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何家。

萬翠正把拿出來曬的大米攪合在一起再攤開。她從上過梁銜月的課回來就為洪水準備開來,把家裏的很多糧食都裝進了密封的罐子,實在裝不下的,就原來做地膜的塑料布緊緊纏住。家裏的其他食物也被她放在了廂房的房梁上,這次洪災損失不多。

梁何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臉的喜氣。

“咋了,出門撿到錢了?”萬翠問道。

梁何比劃了兩下,又覺得自己比劃不清楚,去屋裏找了紙筆來。這紙被水浸得潮了,筆尖一用力就戳破,短短一句話,可把梁何急得夠嗆。

【大哥找到了,受傷,清醒過來】

萬翠看著這句話,心裏明白了。梁興剛發大水的時候就被衝走,他老婆和兒子呼天喊地的,這幾天到處求人幫忙找梁興,梁何這幾天都在幫著找,始終一無所獲,還悄悄哭了一場。

萬翠自己心裏雖然也不想和他這個總占小便宜的大哥做親戚,可也還沒到盼著人死的地步,真能找回來也是要燒香拜佛的好事。

她心裏這樣想,嘴上卻啐道:“我就說人能找到,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看著不自覺傻笑的梁何:“這下你放心了吧,趕緊去把家裏的被子都拿出來曬,別浪費了好太陽。”

————

梁家村很多村民家裏的東西都被泡過水沒法用,很多人都覺得雪也化了,洪水也退了,生活總該恢複正常。還想騎著自己家裏的三輪車去城裏買日用品,結果騎到一半就回來了。

“城裏水還好深呐!我就把車停在上坡沒下去,看見那些樓房的一樓都在水裏,商店也都不開門,趕緊就回來了。”

買不到日用品,村民們也歇了去市裏的心思。眼看著天氣熱得像五月一樣,又琢磨起春耕的事。

二月開始種地,在以前的梁家村說起,人家都是會笑話你是個沒種過田的外行。這裏的氣候一年一熟,村民五月初撒下玉米種子,十月收獲。土豆要晚一些,土豆和蘿卜白菜更耐寒,可以晚些收獲。

二月開始種地,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可是太陽確實不怎麽正常了,最近這幾天每天都是大晴天,溫暖的陽光烤幹了大家因為洪水泡濕的被褥衣物,曬幹了家裏潮濕的地麵,讓所有人都十分高興。

很多人都去自家地裏看了,因為梁家村的耕地都是山裏的梯田,被洪水一衝毀壞很嚴重,沒受影響的也因為土壤濕度太大,地裏像一灘爛泥一樣,暫時也需要幹一幹再犁地播種。

所以村民們隻好把目標又轉向了自己家院子裏和前後院的菜地,經過這個冬天,大家都迫切的感受到對糧食和蔬菜的需求,到處都抓緊開始種菜。很多人也悄悄把原本種玉米的計劃改成了種土豆和紅薯,這些作物產量更高,而且玉米還需要磨碎,沒電的情況下手推石磨十分費力,土豆和紅薯卻能直接蒸熟了吃。

現在在梁家村能養牲畜的人家,都是左鄰右舍十分豔羨的。經過了漫長的冬天和一次洪水的禍害,原本家家戶戶都會至少養上一種的雞、鴨、豬幾乎絕跡了。

冬天的時候還可以把牲畜養在家裏,洪水來了以後,人還可以自救,這些牲畜不是淹死了就是被卷走。倒是聽說有的村莊受災較小,還有不少雞鴨活著,想買小雞仔的人都要排到明年了。

梁銜月在村裏閑逛的時候經常聽人抱怨自己辛辛苦苦養了一冬天的雞被水衝走了。

“早知道就殺了吃了!”他們說起這話時一臉悲痛。

梁銜月雖然也和大家一樣也無法得知市裏的情況,但這幾天沒少在收音機上收聽其他城市的消息。

她知道現在除了地勢較高的西北和西南地區,全國大多數地方現在都籠罩在洪澇災害的陰影下,但這些地方的積水雖然很快退去,也在最近幾天遭遇了不少由於洪水引發的地質災害,公路和鐵路受損嚴重。

