下蛋了!

這批雞是暴雪開始的那一天梁康時帶回家的,到現在已經有四個半月的時間,眼看著它們一天天長成大雞,卻遲遲不下蛋,家裏想吃幾個雞蛋還要到村裏的人家去高價換來,梁銜月可沒少著急。

現在有兩隻母雞已經開始下蛋了,這裏一共八隻母雞,五隻公雞。等八隻母雞漸漸的都開始下蛋,他們一天至少能有四五個雞蛋吃。

等用雞蛋成功試驗孵出了第一批小雞,這幾隻公雞留著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可以挑幾隻殺了吃肉。

梁銜月把母雞攆走,兩隻母雞一個身下有兩個蛋,一個有三個。看來是從他們躲避洪水那一天起,兩隻雞就開始下蛋了。

她趕緊拿了豆腐渣發酵的飼料來喂母雞,讓它們吃的飽飽的,下更大更多的蛋。

喂完了雞,梁銜月把五個雞蛋拿到廚房,經過家裏菜地時,順手摘了個西紅柿吃。

兩天沒摘西紅柿,有好幾個過於成熟的柿子都掉在了地上,爛掉了。

之前在院子裏的菜地種的黃瓜和豇豆都完成了它們的使命,貢獻出了不少醬黃瓜和幹豇豆以後漸漸枯萎。他們把黃瓜和豇豆架子拔了,又種了些西紅柿和辣椒。

現在小院裏的蔬菜一共有六種。

最開始種下的韭菜,一茬接著一茬,到現在還能吃。小白菜和生菜也陸陸續續地收了再種,菜地邊上種了幾棵冬瓜,冬瓜已經開出來大大的黃花,下個月就能吃到冬瓜了。

梁銜月蹲在菜地邊吃掉了手裏的這個西紅柿,拿了個籃子來把架子上所有的西紅柿都摘了下來,籃子都冒尖了,所有的西紅柿才裝下。

吃不完可以做些番茄醬放起來,梁銜月想著。

除了院子裏這塊菜地,別墅後麵那塊農田也有作物成熟,是當時種下的土豆。農田裏也種著好幾種作物,梁銜月在海島上收集的野生小麥、棉花和粟種子就種在了那塊田裏,到現在一個也沒有成熟的跡象。

剩下的地種了土豆、紅薯和一點香芋,梁康時估計紅薯要下個月甚至更晚才成熟,但土豆這個月初就能收了。過年之前甄敏發現家裏買的香芋發了芽,就種到了地裏,沒想到順利長大了,香芋的生長期很長,估計要到六月份才能成熟。

梁銜月又默默記下這個事項,等他們把被洪水弄得一團糟的家裏收拾出來,就得來海島挖土豆了。

她往兜裏揣了個雞蛋,準備去告訴父母母雞下蛋這個好消息。

回到家裏發現院子裏有人在說話,梁銜月定睛一看,是杜凱和梁康時在說話。

杜凱來的時候,梁康時正在把院子石階上的淤泥鏟到院子空出的菜地裏,這些被洪水衝下來的淤泥很肥沃,直接扔掉很浪費。

杜凱是來統計梁家村幸存人數的。

梁康時向他打聽:“怎麽樣?”

杜凱搖搖頭:“不太好,我現在統計過的這片,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大水衝走了,這些隻能記成失蹤,將來要是被別人送回來就再劃掉,我也去山坡那邊的安置點問過了,他們說被衝走的人,十個裏能回來一個就不錯了。”

他語氣艱澀,聲音也放低了:“還有不少死在家裏了。”今天看見的死人可能比杜凱一輩子看起來還多,那些被水泡過的屍體麵容在他麵前一閃而過,讓他的胃部又翻湧起來。

“都是淹死的?”梁康時眼裏閃過一絲悲痛。

“差不多吧,有好幾家人沒往外跑,以為躲在家裏就能扛過洪水,結果水順著門窗的縫隙進來,家裏的水也一直漲,再想往外跑的時候,門就推不開了。”

門是往外開的,外麵積水漲起來了,門根本就推不動,就算勉強推開,洪水會瞬間倒灌進家裏,在那股勢頭下,人也隻會被水卷著走,根本無法對抗洪水的力量。

人類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天災麵前,實在是太弱小了。

“東北麵那個山坡附近住的人家情況要好一些,那裏雖然不是我統計的,但是聽說被衝走的還是少數。”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杜凱記下了他們家的情況,準備去下一戶人家。臨走前,杜凱提醒道:“現在的井水不能喝,特別混,山坡那兒的安置點可以領到淨水片,但是估計不夠全村用的,你家記得早點去領。還有一個事可能需要你幫忙,今天下午我們就得把那些因水災去世的人下葬,免得有疫病出現。那些能找到親人的,他們的親人會負責安葬。剩下的那些就得村裏出人幫忙,康哥,你看你下午有時間嗎?”

