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笑著看向馮國用:“你才想到呢?”
馮國用不禁一怔:“上位既然早已想到,為何當初要聽章先生的下令不準義軍官校娶纏足女?”
“咱不答應能行嗎?”
“他章先生可以沒有咱朱元璋,但咱朱元璋不能沒有他章先生啊!”
朱元璋歎了一口氣,就說:
“你留守在太平,看住郭天爵他們,防止他們胡來,咱去接應章先生,防止真的有變,也防止章先生真失利了,還會覺得是我朱元璋在暗中使壞,而有意借元兵除掉他,然後一怒之下,就真帶著郭天敘他們去別處了,把上百萬張嘴留給咱們去管。”
馮國用聽後遲疑了一會兒,隨後就拱手稱是。
而在章誠攻打集慶的時候,朱元璋的確沒多久就也帶著徐達、常遇春等人往集慶而來。
所以,朱元璋也很快在路上就聽到了集慶已被章誠等攻下的消息。
這讓朱元璋不禁擰緊了眉頭,忙趕來了集慶。
在朱元璋趕來集慶時,章誠正在讓郭天敘和張天佑、邵榮等組織人手沒收元廷貴族官僚的財產,並讓隨軍的楊憲等文官立即給將士們發俸金賞銀,而他章誠自己也取了一千兩的黃金作為自己的年俸。
沒錯。
章誠早已給自己漲了年俸,從白銀千兩漲到了白銀萬兩。
畢竟他現在已經是中書省平章,是二號人物,自然工資不能太低。
盡管朱元璋更推崇低薪製,但他拗不過章誠,因為他害怕章誠會因他堅持低薪製而直接辭官,也就隻得捏著鼻子同意,且坐視章誠給自己這個一號人物的薪酬也定為了白銀一萬五千兩。
“俸祿賞銀發下去後,讓將士們輪流放假去消費,軍紀上雖然要求嚴格,不準他們胡來!”
“但在休息時間,我們應該鼓勵他們消費,鼓勵他們把手裏的金銀財貨流動起來,讓他們在放鬆的同時,也讓市井百姓可以通過自己的勞動換取財富。”
章誠在發俸金賞銀同時,也鼓勵將士們去消費。
而將士們自然高興,也對軍紀過嚴的抵觸心理減輕了不少。
就在章誠給將士們發俸金賞銀時,朱元璋就來了集慶。
章誠一見到他,就笑著說:“你倒是來的挺快。”
朱元璋倒是一臉嚴肅:“咱要是來晚點,你章先生隻怕要猜忌咱了。”
“倒也是!”
章誠點了點頭,直言不諱地說。
接著。
章誠笑著說:“打下了集慶城,平定整個江南,已是唾手可得之事,整個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事業也到了一個新的裏程碑,隻是要如何做好接下來的事,還得慎重,我們不能學胡元,以犧牲百姓為代價來穩固基業。”
“章先生說的自然是。”
“但咱覺得現在要緊的是我們內部,在打下集慶後,得需要立即糾正一些問題,要治一些歪風!”
朱元璋點頭,且依舊很嚴肅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主動提出了要整肅內部的話題。
章誠因而看向朱元璋:“是有人對你說什麽了?”
朱元璋選擇對章誠直接坦白說:“馮參政勸咱除掉你,還擔心你章先生真打下集慶,要聯合郭平章他們的自立為王!”
章誠聽後問朱元璋:“你怎麽想的?”
朱元璋沉著臉說:“咱當時心裏就很氣憤!氣他心術不正!”
“但他是義軍中書省參政,是執政之一,所以,咱即便是丞相,也不能直接處置他,就想著到時候召開政事堂會議,在會上批評他這種思想,也讓其他執政府發表一下看法,也讓他自己也反思反思。”
朱元璋回答了自己的想法。
“實不相瞞,郭平章和張左丞在攻下集慶表示要奉我為主。”
章誠一臉嚴肅地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聽後微微一笑:“咱就知道他們會這樣做,不過,這也算他們有點自知之明,知道章先生你都比他們更適合做皇帝。”
“上位!”
“你說的對,我們應該開個政事堂會議,整肅一下此事。”
“我們大家都應該把心裏的話都掏出來,再開誠布公的談談。”
“眼下集慶已經打下來,文正也提前打下了常州和平江,整個江南遲早都是屬於我們義軍的。”
“這個時候,將士們難免會有更多的想法,包括我們這幾個執政,到底是要繼續聯合下去,還是要分道揚鑣,都得再次說清楚,另外就是誰做皇帝誰做大臣的事,君臣之間定個什麽禮,也得講清楚。”
章誠看向朱元璋,很認真地說。
朱元璋笑著問:“那章先生你不妨先說說,你的心思到底是什麽?”