而平原地區的洪水遲遲不退,一些河流還因為突然升高的氣溫迎來了開河期,水麵碎裂的冰層被水流帶著流動,在河道狹窄處堆積起來,形成了淩訊,導致水位更加大幅度的抬高,流域內一片汪洋。

這樣看來,安城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受這次大範圍洪災的影響遠小於其他城市。這裏多是起伏不大的丘陵,靠近大海,方便排水,附近也沒有流量大的河流。

不過福兮禍所伏,沒有大河,將來麵臨幹旱氣候的時候就會缺水嚴重。

————

又過了幾天,每天還都是晴朗的天氣,天晴得像一張藍色的卡紙,偶爾有幾片薄薄的白雲飄過。

這天村裏發生了件大事,有人嚷嚷著自己在村裏看見一隻死掉的狼,叫大家都去看。

梁銜月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熱鬧,那隻吃過人的斷尾狼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能放心。雖然這隻狼已經有幾個月沒有消息,很大概率是回到深山去了。但是在下一個沒有食物的寒冬,它依然有可能下山襲擊村莊。

人群裏三層外三層的把那隻死掉的“狼”圍住,梁銜月剛擠到最外層,就聽見有人大聲說:“這哪是狼啊,這是狗!你看錯了!”

發現的人辯解道:“你看它長得多像狼啊,就是尾巴沒斷,不是那隻來我們村裏咬死人的狼。可能後山還有別的狼,被洪水衝下來死在咱們村的。”

梁銜月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麵,看到地上的那隻動物確實模樣很像一隻狼,隻是體型小一些。

有見識多一些的人指出:“這不是隻狼狗嗎?應該是狼青吧,我看人家養過。咱們這地區的狼不是這個色的,斷尾狼,還有被打死的其他狼,都是灰色,這隻顏色發白發青,成年的體型還這麽小,就是隻狼狗。”

他用樹枝撥弄了一下這隻狼狗的屍體:“喏,還是個母的,剛下過崽子,還有奶。”

梁銜月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家裏的小狗不會是這隻狼狗送來的吧?她仔細看著這隻狼狗的屍體,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胸腹劃了一道很大的口子,傷口都有些腐爛了。

那它又怎麽知道自己會收養它送來的小狗呢,難道是因為看到了小黑?

知道這是隻狗不是狼以後,很多人都散開了。

倒還有幾個人接著議論道:“狼狗怎麽跑到咱們村裏了?這就是死了,要是沒死,也很容易咬到人。”

“這幾個村裏都沒人養狼狗,看家不會用這種品種狗。我估計是哪個工廠看門的吧,那些個老板都喜歡在廠子裏養大狗,養藏獒的都不少。”

眾人想了想,都覺得這個答案可能最接近真實。去年大雪工廠停工,雪下的那麽厚估計也沒人去喂狗,狗就自己跑出來了,雖然度過了這個冬天,但是在洪水裏受了傷,最後死在村裏。

有人突然提議:“這狗死了多久了?要是沒死多久,要不要扒了皮吃肉?”他好久沒有吃到肉了,饞的不行。這麽大一隻狗,身上可不少肉呢。

旁邊的人白了他一眼:“你沒看到傷口都爛了,真是不挑。”

梁銜月悄悄嚇唬他:“萬一這狗不是受傷死的,是病死的,那你吃了不就染上病了嗎?”

“就是,”旁邊的人附和道,“就算沒病,這死了不新鮮的肉你吃了,不怕再拉上幾回,前幾天還扶著牆出門,這才剛好,一點記性都不長。”

提議吃狗肉的那人前幾天就因為沒舍得扔被洪水泡過的東西,差點腹瀉到脫水,這才剛好幾天,又不老實起來。

“不吃了,走了。”那人終於放棄。

其他人也各回各家,嘴裏不是討論著這怪異的天氣,就是打聽市裏的情況,想知道市裏的水什麽時候會退,好去買些東西。

梁銜月看到他們都走了,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拿了鏟子出來。

既然這隻狗把自己的狗崽托付給自己,她也不顧辜負它,也會好好對這隻小狗的。

她挖了個大坑,把這隻死掉的狗埋了起來。她現在力氣大,體力也比以前充沛不少,挖一個能埋狗的大坑連汗都沒出。

回家的路上,她又想起那隻還沒起名字的小狗。他的媽媽是狼青,爸爸不知道是什麽品種,顏色是青黃帶黑,要不叫它小青?還是小黃?