梁康時答應了:“我下午帶著鐵鍬過去,直接在後山那條道上等著你們。”

這一冬天能燒的木頭差不多都被燒了,也不知道這些不幸死去的人能不能攤上一副薄棺。可是時間又緊迫,連停靈都做不到。

梁康時歎了口氣,現在隻希望洪水之後不要再生疫病了。

梁銜月聽到了他們的全部對話,走出家門說:“我去安置點看一眼。”

梁康時不解:“咱們家也用不上淨水片。”海島裏就有幹淨的水,而且梁銜月也囤了不少淨水片。

“我就是去看看。”梁銜月想出門走走,順便看看村裏的景象。

今天陽光熾熱,溫度就像是和煦的五月,簡直讓人無法想象幾個星期前外麵還滴水成冰,而現在也不過是2月中旬而已。

不過這個冬天從10月末開始,已經足夠漫長。對於春天的到來,村裏人還是期盼已久,可也沒料到會有一場如此洶湧的洪水。

梁銜月路過很多人的家門口,他們的院門這四個月來第一次敞開通風,院子裏鋪滿了晾曬的糧食,最先搶救的是家裏的大米,用盡可能幹淨的水洗過以後攤開曬幹,還有挽救的餘地,不會全部發黴。

麵粉就很讓人棘手。

麵粉被水浸透了再曬幹還和原來一樣嗎?可是大多數人都舍不得這些糧食,就是放在平常的時候一下子損失這麽多麵粉,他們也要想辦法摻到喂雞鴨的飼料裏利用起來。現在買不到糧食,家裏的食物又被洪水糟蹋了七七八八,要是沒了這些麵粉,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把麵粉扔掉的人還是少數,大多數村民都決定先和點麵吃吃看,家裏有小孩和腸胃不好的老人就先別讓他們吃,其他人吃了頂多是拉一兩回肚子,實在不行再把麵粉留著做牲畜飼料,要是沒什麽事就更好了。

還有不少人家在修葺房子。梁銜月家的房子還算堅固,在洪水的衝擊中也沒有受到什麽損壞。有些村民住的老房子就沒有這麽幸運,被洪水泡過以後成了搖搖欲墜的危房。這些房子根本就不敢再住人,梁銜月聽村民們聊天說起,村幹部協調了一些家裏有空餘房子的村民,先讓這些無處可去的暫時去住。

還有那些離山腳更近的人家,好多牆麵被裹挾著大塊浮冰的洪水撞個正著,也或多或少的有損壞。

梁銜月邊走邊看,很快就來到了作為安置點的山坡附近。這裏主要就是作為救助上來的人的醫療點和消防官兵的駐點。他們在這裏紮了很多帳篷,附近的村民送來了幾個爐子,現在爐子上都燒著熱水。

梁銜月剛一靠近就有人讓他去那邊排隊:“領淨水片的在那邊。”梁銜月答應一聲,想了想還是過去了。她在這裏亂逛又不領淨水片太奇怪了,想來四爺爺一定不會大老遠的過來,她正好幫他們領一份淨水片。

隊伍排的很長,她左顧右盼,看見一隊穿著橙色馬甲的消防官兵抬著兩個人回來了,擔架上兩個人臉上都蒙著布,也沒往醫療點那裏送,而是拐去了一個帳篷後麵,結果是什麽也不難猜測。

自從洪水退去以後,除了醫療點的工作人員,大部分消防官兵和誌願者都帶著衝鋒舟離開了。剩下的這些人開始在村裏和附近搜索幸存者,其實洪水過去這麽久,水也退得差不多,沒有多少人在等待救援了,他們更多的時候是在搬運遺體。

