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邵榮便帶著騎兵先坐船,在元兵水軍的眼皮底下,陸陸續續從元兵步騎兵的後方上了岸。
元兵水軍主將達尼達斯,見此忙派快騎上岸,將這一情況告知給了哈雅與陳本。
哈雅聽後麵沉似水,立即就猜到了章誠派騎兵乘船到自己後方的目的,而對陳本說:
“好狡黠的賊軍!他們這是在聲東擊西,雖意在派馬軍去攻集慶,但明顯是欲吃掉我們這五萬生力軍!”
因而,哈雅立即傳命:“達家奴率鐵甲兵立即占領板橋!讓水軍予以配合!”
板橋鎮,之所以叫板橋鎮,就是因為這裏有一木板所作的橋。
此橋溝通南北,據史料記載,該橋橋下之水“闊三丈、深一丈,下入大江。”
《水經注》裏則說,“江水經三山,又湘浦出焉,水上南北結浮橋渡水,故曰板橋浦。俗稱人字河。”
此橋在清朝以前一直是木橋,而在清朝時期則改成了石橋。
現在,哈雅意欲先占據板橋,是為了阻止義軍步騎兵可以大規模通過板橋過來,阻止他們回撤。
但義軍這邊,郭天敘和張天佑的第二軍已經開始準備過橋。
元廷水軍這邊的達尼達斯也已經沒等哈雅的命令,就開始主動下令,讓自己這邊的戰船過來阻止義軍第二軍渡河,且一見第二軍的官兵要開始過橋,就立即下令把船橫過來,讓船上的弓箭手向橋上射箭。
一時,過橋的許多義軍即便有舉盾,但也相繼落入湍急的河流中,且不時還傳來慘叫聲與呼救聲。
後麵的義軍嚇得不敢再過橋,隻得往後退。
張天佑和郭天敘因此不禁對視了一眼。
“這個時候需主將壯膽!把大盾給我!”
張天佑這時說了一句,就先下了馬,從一親兵手裏拿過一大盾來,遮蔽在自己身側,而持刀喊道:
“跟我衝!過橋殺韃子!”
說完,張天佑就持盾冒著箭雨往橋上衝,饒是一箭射到了他肩部,他也沒後撤,硬是咬牙衝到了橋對岸。
他身後的官兵見此也勇敢了不少,皆持盾跟著衝了過來,盡管還是有不少義軍掉進了水裏。
“娘的,舅爺都過去了,老子也要過橋!”
張天佑麾下的趙繼祖見此也一咬牙,下了馬,持盾帶著自己的兵,不顧一切地往橋上衝來。
達尼達斯見陸陸續續有不少義軍已經衝過橋,且漸漸在一將領的指揮下,開始排列成八字形狀,往對麵哈雅和陳本的元兵奔去,就一時臉色陰沉下來,而最終說道:
“傳我的命,直接撞橋!”
於是。
這些元廷水軍直接調轉船頭,開始朝板橋順流直衝過來。
正要也下馬過橋的郭天敘忙被胡泉拉住了:
“公子別忙!韃子水軍要撞橋!”
章誠這時也看見了這一幕,而不禁暗歎,這元兵水軍指揮官爺是夠狠,為了阻止自己的人過橋,不惜自毀戰船來撞橋。
“讓湯昌他們立即衝上去,用大炮轟,實在不行也給我撞他們!”
章誠這時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本來隻護著押糧和阻遏元兵水軍侵犯太平段江麵的湯昌,就率領戰船也衝了上來,開始列炮轟擊這些要去撞橋的元兵大船。
轟!
當一炮轟來,元兵大船木屑橫飛,不少在原地就開始迅速沉水。
達尼達斯見此道:“不要管!一定要撞上去。”
達尼達斯說著就說:“把本官的坐船也開上去,就算是沉於江水,也要撞上去!”
因為達尼達斯這個元兵水軍主將主動帶頭來撞的緣故,元兵水軍的戰船也就繼續不顧義軍這邊的炮彈,而繼續往橋上撞來。
“娘的,這些元兵為了保住集慶,是真拚命了。”
花雲這時都忍不住在章誠麵前罵了一句,而叉腰瞥了章誠一眼。
章誠也神色凝重起來,他不得不承認,這指揮作戰的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在作戰過程中,總會遇到突**況,敵將也不會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圖來。
現在,章誠需要盡快作出決斷,是要求郭天敘等立即過橋,還是讓張天佑等趕緊回來,避免被壓上來的元兵大股步騎兵吃掉。
“要是朱元璋在這裏,他會怎麽做,他會不會放棄到嘴的肉飛掉?”