一路琢磨到家,小青聽起來好像養了條蛇似的,小黃又不太準確,小狗將來要是長得像它媽媽,那皮毛確實不是黃的,是一種青白色。

就叫大青吧!梁銜月在心裏默默的決定了。

梁銜月早就看過大青的嘴巴,已經長出了大半截牙齒,雖然不知道它到底出生了多少天,但是根據這個牙齒狀況已經可以考慮用羊奶粉混著一點其他食物吃了,養起來也不會太麻煩。

如果小黑能聽懂人話,不知道它會不會委屈,自己明明是先來的,卻好像比人家矮了一輩。

今天晚上就給小黑補一個雞蛋黃吃,彌補一下它受傷的心靈吧。

梁家村近來又熱鬧了起來,有不少私家車開進村,打破了這個村子一冬天幾乎無人出入的寧靜。

梁銜月一看到這場景,就知道市裏的水已經退了,大家出入自由,沒有積雪,沒有洪水,那些在市裏住的人都回梁家村探親了。

甄敏和梁康時也起了出門看看的心思,打算先去甄麗家,然後在回來的時候順道去看望黃一峰。

算算時間,也該是他們搬到梁家村的時候了,那些看中他們家別墅的人,應該已經在來安城的路上了。

梁銜月本來也是想一起的,但是家裏有兩隻小狗,一隻還是剛來沒多久的小奶狗,離不了人,帶上也不現實,所以就讓她留下來照看家裏。

就是不知道現在田家屯是不是還是軍管狀態,氣溫回升,到處都能種地,蔬菜大棚應該也沒有那麽重要了。如果還實在進不去,他們就托人把甄麗叫到村口說幾句話,總之必須得見到人,確認平安無事的度過洪水才能放心。

他們做好了打算就準備馬上動身,這次給甄麗帶了些幹蘑菇,海島空間雨後森林裏會長出很多草菇,他們摘了沒吃完的就晾曬起來,也攢了不少。這次拿出一袋子捎給甄麗,還帶了一個空間出產的大南瓜。

梁家村裏很多人家都會種兩棵南瓜藤,臨近冬天的時候收獲幾顆南瓜放在家裏,而且南瓜十分耐儲存,拿出來也不會顯眼。甄麗所在的田家屯雖然都是搞蔬菜大棚的,但是種的都是價值更高的蔬菜,沒人在大棚裏種南瓜,這次帶個南瓜來給甄麗換換口味。

兩個人收拾完東西很快就出發了,而且臨走前告訴梁銜月,要是能進田家屯裏,在那裏住幾天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們遇到什麽緊急的事,會發申請給梁銜月要求進入空間,到時候他們可以在空間裏見麵。

但如果沒什麽事的話,為了不被人發現,最近可能都不會進空間,叮囑梁銜月要注意去雞窩撿雞蛋和加飼料。

“放心吧,我不會忘的。”梁銜月讓他們安心出門。

父母走了以後,梁銜月在家也沒什麽事,幹脆鎖上大門進了空間裏。兩隻小狗也在這裏,大青是她這幾天才撿到的,村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家又多了一條小狗。

而且梁銜月也不打算讓大青出現在人前,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艱難,而他們家還能養得起兩條狗,還都是大狗,這太顯眼了。海島空間地方很寬敞,雖然不能說得上是非常安全,但是梁銜月會想辦法保護他們。

大青以後就都生活在海島空間裏吧!