“我的心思,這帝製要變一下,變成符合新禮的帝製,正如我之前所言,君得由民授。”
“既然如此,貴族也得由民定,而非君定。”
“天下不能以一家為貴,也不能由一人獨治,隻能由能為天下各方勢力之代表的人一起執政。”
章誠說到這裏就看向朱元璋:“上位得想想你到底是哪方勢力。”
朱元璋沉著臉說:“咱說過,咱要的是家人和天下百姓永遠也不會再出現餓死的情況,他們可以病死,甚至是被人殺死,乃至被雷劈死,但不能是活生生餓死。”
“那就是要代表天下百姓?”
章誠問。
朱元璋頷首,問:“章先生你呢?”“我代表自己。”
章誠回道。
朱元璋啞然失笑。
章誠嚴肅地看著朱元璋說:“我是認真的!”
“隻是,你可以理解我是要代表整個中華,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希望中華能更加富盛,這樣也能讓我自己的好處更大。”
“章先生你總是把最大公無私的話,用最自私的字句說出來。”
朱元璋搖頭一笑,且問章誠:“章先生是覺得非要如此表述,咱才能相信你是真心的嗎?”
“我隻是不想裝而已。”
“咱也沒有裝!”
朱元璋突然嚴肅起來。
章誠點首:“我知道你沒有裝!”
“那現在,就姑且算我們一個是為國家,一個是為百姓,但現在國家要變成為百姓實現富貴的工具,那這個國家的皇帝就不能跟以前一樣,隻是為了滿足自己家族的富貴綿延才立這麽個國,才建天下禮法,他應該居於為百姓實現富貴而盡責的這個至高法憲之下!”
朱元璋捏緊了拳頭,看向章誠,一臉凝重:
“那就開會!”
“問問郭天敘、張天佑、李善長、馮國用、邵榮他們,他們想代表誰,是想自己當皇帝,還是想扶持誰當皇帝,如果想扶持誰,到底是想扶持一個什麽樣的皇帝。”
“把文正和湯和、常遇春、鄧愈、謝再興、廖永安他們也叫來!讓他旁聽政事堂合議。”
“現在他們也是一方勢力,他們身邊的儒士隻怕也有勸他自謀帝業的。”
章誠提醒說。
朱元璋頷首,隨即就歎了一口氣,笑著說:
“仔細想想,我們這一部義軍走到這一步是真不容易,父帥在時,就差點分崩離析,到後來父帥去世,也差點分崩離析,再到這次,與其他勢力比起來,如今居然還能合在一起,坐擁江南數路,真正令人唏噓!”
“是啊!”
“小明王那邊,杜遵道已被劉福通所殺。”
“天完那邊,陳友諒花大價錢從我們軍械行買到大量軍械後,已火並了倪文俊部。”
“胡元那邊更不用說,胡元皇帝是寧願自毀長城也不想讓脫脫活著。”
“我們這部義軍,按理,比他們組成更複雜,有豪強地主,也有文人士紳,還有純粹的庶民,甚至有盜賊水匪,結果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生大規模火並。”
章誠說著就搖頭一笑,而這時,朱元璋卻朝他鄭重地作揖行了一禮:“這全賴章先生你與別的儒士不同,因你章先生,才讓我們這部義軍,內部殘殺的情況減少,反而活著的人更多,無論是將士還是百姓,哪怕是被我們俘虜的降兵,甚至是士紳,所以,你章先生當受元璋一拜!”
章誠回了一禮,說:“希望接下來的合議,我們依舊能統一意識,從最初的暫時聯合漸漸趨於真正的統一!”
朱元璋頷首:“全賴章先生你了。”
章誠微微一笑:“也得你們配合。”
接下來。
李善長、馮國用、朱文正皆收到了中書省要他們來集慶共議大事的鈞令。
為了確保他們在離開期間,不影響整個義軍的軍政事務,徐達被中書省下令以江南巡撫的身份留駐太平,管理江南諸事;
汪廣洋被中書省下令以江北巡撫的身份留駐滁州,管理江北諸事。
耿炳文被下令以蘇淞巡撫身份,暫管蘇州、淞江諸事。
而在等待李善長等來集慶期間,章誠和朱元璋也沒閑著,都有一堆事要忙。
因為他們接管的集慶城可是由元廷權貴官僚經營許久的城池,有許多財貨要進行統計,包括田地產業。
“整個集慶城內的宅邸店鋪,你是說有七成不是你們的,而是胡元的那些達官貴人的?”
章誠這一天就專門為集慶的社會經濟情況問起了福壽。
福壽倒也誠實回答了自己知道的情況:“是的,很多都是皇太子、平章哈麻他們的,畢竟他們現在才是掌權的。”
“你自己的也有不少吧?”
章誠問道。
福壽說:“是有不少。”
章誠聽後點頭:“看樣子大部分都是可以直接沒收的。”
福壽不禁神色一黯。
接著,章誠又問:“集慶路的田產呢,有多少是你們的?”
“大約六成是曆朝天子賜給宗室、妃嬪、公主以及外戚功臣的官田。”
福壽回道。
章誠又問:“你自己在江南有多少田?”
福壽回答說:“大約一千二百頃。”
“每年收租多少?”
“五十萬石左右。”
福壽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