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溫不會來了!”
“我本來還想,在我削權後,能讓他劉伯溫來輔助你清剿妖賊的。”
“誰曾想,事與願違。”
脫脫還因此歎了一口氣,對身邊的朵兒隻說了起來。
朵兒隻也拿起桌上的報紙看了起來,隨後,不由得罵道:“好個劉伯溫!”
“丞相!”
“他對我大元並不是完全忠心!”
“宋濂的一篇文章就讓他不敢來為朝廷做事了,這說明,他更在乎的還是他個人的聲名,與我們不是真正的一條心!”
朵兒隻頗為憤慨地對脫脫說道。
脫脫則道:“這怪不著他劉伯溫。”
接著。
脫脫就愁眉不展地看向朵兒隻說:“要怪就怪妖賊裏的這個章誠太厲害,用一篇文章就能讓三個浙東名士不能為我們所用!”
“可能不隻這三個。”
脫脫說道。
朵兒隻頷首:“丞相說的是,滁州的這個章誠一直很讓我們頭疼的很!”
“這都是國朝吏治不興,所以讓這樣的大才成了賊。”
脫脫歎了一口氣就對朵兒隻說:“如果將來能擒獲此人,一定不要殺了他,當禮敬之,此人若能為我大元所用,當是宰相之才,而或能使我大元中興。”
朵兒隻不由地道:“丞相到底是丞相,胸襟博大,用心深遠,不以個人好惡行事,隻以國家為念,令人敬佩,請丞相放心,我一定生擒此人!”
脫脫微微一笑。
而朵兒隻又問著脫脫:“丞相,要不要幹脆派人去殺了劉、章、葉三人,以免他們真的同那宋濂一樣,投了賊?”
“不可!”
“這三人乃天下名士,殺之影響太大!”
“不但不能殺,還得加強保護!”
脫脫說道。
朵兒隻稱是。
接著,脫脫就問朵兒隻:“讓你調查的情況怎麽樣,張士誠為何源源不斷有那麽多兵械?”
“已經有了結果。”
“這些兵械都是一個叫滁州軍械行的商行給張士誠供應的。”
“據聞現在滁州城南廠房密布,敲擊聲晝夜不絕,想必是在天天打造兵械,另外,許多鐵料也被各種方式走私到了滁州,甚至能見到來自我們大都某些王公大臣的商隊,說是因為滁州賣鐵無稅不說,還價高,所以人人爭著去那裏逐利。”
朵兒隻回道。
啪!
脫脫再次把桌子重重一拍:“本朝那些奸賊真是該殺,竟然為利滋賊!”
“丞相息怒!”
“現在最可怕的是這兩夥賊寇,既然通貿兵械,是不是會有合體之患?”
朵兒隻勸起脫脫來。
脫脫聽後也點了點頭,而更加愁眉不展道:
“是啊,這很可怕,一旦他張士誠與朱元璋這些妖賊真聯了盟,我們在江南的基業就危險了!”
隨後。
脫脫又問朵兒隻:“你實話告訴我,你收複集慶後到底消滅了多少真正的妖賊?”
朵兒隻想了想道:“不下五萬!”
“說實話!”
“如果你對我都不說實話,我大元還有將來嗎?!”
脫脫聲色俱厲地道。
朵兒隻又道:“或許有兩萬。”
脫脫沒有說話,隻依舊盯著朵兒隻。
朵兒隻被他盯得心裏發麻,隻得繼續說:
“其實隻有三千不到。”
脫脫仍然沒有說話。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丞相。”
“我們隻抓到了十來個落單或逃了的賊寇,加上跟妖賊勾結的匪民,就二百來名。”
朵兒隻不得不咬牙繼續回道。
脫脫聽後道:“我就說,他章誠怎麽做到讓滁州的妖賊沒有因為郭子興的去世而分崩離析,敢情你們收複集慶幾乎一個章誠的妖賊都沒消滅,是人家主動把集慶讓了出來,才讓人家有足夠的本錢,要求滁州的其他妖賊聯合在朱元璋的旗下。”
脫脫說到這裏就問朵兒隻:“也就是說,那數萬首級都是你底下的人殺良冒功地來的?”
“是!”
“卑職馭下不力,請丞相責罰!”