因為兩隻小狗時不時跑到院子裏玩耍,梁銜月怕他們被在柵欄外徘徊的野獸嚇到,帶著新製成的攻擊力更高的金刀把整個海島別墅周圍都清理了一遍,得到了【狼皮*2】【狼牙*1】【野豬排*1】。

在梁銜月見過的幾種野獸裏,隻有狼、熊、野豬和野牛會掉落資源,可能是皮毛,也可能是肉,其他的像是鬣狗、獅子這樣的就算費了力氣殺掉也隻會原地化成白光消失,什麽也不掉。

野豬排有很大一塊,估摸著至少也有三四斤。野豬排和海鷗蛋有點像,如果拿出來用普通烹飪方法製作,肉質又糙又硬,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篝火烤製,製成【烤豬排】,味道倒是還不錯。

一個烤豬排太大,梁銜月一人吃不完。今天中午她想吃個蝦仁蛋炒飯,熱一下梁康時昨天晚上做的糖醋裏脊,簡單對付一下得了。

別看家裏養了這麽多隻雞鴨,都隻能看不能吃。不管是公的還是母的,在新一批雞鴨孵出來之前,每一隻都得留著。鴨子到現在為止一個蛋也沒下,幾隻母雞中也隻有三隻在下蛋,基本上每天都會撿到兩個雞蛋。

這些雞蛋暫時還不能全部吃掉,梁銜月用燈照過以後,把那些沒有受精的帶挑出來吃了,受精蛋都是留著孵小雞的。

她帶著兩隻小狗在院子裏玩,自己剛進雞窩掏了兩個雞蛋出來。

一回頭就發現兩隻狗正在被母雞們胖揍。

雞都好好的關在雞窩裏,結果就在這短短兩分鍾內,先是大青仗著自己體型小從柵欄縫裏鑽了進去,張嘴去咬母雞的尾巴毛,然後是小黑看到大青受了欺負,從柵欄上麵跳了進來。

結果自己也是個戰五渣,被幾隻母雞合起來教做狗。

幸好這幾隻母雞性情溫順,連梁銜月來拿雞蛋都從來沒有挨過啄。小黑和大青也就是在肉厚的地方挨了幾下啄,又被母雞的翅膀狠狠扇了幾巴掌。

兩隻狗委屈壞了,都不在院子裏玩了,一前一後的跑回家趴在窩裏生悶氣。

梁銜月跟在後麵心裏暗暗嘲笑:逞什麽能呢,就大青那樣,想單挑母雞,至少也得三個月後,更何況是麵對一群母雞。

不過梁銜月也看出來了,小黑主動衝過來幫忙,雖然最終結果從一隻狗挨揍變成了兩隻狗挨揍,但這種行為是不是代表著小黑已經接受了大青,而且把它當做需要自己保護的小弟了?

希望他們能夠相處融洽。

梁銜月吃過飯以後,看了一下現在攢的受精蛋,從幾隻母雞開始下蛋那天,他就把所有的受精蛋都挑出來,現在差不多有一周左右的時間,受精蛋的數量是9個。

梁銜月已經準備讓母雞孵這些受精蛋,受精蛋最多可以儲存15天,但是存放一周以後孵化率就會下降不少。而母雞一次能孵差不多二十枚蛋,雖然梁銜月想再多攢一些,但是又怕影響雞蛋的孵化率,還是決定現在就開始把受精蛋交給母雞。

她來到雞窩,下蛋的三隻母雞裏隻有一隻出現“抱窩”的行為,這次的雞媽媽就是這隻胖胖的、羽毛黃褐相間的母雞。

梁銜月先拿出兩枚普通蛋讓這隻母雞試孵,主要是看它是不是真的願意孵蛋。結果讓人滿意,胖母雞果然趴在雞蛋上,有時還會翻動身下的蛋,確保均勻受熱。

看到這一幕,梁銜月趕緊把給這隻母雞準備好的孵化窩拿了出來,是一個淺口的大籮筐,高度不高,母雞可以輕鬆的跳進去,裏麵盤了一圈圈稻草。

梁銜月把孵化筐放到母雞的旁邊裏,把受精蛋一個個碼在稻草裏,趁著這隻胖母雞短暫的出去覓食,把它窩裏的試孵蛋沒收,把孵化筐放在原本窩的位置。

這隻母雞回來以後,並沒有多疑惑自己原來的窩上麵多了一個筐,它跳到這些受精蛋上輕輕趴下,身子抖動了兩下,兩個翅膀散下來,把所有的蛋都攏在身下,趴在窩上一動不動。

大概二十天後,就會有小雞仔破殼而出。

————

梁家村有幾個人從市裏回來,給大家講起最近發生的新鮮事。

“好多人都丟了工作!那些工廠、商場大部分都不營業了,隻剩下一些政府指定的店還開著,那些店裏都限購,要拿著身份證才能買到東西。而且現在上班,不發工資,改發糧食了!”