天氣溫暖,屍體很快就會腐敗,滋生病菌。讓人為難的是現在又收集不了足夠的柴火對如此多的屍體進行火化,所以隻能直接下葬,隻是盡量把坑挖的深一點,所以杜凱才請梁康時也去幫忙,村裏現在還有餘裕的青壯不多,大多數不是照顧父母就是看顧妻兒,有的自己還病倒了。能在洪水裏撿回一條命來,不代表就沒事了。很多人都出現了發燒、腹瀉、惡心嘔吐的症狀。還有不少的人受了外傷。

梁銜月看到那些消防官兵把人送到以後洗了手,坐在爐子邊倒了熱水,從懷裏取出饅頭就著熱水吃起來。

那饅頭黃澄澄的,看著倒是好看,可是梁銜月知道,那是摻了玉米麵的,看樣子還摻得不少。玉米麵加得多了就不該叫饅頭,該叫窩窩頭了。

她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這些玉米麵不會是從他們這幾個村裏收上去的玉米磨的吧,那可是原來做飼料的玉米。

梁銜月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去年冬天上千噸的玉米從他們附近這幾個村莊拉到市裏,而市裏的雞場豬場都因為大雪垮塌得差不多,根本消耗不了這些玉米。最大的可能就是磨成玉米麵給人吃,雖然味道差了點兒,但是量大管飽。

光吃這些怎麽行呢?這些來救援的消防官兵和誌願者從市裏過來,奮戰了幾天幾夜,傷員有點多,帳篷不夠用,他們睡覺都直接躺在地上,現在連吃的都這麽敷衍。

她的手揣進兜裏,摸到了一個圓圓的雞蛋。

梁銜月本來想把家裏的母雞下蛋了這件事告訴父母,結果出來的時候忘記了。

剛好隊伍正好排到她,她取了淨水片以後就走過去,猶豫地對一個坐在地上的年輕官兵伸出手,露出手心裏的雞蛋:“你們吃這些怎麽行呢,這個雞蛋給你。”

她又連忙補充:“這個是生的,要先煮一下。”

那個年輕官兵沒接,也不是第一個村民想給他們食物了。他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一口白牙十分顯眼:“我們不能要鄉親們的東西,你帶回去吧。”

梁銜月突然把雞蛋放在地上,一扭頭跑了。

那坐在地上的消防官兵拿著雞蛋趕緊起身去追,過了一會失落地回來,語氣裏還帶著對自己的懷疑:“我連一個姑娘都跑不過了?!”

其他人紛紛發出噓聲嘲笑他:“噫~回去加練!”

————

梁銜月回到家,琢磨著再送點什麽到安置點去,她跑到海島別墅,拉開冰箱,入目就是一個巨大的鴕鳥蛋。

這是她在沙漠裏撿的鴕鳥蛋,因為太大了,擔心打破以後家裏要連吃一周的蛋,所以一直放在這裏。

就是它了!

梁銜月把鴕鳥蛋敲開,聽說鴕鳥蛋也會有腥味兒,梁銜月還加了點料酒去腥,這些蛋清蛋黃就裝滿了小半盆,等把蛋黃和蛋清攪拌開加上麵粉和成麵糊,更是有滿滿一盆。

她給這盆麵糊調了味,又加了切碎的蔥花,打算攤一些蔥花蛋餅。

有個蛋餅粘在鍋上,鏟起來的時候碎成了小塊,梁銜月拿起一塊嚐了嚐,味道和雞蛋餅差別不大,而且鴕鳥蛋的蛋黃顏色不深,攤出來的蔥花蛋餅並不是金黃的顏色,看起來就像是一盆麵糊裏加了幾個雞蛋,呈現一種淺黃色,這樣梁銜月拿出去也不怕人懷疑為什麽他們家有這麽多雞蛋。

甄敏去海島別墅後麵的農田裏收土豆,她提了一筐新鮮還帶著泥的土豆回來,看到梁銜月在廚房裏忙活:“哪來的雞蛋做雞蛋餅?”

梁銜月把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順便還告訴她家裏有母雞下蛋了。

甄敏提醒她:“那你可得快點兒,那些官兵和誌願者今天下午幫忙把遇難者下葬以後就走了,咱們村的救援行動要結束了。”

“好,”梁銜月加快了手裏的動作,又轉頭看向甄敏放在地上的那筐土豆,有大有小,大的比手掌還大,小的就像鵪鶉蛋似的,“土豆長得怎麽樣?”