朵兒隻忙回道。
脫脫歎了一口氣,苦笑說:“我都要被罷職了,哪裏還能再責罰你!”
“但卑職的確對不起丞相,辜負了丞相的期望。”
朵兒隻說著就直接推金山倒玉柱而跪在了脫脫麵前,而含淚說道。
脫脫扶起了他,笑道:“說這些做什麽,你現在得趕快回集慶,派人細細哨探,這章誠的主力既然主動撤出了集慶,那他們現在到底在哪裏,會不會還在集慶周圍潛藏起來,會不會再次攻打集慶,一定要查清楚,這事關你個人和我乃至整個大元的命運!”
“是!卑職明白!”
朵兒隻答應了下來。
“有旨意!”
不巧的是,這時,剛好有宣旨的元廷欽差走了進來。
脫脫隻得忙跪迎起來。
這聖旨自然是罷脫脫官職,且令其暫居淮安、不得簽署公事的詔旨。
而宣旨的欽差則是吏部侍郎貢師泰。
貢師泰沒有急著宣旨,而是先扶起了脫脫:
“丞相勿急!”
接著。
貢師泰就對脫脫拱手作揖後道:
“我一路故意拖延,但無奈中書省催促甚緊,隻得還是趕在高郵城破前到了丞相駕前,還請丞相見諒!”
“承蒙公好意,戴罪之人自是感激不盡。”
脫脫拱手回道。
貢師泰又問道:“江南江北剿賊諸事可已安排妥當?若未妥當,當安排妥當了,我再宣旨為好,對外就說我暫時病了,於驛館暫歇。”
“基本倒也妥當,欽差旦宣旨無妨。”
脫脫回道。
貢師泰頷首:“如此就好。”
於是。
貢師泰就宣了旨。
脫脫倒是沒有抗旨,而接了旨,並爽快地交卸了兵符與大印。
而脫脫在接旨後就單獨留下了朵兒隻,囑咐說:“我既已被罷官,不日就要去淮安暫居,今後江南江北剿賊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務必要守住集慶,不能讓江北的朱元璋部滁州妖賊渡江成功,而在江南紮下根來,此賊有章誠相助,隱患甚大,一旦紮根,恐真會滅我大元社稷!”
“是!”
朵兒隻含淚點首。
“另外,我被罷職的消息暫時不要告知全軍,以免軍心動搖。”
“再有,從現在開始,你有事直接向陛下上奏,表示你已不認我這個丞相,而隻忠心於他!”
脫脫說道。
“暫時不告知全軍關於您的事,自是應該。”
“但讓我背叛丞相,我做不到!”
朵兒隻含淚回道。
脫脫突然嚴肅道:“必須做到!”
“為了大元,為了我黃金家族,你必須放下個人恩怨,盡快與我撇清關係,讓陛下和哈麻他們都覺得你已經改換陣營,這樣他們才不會不但換了我,還要換了你,進而徹底敗壞整個剿賊大業!”
脫脫說道。
朵兒隻聽後凝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如你剛才所說,我們得防備張士誠和朱元璋在章誠的影響下合盟,所以,你當盡快向陛下上奏,建議招安張士誠,他要稱王,就讓他當我大元的王!讓陛下在看見你的忠心的同時,也看見你的能力。”“陛下雖不容我,但非昏聵之君,會明白你這樣做的深意何在的。”
脫脫再次囑咐道。
朵兒隻含淚稱是。
接著。
脫脫就向朵兒隻大拜在地:“大元的江山社稷就拜托公了!”
“丞相!”
朵兒隻嚇得忙也大拜在地,哭道:“丞相,您別這樣,您的話,我照做就是,請您放心,除非我死,我絕不會讓朱元璋和章誠等賊子在江南立足腳跟!”
接下來。
脫脫就往驛館走來見貢師泰,等著貢師泰將他解送到淮安去。
“快馬向陛下回旨,就說國賊脫脫已接旨,準備去淮安!”
貢師泰這裏則在驛館對自己身邊一隊騎兵囑咐起來。
這些騎兵因而稱是而去。
而貢師泰這裏則在脫脫來後,堆砌起滿臉笑意,朝脫脫走來,且瞅了一眼跟來朵兒隻道:
“丞相,我們出發吧。”
脫脫點首:“欽差受累!”