聽到這話的村民都十分吃驚:“那沒工作他們吃什麽呀?現在還能買到糧嗎,我也想去買些大米囤著。”

到市裏看過的村民搖搖頭:“大米更是重點限購對象,一天最多能買半斤。”

大家在心裏合計了一下,覺得去城裏買糧不怎麽劃算。一次就能買那麽點,還不夠把車開到市裏的油錢,這汽油說不定還比大米值錢多了。

“那現在城裏人怎麽過,又沒工作又沒糧食。”村民們聽到這一切感覺十分陌生,他們有些難以想象這種倒退,雖然暫時與他們無關,可也讓他們受到了深深的衝擊。

“有救濟糧吃,做好的現成東西,一天可以領一次。”

這是好事啊?有幾個人動了心思,也想嚐嚐救濟糧的味道。他們有一種“果然,城裏人過得不會太差”的感覺,不用上班就有飯吃,那不比他們辛辛苦苦種地好多了。

“什麽嘛!我們也去吃了,那吃的東西要是你去都吃不慣。用玉米麵和土豆磨碎烙的餅子,就著沒有什麽油水的炒大白菜。那玉米麵磨得不夠細,吃起來紮嗓子,炒大白菜你這一冬天還沒吃夠?我一看就後悔了,沒吃就趕緊回來。”

“沒想到有這麽一天,我們這些農村的泥腿子也嫌棄城裏人的夥食了。”一個上了歲數的老漢感歎道。

這可是個稀奇事。他們雖說吃了單調了點,但是有去年冬天用糧食換的大米白麵,吃上一年半載都沒問題。地窖裏的蘿卜白菜都吃膩了也沒吃光,偶爾還可以在交易市場上換到些在家裏發出來的青菜豆芽,隔三差五還去劉阿婆那裏買上一塊豆腐吃。

這麽看來,他們村裏人過得竟然還很不錯?

“那當然了,不過我看那些城裏人都挺習慣的。好像他們在冬天地下建的那個什麽避難所裏吃的也是差不多的東西。”

“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冬天他們那不像咱們這有煤和木頭燒,當時要是把他們留在家裏不管,估計市裏都沒活人了。”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市裏有電嗎?要是市裏通電了,趕緊把咱們這裏冬天壞掉的電線修一修,沒電一點都不方便。”梁家村的村民過了一冬天靠蠟燭照明的日子,特別想盡快回到電力時代。

這個去市裏的人也專門打聽過:“說是煤炭緊張,市裏大部分地方也不供電。咱們這隻有火力發電廠,也不產煤,要用火車從別的市拉煤來,不過聽說鐵軌因為洪水和去年的暴雪有部分損壞,要等修完以後才會通。所以這電呐,還得再等等。”

幾個村民又爭論了幾句,主要分歧的地方就在於要過多久生活才會恢複正常,有說現在氣候雖然異常,可是天氣暖和的快,一年可以多種一茬糧食,糧食一多很快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模樣,甚至更上一層樓。更多的人還是對過分溫暖的天氣覺得恐慌,事出反常必有妖,覺得這是在醞釀著更大的禍事,千萬不能放鬆警惕!