章誠甚至不禁在心裏如此想了起來。
郭天敘這時也心急如焚,看著越來越近的元兵大船,他此時不知道是收兵回來為好,還是趕緊過橋為好。
如果他不過橋,就得坐視張天佑和過橋的步兵被壓上來的元兵吃掉。
如果他過橋,就很可能被撞過來的元兵戰船連人帶橋的撞進河裏。
被押在郭天敘軍裏的陳野先冷笑起來,對郭天敘道:“郭公子,趕緊讓張舅爺他們回來吧,不要真聽章誠的令才讓張舅爺他們回來,等到那時候,就晚啦!”
郭天敘瞪了陳野先一眼。陳野先則繼續勸道:“郭公子,現在的局勢,你應該明白,你要是多猶豫一刻,張舅爺就會被命喪於對岸,而你也會因此失去一臂膀,將來,你就更加無法與朱元璋他們抗衡了!”
郭天敘捏緊了拳頭,陳野先的話比直衝過來的元兵戰船還要催得他心焦。
“過橋!”
郭天敘沒多久就一咬牙,拔出了刀,大喊一聲:“不過者,斬!”
說著,郭天敘就大聲對指揮使胡泉說:“胡泉,你押後,誰遲疑就砍誰,老子先過去接應舅爺!”
“公子!不可!”
胡泉勸阻起來。
郭天敘揮手:“不必多說,我要是再慫下去,即便是保住了兵馬,也等於沒保住,何況,對岸是咱舅父,不是你們的舅父!”
郭天敘說著就仿佛真重現了其父郭子興的風範,疾步上了橋,而無視橋下的滾滾大浪,也無視了大山壓來且越來越大的橋,而硬是在元兵大船即將撞上板橋的那一刻過了橋。
張天佑見此淚水模糊了雙眼,但嘴角卻勾了起來。
郭天敘則沉著臉,朝張天佑走了過來,直到走近時,他才對張天佑露出笑容,然後神色嚴肅地就看向了前方。
張天佑在郭天敘走來時,也轉過了身來,麵向越來越近的元兵鐵甲之師,而握緊了手裏的刀。
轟!
沒多久,橋被撞斷後,發出如雷巨響,從他們身後傳來。
兩人皆沒有回頭,隻各自整頓著過橋的兵勇。
胡泉這裏也沒有再持刀砍人,收回了血淋淋的刀,任由還沒過橋的士兵們如潮水一樣退了回來,也隻眼睜睜地看著許多還在橋上的己方兄弟被撞飛在河水裏,沒多久就被浪打到了很遠的地方去。
章誠也看見了這一幕。
而他因此不禁緊咬住了嘴唇。
畢竟這些鮮活的生命都是由於他要吃掉對麵的元兵而喪命於江河中的。
章誠能想象到被船撞飛到數十丈的空中,然後再落水,會對身體產生多大的傷害。
這個時候。
章誠想到了四個字。
慈不掌兵。
而因為這四個字,再加上,他也不是第一次親曆戰陣,所以他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悲傷,而是沉聲喝道:“讓湯昌他們也給老子撞上去,以船作橋!否則,老子要了他的腦袋!”
章誠因此說話也不溫和起來,甚至還威脅其他將領的性命來,盡管被他威脅的湯昌是湯和的弟弟。
湯昌這裏並沒有遲疑,也立即下令讓自己的戰船撞了上去。
而元兵這邊,達尼達斯還沒注意到義軍的水師也開了戰船來,他正不顧自己坐船已經開始漏水,而高興地笑著,笑著看向了對麵的章誠等人。
直到湯昌的船離他越來越近,他才漸漸神色嚴肅起來,慌忙喊道:“擋住!擋住他們!”
達尼達斯話剛一落,離湯昌最近的元兵戰船已經跟湯昌率領的戰船們撞在了一起。
一時間,猶如大浪打來一般,所有的船都猛烈搖晃起來,不少小船更是直接船翻人飛,許多火炮也飛了出去,撲通撲通地落入到了河水中,讓湯昌心疼不已。
所有的船就也都因此擠壓在了一起,塞滿了整個河道。
“花雲,帶著虎賁營的弟兄跳船,清理船上的元兵,也讓未過河的第二軍兄弟們跳船過去!”
章誠這時下達了新的命令。
花雲拱手稱是,就從自己的親兵手裏接過一杆大銃,道:“虎賁營跟我來!”
所謂虎賁營是章誠在讓軍械廠研製出二十來斤的斑鳩大銃後,從第一軍火器手中選出的壯勇者,組成的一個獨立營,專門負責持這種重型火繩槍和大長矛作為突擊主力使用。
這時,花雲就帶著虎賁營的一群兵勇真如猛虎一般,持著大銃和長矛,魚貫跳到了船上,開始對這些還在船上搖頭晃腦的元兵來了一頓猛轟猛刺。
許多元兵因此紛紛中彈。
胡泉這裏也在收到花雲轉達的章誠的命令後,開始第二軍未過去的人陸續跳到船上,去了對岸。
湯昌等義軍水師官兵也在回過神來後相繼跳到了元兵的船上。
“跳船!”
“跳船!”
“跳船!”
一時,擁塞在河道的船上全是喊跳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