朵兒隻這裏沒有拜別脫脫,隻向貢師泰拜別而去。
沒多久。
朵兒隻就回了集慶,見了江南諸道行禦史台禦史大夫福壽,對其吩咐說:
“加派騎兵於周邊搜索妖賊情況,尤其是那個章誠的神機營,到底有沒有在江南!”
“這也是丞相的意思。”
朵兒隻說著就叉腰而嚴肅地說:
“丞相洞若觀火,知道我們收複集慶,沒費一兵一卒,但亦正如丞相所言,這章賊的確是非凡人物,集慶這樣的大城都能說棄就棄,真不是一般賊寇能做得到的。”
“右丞說的是。”
“卑職已經加派兵力查過,集慶路已無大股妖賊窩點,另外,派去江北的哨探也回報說,章賊所部和朱元璋等滁州妖賊皆大量聚集在江北,章賊之大部,甚至還去了淮揚。”
福壽這時回答起來。
朵兒隻聽後當即凝神沉思起來,問:“淮揚?”
“是的!”
“我們的人說,他們假扮百姓接待過這些妖賊,親耳聽到妖賊們自己說他們是花雲、湯和、毛廣的人,是受章先生的命來的。”
福壽回道。
朵兒隻聽後忙吩咐道:“地圖!”
很快,就有人把地圖鋪到了朵兒隻麵前。
朵兒隻看後笑了起來:“這是個機會,既然妖賊大部分在江北,那我們隻需防備他們渡江,把他們全部聚殲在江北就是!”
“右丞說的是!”
福壽附和了一聲,就道:“不過,江南還有不少妖賊留下的眼線,一旦妖賊再次渡江,隻怕依舊會很容易。”
“另外,卑職最近派人去周邊打探才知道,妖賊因為撤的匆忙,所以劫掠在集慶路各官倉與清洗劣紳奸商以及朝中王公貴族們在江南產業時,所得的大量錢糧並沒有及時帶走,而是大量散發給了江邊的漢人百姓,這些人有不少和妖賊暗中來往,還為妖賊做事,甚至被妖賊組織起來學習過。”
“而現在,集慶府庫空虛,朝廷又一時無糧可調,不如直接以清理賊患為名,將沿江十裏內的漢民清洗一遍,得錢糧作為補足軍需之用,同時也避免將來妖賊渡江後有內應。”
福壽這時建議起來。
朵兒隻聽後點了點頭:“應當如此,滁州妖賊發動愚民,江邊愚民被妖賊蠱惑成刁民的可能性很大,當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以免成妖賊渡江助力,隻是我們的人手隻怕不足,沿江十裏,恐要不少兵馬才能清剿的幹淨。”
“兵馬不用擔心,許多縉紳民團義兵表示願意為朝廷清剿這些刁民,以免賊患做大。”
“而且他們表示為此願自備幹糧,因為這次妖賊為禍集慶,他們損失都不少,就想著也從這些刁民身上找補回來。”
“這個補足眼下糧餉匱乏的辦法本就是他們提出來的。”
福壽笑著說道。
朵兒隻聽後點頭:“那就好,但這事甚大,畢竟是屠民,眼下丞相被罷官,我也不能不慎重,待我向陛下快馬請旨再說,你們隻先準備著。”
“是!”
沒一個月,朵兒隻就收到了元順帝妥懽帖睦爾的回旨。
“南人可惡,準卿所奏,但所洗之財,取四成入宮。”
朵兒隻看完旨意後,沉下了臉,當場道:
“丞相說他不是昏聵之君,我看他昏聵的很!養軍的錢糧,他都敢拿四成,他到底是怎麽想的,這不是自己毀自己的根基嗎?!虧我怕他不願意罪民,還請示他。”
福壽本是色目人,對朵兒隻罵皇帝,沒什麽意見,隻對皇帝要拿走四成的錢財也有些失落。
因為這可是他和當地地主官僚們好不容易想到的賺錢法子。
於是,福壽道:“如此,隻能將清洗範圍擴至二十裏,但隻怕所得錢財給宮裏四成後,還是不夠,隻能勉強給江南江北數十萬大軍發半餉,反正十裏二十裏都是殺,天下本也不缺漢人,上麵會理解的。”
“那就二十裏!”