————

甄敏和梁康時駕車一路順利地來到了甄麗家所在的田家屯,在村口沒見到設卡的人,看來這裏的確已經解除了軍管。

這裏看起來也遭遇過小範圍的洪水,馬路上還有流水衝刷的痕跡。但是家家戶戶的蔬菜大棚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壞,看來這裏的洪水規模比梁家村小上不少。

甄敏兩人來到甄麗家附近,正在張望的時候,從一邊走來兩個穿製服的男人,詢問他們的來意。

“這不是甄麗家嗎?我是他妹妹,親妹妹,和我老公一起來看她的。”甄敏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那兩個人倒是很和顏悅色。

“來走親戚的?那我幫你叫一下她。甄姐現在在大棚裏忙。”

“哦,好,謝謝。”甄敏答應一聲,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大姐家附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快,甄麗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甄敏的手,領著她進屋去說話。

剛一坐下,甄麗先問了:“我聽說你們家那邊的洪水不小,怎麽樣,家裏還好吧?”她看了看梁康時身後,沒見到梁銜月,又有些急地問道,“月月怎麽沒來呢?”

“我們都沒事,月月留下來看家了。你還沒說你家這是怎麽了,這陣勢怪嚇人的。”甄敏低聲問道。

甄麗笑了笑:“我這事說來話長,還有些事情人家不讓我往外說,我撿能告訴你的說一下吧。”

“天氣轉暖以後,田家屯就恢複往常的管理,原來守在村口的人也撤了。我們的蔬菜政府也是願意全收的,但是現在可以自己出去開車送菜,外麵的菜價高,有人願意拿好東西換,一批菜能賺一大筆!

這下就有人看我和薇薇母女兩個照看這些大棚,以為我們好欺負,經常來搗亂,想用低價把幾個大棚買走。有一次晚上,還讓我抓到他們來劃棚膜,要不是我聽到了動靜起來看,大棚恐怕就要讓他們毀了!”

甄敏緊張道:“那怎麽辦?現在能報警了嗎?必須得嚴懲這幾個人,否則他們肯定得寸進尺。”兩個女人在農村裏生活,確實容易被人當做軟柿子捏,要是不反擊回去,以後這種事就沒完沒了了。

甄麗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別擔心,已經解決了。”

原來就在甄麗和田薇不堪其擾的時候,田薇想起來去年冬天的時候,市裏的農業技術研究員到他們田家屯看過,說這裏很適合做一個農業基地,想在這裏試種什麽作物。當時市裏還專門派人來詢問他們這些家裏有蔬菜大棚的人有沒有出售大棚的意向。

那時候蔬菜大棚就是個下金蛋的母雞,誰也不舍得賣掉。再說現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收什麽作為報酬。收錢吧?眼看著金錢的購買力越來越低,怎麽看也不可靠。收糧食?那幾個蔬菜大棚賣出去換來的糧食好幾年都吃不完,往哪裏放、怎麽儲存都是個問題。

所以當田薇和甄麗提起這事時,甄麗還當場否決掉了:“這蔬菜大棚就是我們將來生活的保障,可不能因為這點事就輕易賣掉。”

結果田薇卻說:“蔬菜大棚才不是我們未來的保障,你看現在這樣,那些人來搗亂,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們村裏的這些人來搗亂,每次都是趁著半夜,一擊不中就逃跑,像是蒼蠅一樣惹人煩,卻又無可奈何。就算報警,警察來看過,搗亂的那幾個人也沒造成嚴重的後果,不至於把人帶走,而且他們咬死了不肯承認,附近也沒有監控作為證據。鬧到村裏,比起甄麗這個外姓的離異女人,當然是本地人更受偏袒,甄麗找過幾次,村裏也隻是敷衍過去。

“那你想怎麽辦?”甄麗問田薇。

“我想用咱們家的蔬菜大棚,給咱們母女兩個換個鐵飯碗。”田薇語氣堅定地說。那些人為什麽欺負他們家?就是因為他們沒有靠山,兩個好欺負的女人而已。

那就找個最硬的靠山。

田薇找到了原來來過他們田家屯的農業技術員,告訴他自己想把家裏的兩座蔬菜大棚捐給政府,隻求政府幫忙安排個不至於餓死的工作。

她的要求聽起來一點也不過分,農業技術員向上麵請示過以後,不僅答應了他們母女兩個的要求,還把不少物資作為補償贈送給他們。甄麗家的庫房現在裝滿了各種日用品和至少能吃兩三年的大米白麵。