甄敏搖了搖頭:“和在外麵的產量肯定不能比,家裏的化肥不多,也沒舍得用,就上了點雞糞發酵的肥料。海島的氣溫對於土豆生長來說又稍微高了點,估摸著能收七八百斤就不錯了。”

這塊農田裏土豆的種植麵積有半畝,現在土豆的畝產量3000斤是很正常的,多的甚至能達到5000斤,他們隻能打上來七八百斤,確實是有些歉收了。

也有一個原因是他們種的植株間距大了點,產量才沒上來。不過這些完全足夠他們一家三口吃了,而且差不多半年之內梁銜月都不打算再種土豆,土豆重茬產量更低,她想改種一些大豆、綠豆和紅豆,至於每一種種上多少,還得和父母商量過後再決定。

梁銜月的蛋餅全都烙好了,盤子那麽大的蛋餅,烙出來十七張,堆的高高的,梁銜月把蛋餅用幹淨的保鮮袋裝起來,又在外麵包了幾個袋子,趕緊朝安置點走去。

他們果真在收拾東西,在這裏的傷員情況好轉了一些,也被各家認領回去。來的時候他們要麽溺水昏迷,要麽發燒,都留在這裏讓人統一照顧,現在大多恢複了意識,能講出自己家在哪裏,可以喊親人過來接了。

有很多村民都來送別消防官兵和誌願者們,村民們手裏也拿著想要送給他們的食物,有的是一兩個土豆,有的是曬好的紅薯幹。

這批最後離開梁家村的消防官兵人數少,所以來接他們走的是一輛不大的三輪車,人就坐在車鬥裏,這個沒有車頂的車鬥簡直太適合從外麵往裏扔東西了。

梁家村的村民往裏扔,裏麵的人就往外拋,一直這樣纏纏綿綿到三輪車走遠,梁銜月這時才出手。

終於告別了這些熱情的村民,消防官兵和誌願者們剛鬆了一口氣,一個還溫熱的大口袋從天而降,正好落在懷裏。

這……這麽遠是怎麽扔過來的?

就在他們吃驚這會兒工夫,眼看著村民們都變成一個個小黑點了,根本就送不回去。

帶著他們這個隊伍的中隊長哭笑不得的說:“算了,打開看看吧。”

拆開包袱一看,一遝厚厚的雞蛋餅、四個煮熟的土豆、兩包地瓜幹……

合著他們好不容易扔回去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梁家村的村民們簇擁著梁銜月,紛紛欽佩地讚歎道:“你扔得真準!”

一擊即中,梁銜月滿意地回家。剛一推開院門,小黑就跑過來貼著她的腿蹭。小黑現在的活動範圍又擴大了一些,在整個院子裏玩。但是不讓它出門去,農村裏多的是打別人家的狗去吃肉的人,現在肉又稀缺,更要警惕。

因此他們家的院門一直都是關著的。一方麵是怕小黑跑出去,一方麵雖然也裝模作樣的拿出了一些東西出來曬,但是和人家那種擺滿院子的一看就不一樣,索性關上大門,免得路過的人見到生疑。

“這麽大了還撒嬌,看來我得好好訓練你才行!”梁銜月把小黑的狗頭推開。她養它可是為了看家護院,不是養一個粘人的小撒嬌精。

她對著小黑下了幾個指令,小黑都乖乖照做了。梁銜月這才摸了摸它的頭,小黑立刻激動的倒在地上露出肚皮。

梁銜月忍住伸手去摸摸的想法,站起來走了。想讓小黑少撒嬌,自己也得不中招才行。

她看見梁康時踩著椅子在修剪院子裏的一棵杏樹,走了過去。

“這樹我冬天沒凍死嗎?”

梁康時把一些徹底幹枯的枝幹剪掉。

“這不,樹枝裏還有水分呢。”他給梁銜月指著看一截樹枝的斷茬,“不容易,先是被雪埋了好幾個月,又遇到了洪水,這麽多枝杈被斷了,還活著呢。那邊的梨樹應該是凍死了,我剪開好幾段,都是枯的。”

竟然果樹沒有全軍覆沒,梁銜月就在心裏想著移栽一些果樹到空間裏去。就算今年沒凍死,未來年年冬天都會是寒冬,遲早也要凍死。不如移栽到空間裏去,氣候溫暖,讓果樹生長得更加繁茂。

不過現在還不行,這些果樹剛剛從暴雪和洪水裏緩過來,再馬上把根刨出來移栽,恐怕挖出來就死了,至少要等到秋天落葉以後。

她心裏想著事,耳邊聽見小黑對著大門叫了兩聲。

有人來了?