朵兒隻想了想,苦一苦百姓的確比苦一苦皇帝好,便咬牙答應了下來。
被脫脫派在朵兒隻身邊任椽吏的楊元杲這時抿嘴說道:
“既如此,剩下一半軍餉,卑職願去號召諸鄉宦募捐!”
朵兒隻見此非常高興:“很好,如果你楊文素能募捐到,我薦你為中書參議!”
“謝右丞。”
朵兒隻這裏則沉聲道:“傳令,沿江二十裏,先過刀再過火,務必盡掃賊腥!”
“是!”
色目人福壽大喜。
於是,接下來,整個集慶路沿岸,元兵和地主武裝大舉出動進村,見人就殺,見屋就搶。
不過,章誠部義軍活動過的區域,基本上其實隻是沿江十裏範圍內的百姓,而且也幾乎都被提前動員撤回江北。
所以,這些元兵和地主武裝掃**的基本上還是沿江十裏到二十裏內的百姓,基本上目前還是元廷核心統治區的百姓。
因為底下的色目人和地主武裝難免會過度執行,所以很多時候,連三五十裏內的百姓都遭到了掃**。
畢竟在基層為元廷做事的基本都是色目人和漢人地主官僚,他們更在乎的是個人利益,想趁機加緊斂財,可不考慮這樣做對元廷社稷有什麽影響。
比如,在江寧縣內一離江很遠的某村,許多百姓就被勒令排成一排跪著色目軍官還因此冷笑說:“賊子的糧,你們竟敢領!知不知道那是搶的我們的,是來路不正的糧食。”
“官爺容稟,我們不領就要餓死在去年的冬天了啊!朝廷不管我們死活,我們總不能真的就看著自己被活活餓死凍死吧?”
“餓死凍死也比領了賊子的糧食木炭強!”
這色目軍官身旁的一漢人民兵首領先說了一句。
“沒錯,領了就沾了賊子妖氣,就得死!”
這色目軍官跟著說了起來,且接著就把手一揮。
於是,一排元兵持矛過來,將這些百姓當場搠死在地。
話說,義軍也在撤走時,派人來到這些未曾動員過的地方,對提前對不願意撤走的百姓做了提醒,讓他們隨時做好警戒和潛藏。
所以,也還是有不少百姓,在元兵和地主武裝進村時,躲藏進了湖泊沼澤或者各處地洞裏。
但還是有不少百姓有僥幸心理和對元兵警惕心不強,而被抓到被劫掠被屠戮。
“爹!”
一女孩就因看見自己回家拿糧食而被地主武裝抓住說要砍頭去賊血的父親被砍了頭,而從地洞裏跑了出來,其家人拉都拉不住。
路過的一元兵見此直接策馬過來,一刀砍斷了這女孩被其家人拉著的手臂,使其手臂血淋淋地掉落在地。
“啊!”
這女孩一聲慘叫,疼暈了過去。
而其家人還沒反應過來,元兵就鑽進了地洞內,把其家人也殺了個精光,沒多久還將這一家人和附近其他被殺百姓集中起來燒掉。
一時,江邊許多地方哀鴻遍野,江紅如血,連綿數百裏皆有火光,晝夜不熄。
……
“上位,我們得盡快渡江!”
滁州這邊,章誠在提前收到楊文素的密報後,就來了見了朱元璋,告知了朱元璋此事。
朱元璋知道後幾欲咬碎鋼牙,而道:“這些畜生,果然反動!”
“隻是馮國用那邊還沒有消息!不知道巢湖水軍要不要投。”
章誠不由得說了一句。
朱元璋道:“不等了!他要是不投,那就逼著他投,先發兵和州!”
“行!”
“發兵和州後,先派兵圍湖軍演,如果他們不投,就軍演變火並,再渡江!”
“同時,可以先讓文正他們先率之前在江南招募的江南本地兵先用我們的戰船渡江,襲擾賊軍!”
“且讓花雲他們佯攻揚州、淮安,逼江南元兵部分北調。”
章誠說道。
朱元璋頷首:“這些都是提前定好的,讓文正趕緊帶動員好的神機營出發!雖然,胡元底下的色目人和那些漢人敗類是在壞胡元的根基,但畢竟他們屠的是百姓!我們必須盡快阻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