甄麗把自己的工牌拿給妹妹看,一個很精致的合金牌子,上麵寫著:甄麗農業技術員(初級)

她眼角眉梢裏是藏不住的喜悅:“拿著這種工牌,買那些限購的糧食和日用品額度可以多出一倍,聽說這裏要是能改造成蔬菜基地以後還會有更好的待遇,像是食堂、員工優惠什麽的。每個月的工資不僅夠我們母女兩個人生活,還能剩下不少。”

這工資不是錢,而是各種可以自選的物資。

甄麗也琢磨了下其中的關竅,兩個蔬菜大棚雖然很有價值,但是不至於讓上麵對他們母女兩個格外關照,甚至聽說蔬菜大棚常有人搞破壞,還派了兩個警衛來巡視。警衛隻是臨時的,村裏人卻不知道,隻知道甄麗現在攀上了關係,家裏都有人保護了,再也不敢隨便來挑釁。

甄麗覺得,市裏早有把整個田家屯的蔬菜大棚都收攏的打算,可是大家都不打算賣,政府也不能強買強賣,終於遇到她這樣帶頭願意上交的人,被推出來做榜樣了,才格外優待。

甄敏奇怪道:“那現在田家屯除了你們,還有別人把蔬菜大棚捐贈出去嗎?”

“也有幾個,多是家裏的大棚規模不大,而且是外姓人或者家裏人口單薄,總受村裏人欺負,才像我一樣把大棚捐出去。”

甄敏心裏有些奇怪,那大姐這帶頭作用也不是很強,而且政府是打算把這裏收攏成蔬菜基地或是糧食種植基地的,現在單是有了大姐家的大棚有什麽用,沒形成規模,也不方便管理。

其他的村民覺得蔬菜大棚是搖錢樹,自然不會因為一個農業研究員的工作心動。

這時,梁康時說道:“那大姐還是在家裏這幾個大棚裏忙活嗎?”

“對啊,我還是負責種菜,”甄麗說道,“現在大棚裏什麽也沒種,正在更新設施,安裝了各種溫控和節水灌溉設備,電路也在改,還要搭一些方便作物生長的架子。那改造過的大棚,我都要不認識了,太高科技了!”

“這是要種什麽啊?”甄敏好奇的問道。

“還沒定下,好像是要種一些更高產的品種。聽說專家們在培育一些蔬菜種子的時候,那些產量很高但是味道沒有那麽好的品種因為不適合市場需求沒有推廣,但是現在這個時候,還是人吃飽要緊。我這個大棚應該就是種這些品種的菜。”

梁康時很是讚同:“的確,咱們國家有大量的儲備糧,就算氣候異常,一年半載出現也不會糧食的嚴重短缺,但是蔬菜不容易儲存,人也不能不攝入蔬菜,所以這些高產的蔬菜能解決很多問題。”

“對,就是這個理。”甄麗能繼續在自己家的大棚工作,一連解決了好幾個問題,心情大好。“你們在我這多住幾天,大姐做好吃的給你們補補!”

————

無人的時候,甄敏和梁康時說起田家屯將來的發展,問道:“你覺得田家屯的這些蔬菜大棚,以後都歸到政府的管轄,這事能成嗎?”

梁康時琢磨片刻:“你覺得這天災不斷的情況繼續下去,光憑幾個蔬菜大棚,真能平平安安的發財?”

甄敏沉默,其實冬天的時候,要是沒有政府提供電力和煤炭,田家屯的蔬菜大棚根本無法產出蔬菜,那時候雙方也算是合作共贏,沒什麽好說的。可是天氣眼看著熱起來,這種異常的溫暖天氣就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也不是多難想象。

將來高溫、幹旱缺水,政府恐怕就顧及不到這些不在他們管理下的蔬菜大棚了,必須得優先保住自己控製的田地才行。到時候蔬菜大棚可就未必像現在這樣,能讓田家屯的村民們賺得盆滿缽滿了,怕是讓作物正常成熟都做不到。

那時候再學著甄麗捐贈大棚,就未必能得到她這樣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