梁銜月走過去,問了一聲:“誰來啦?”

沒人回答。小黑又叫了兩聲,它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警惕。

而這次,梁銜月聽見了門外幾聲低沉的吼聲和犬科動物喉嚨裏的那種呼嚕聲。

不會是那隻斷尾狼吧!梁銜月一下子汗毛豎起,下意識地就把一直放在空間背包裏的砍刀取了出來。警惕地盯著院門,設想著院門可能會被撞開後自己該如何反擊的情景。

結果對麵的不明動物又發出了幾聲嗚咽,過了幾秒鍾,一隻渾身濕漉漉的狗崽被從門下的空隙裏推了進來。

這隻狗崽看起來比小黑到家的時候還要小,身上的黃中帶黑的毛被打濕了,一縷一縷的貼在身上。它渾身發抖,被推進來以後看見了梁銜月和歪頭盯著他的小黑,馬上怯怯地轉身要從進來的空隙裏退回去。

結果剛退出去就又被推了進來。

小狗看起來害怕極了,它無助地叫著,踉踉蹌蹌地想要遠離小黑。梁銜月趕緊打開大門,可是外麵已經不見了那隻成年狗的蹤影。地上倒是有一小攤血跡,也許這是小狗的媽媽,因為自己受了傷,所以把幼崽托付給自己?

梁銜月追出去到處找了找,血跡隻有她家門口有,所以沒法順著血跡找到大狗。她還想繼續找下去,因為覺得大狗受了傷一定跑不遠。可是一回頭看見小黑正在使壞,小狗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小黑一爪按過去,小狗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梁銜月隻好回去又關好大門,免得兩隻狗都跑出去。她找了個毛巾來把渾身濕透的小狗包起來,打算先帶進空間用吹風機吹幹。

結果小黑看到有新的小狗出現,起了較勁的心思,硬是咬著梁銜月的褲腿不肯撒嘴。

沒辦法,先一起帶進海島吧。

小狗被吹幹以後,看起來終於不再那麽可憐。可是還是很瘦,而且眼神惶然,什麽都能嚇它一大跳。小黑叫了一聲,小狗要抖,梁康時說話聲音大了點兒,小狗要抖,甄敏泡了羊奶粉來,裝羊奶的不鏽鋼盆和地麵接觸發出了聲音,小狗也要邊躲邊後退。

最後總算哄著它喝了點兒羊奶,梁銜月看著它的兩個大耳朵,疑惑道:“這是什麽狗?”

梁康時不以為意:“村裏還能有什麽狗,土狗唄。”

土狗就土狗,反正是狗不是狼就行。

小黑也是土狗,還是將來體型會比較大的土狗,送到家裏的時候就看到小黑的爪子大大的,和小小的身體比例不怎麽協調,這就代表著它將來是可以長成大狗的。

新來的小狗爪子也不小,大大的耳朵耷拉下來,尾巴上的毛不多,濕透以後緊貼在尾巴骨上,細細長長的像個小豬尾巴。

這小狗應該還沒斷奶,也不知道光喝羊奶粉夠不夠。

他們給小狗搭了個窩,帶到空間外,沒敢和小黑做鄰居,怕小黑欺負這隻突然出現的小狗,也為了方便梁銜月照顧,幹脆放到了梁銜月臥室門邊。

這可把小黑氣的吹胡子瞪眼,小狗剛出現時它可能還沒有什麽爭寵的理念,也對小狗沒有敵意,隻是因為好奇又沒輕沒重,有時會把小狗推倒。可是看到甄敏把一直給它喝的羊奶粉泡給新小狗喝,梁銜月又把新小狗抱到臥室那裏去了,它平時可是要拚命撒嬌才可以睡在主人臥室的地板上的!

小黑生氣了。它獨自跑到院子裏生悶氣,被甄敏哄回來以後,又往地上一躺,眼睛裏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尾巴也不搖了,最愛的紅薯幹也不吃了,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梁銜月隻能又來陪它玩了半天,想糾正小黑撒嬌行為的計劃隻能再次推遲,這個時候刻意訓練它,恐怕會讓他對新來的小狗十分反感,覺得是因為這隻小狗的出現主人才會對自己轉換態度。

小黑也是個小狗崽,雖然人家長得快,可是還不到半歲呢,梁銜月撓了撓它的腦殼,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