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耿炳文因此就一臉擔憂地對朱文正說了起來。

朱文正也神色凝重地道:“是啊,可這麽多百姓,我們又不能放棄他們不管。”

說著。

朱文正就回頭看了百姓們一眼。

這些百姓從朱文正部的義軍出城開始就跟著他們,如今在朱文正一眼看過去後,隻如綿亙到望不到盡頭的長龍。

整個五千餘的義軍神機營主力,在這條長龍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甚至隻如漂浮在長龍頭上的龍須而已。

關鍵是,這條長龍還在長大。

沿途很多流民都在加入。

即便義軍沒有再給外圍的流民發糧食。

最外圍的流民已經隻靠自己帶的糧食解決饑餓問題。

但因為從眾效應和跟著義軍帶來的安全感,還是讓很多流民在加入。

“娘的,這狗日的胡元到底是造的什麽孽啊,不斷地有流民跟著,隻會讓元軍很輕易地發現我們,並圍剿我們,我們撤出鎮江的意義變得根本就不大!”

指揮同知謝成跟著說了起來。

“娘!”

就在這時,不遠處還有哭聲傳來。

朱文正循聲看了過去。

李文忠更是主動跑過去問了一下,然後跑回來說:“是一家人的女主人病逝了,最近他們那個村的人,突然出現大量人病倒。”

“是瘟疫!”

“要將他們隔離開,不能讓他們跟別的村挨太近!”

“章先生的防疫冊子裏提過,大量人群聚集,會加速瘟疫爆發,乃至產生更烈性的疫毒!”

“我們需要盡快拿出應對辦法來!不然,各地流民匯合後,匯合的各類瘟疫就更多,到時候指不定會產生什麽可怕的新疫毒來!”

謝成聽後一臉驚慌地說了起來。

“本就因為戰亂而時疫流行,這麽多人跟著,肯定會有更多瘟疫,章先生給我們的退燒藥已經不夠,再這樣下去,隻怕會有瘟疫蔓延到我們義軍主力這裏來。”

“指揮使,我們還是趕緊拿出個辦法來為好,不然,救不了這些百姓,我們自己隻怕也無法保存,要麽被趕上來的大股義軍屠滅,要麽被瘟疫屠滅,要麽因為饑餓而死。”

耿炳文這時也說了起來,且說著就看向了朱文正。

謝成這時道:“要不把這些百姓趕走?”

“怎麽趕?”

“他們會聽嗎?”

“那就殺!誰跟著一路,就殺誰,看他們還敢不敢跟著一路!”

“直接殺百姓,還是義軍,還是大同社嗎,那不跟元兵沒什麽區別?”

“那能怎麽辦,這些百姓一直跟著,大家誰都活不了!”

“為什麽這些百姓就不能體諒理解一下我們義軍,非得跟著一路。”

“他們也想活!不跟著義軍跟著誰?不跟著義軍,要麽被元軍和他們的走狗屠戮,要麽被盜賊搶掠屠殺一遍。”

神機營的高層官將為此爭吵起來。

對於大多還沒滿二十的義軍神機營官將而言,這種情況也是他們第一次遇見,所以一開始都很是茫然無措。

所以,初生代的義軍領導者們都不知道怎麽應對,怎麽管理。

李文忠這時也看向了朱文正:“表哥,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章先生的十六字訣,真正操作起來,果然不是想象的那麽容易的。”

“尤其是在我們這邊要保持底線,敵軍又徹底不要臉的情況下。”朱文正這時則苦笑著說了起來。

說後,朱文正看向謝成和耿炳文等同僚:

“諸位,我們作為偏師,提前渡江獨立發展的目的,本就是為盡快解救江南百姓於水火之中,減少江南大量百姓因為反動者的殘酷屠殺而銳減,從而避免將來建立新中華後,江南就隻剩下官紳豪強,而民眾即便聯合官府也對抗不過這些官紳豪強。”

“所以,我們不能拋棄這些百姓,拋棄了,這說明我們渡江已經失敗了!”

“即便我們還能存活下來,那也隻會變成跟著別的如匪如寇的義軍一樣。”

“何況,我們中下層的弟兄,大部分是江南百姓的鄉民,我們願意放棄,他們不一定願意這些百姓。”

“隻是,現在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們不能隻跟著章先生的指示來,我們要靈活地改變我們的策略,且必須自己想出辦法來。”

“畢竟章先生現在不在這裏,我們也不能立即飛到他麵前問他怎麽辦,所以我們要自己想辦法。”

朱文正說後,耿炳文和謝成等皆點了點頭,且都認真思考起來。

“我是這麽想的,既然不能放棄百姓,又要實現流動作戰,那不如這樣,我們先分兵!”

朱文正說道。

“分兵?”

“沒錯!”

“五千義軍在整個江南元兵麵前是敵眾我寡,三千義軍在整個江南元兵麵前,也是敵眾我寡,都是要用遊擊戰術的。”

“既然如此,幹嘛不分兵發展,先去引開滋擾元軍,遲滯他們的進攻,甚至假扮成主力,讓元軍摸不著頭腦,不知我們是哪股人馬。”

“另外,也減少瘟疫集中爆發的影響。”

朱文正問道。

謝成聽後道:“這是個辦法,如此,還可以多分幾股,邊遊擊邊發展,一千變兩千,兩千變一萬,如母雞下蛋一樣!”

“沒錯!”

“既然如此,我認為,我們對待地主官僚的策略要改變一下才好。”

耿炳文附和起來,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文正因而問向他:“怎麽改變?”

“將章先生在瓦梁壘推行的那套減租減息政策,變成沒收地主官僚田產糧食等財產,用更暴力的方式進行革命!”

“章先生不是說過,我們造反不是溫文爾雅之事嗎?”

“現在想來,這的確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我們的糧食不夠養這麽多百姓,又不能拋棄這麽多百姓,江北的糧食一時又不可能一下子運過來,隻能找地主官僚們要糧,而且靠他們捐獻已經不夠,得抄他們的家才能夠!”

“總之,我們現在的處境是,百姓和士大夫,我們義軍隻能照顧中的一個,不能兼顧!”

“既然不能拋棄百姓,要百姓活著,那就隻能對地主官僚們實行更嚴厲的清算,畢竟地主官僚被清算還能活著,但百姓被拋棄卻不能活,盡管地主官僚們的財產不一定是非法得到的,但是我們義軍需要他們為起義做更大的貢獻,他們也必須為起義做更大的貢獻!”

“有了足夠的糧食和田地,才能養活百姓,發動百姓,建立根據地,才能把得到民心變成能夠助我們壯大的民力!”

“而且我們起義本就是暴力改造,不是你好我好,所以要麽對百姓狠,要麽對地主官僚狠。”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這是現實決定的,是地主官僚們更加反動的行為,導致了我們需要采取更暴力的方式進行起義!”

耿炳文說後就看向了朱文正等人。

朱文正點了點頭:“是到了該我們明確立場的時候了。”

說著。

朱文正看向其他人道:“兄弟們,我們應該如章先生所言,選擇站在百姓這邊,讓地主官僚們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