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點茶葉而已。”
胡惟庸這裏笑著說了一句。
郭天爵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這不是為難我嗎,兄長不在,我哪敢做主收你們的禮。”
“誰不知道郭樞密如今把這些家裏小事都交給了二公子您,再說,也就一點茶葉而已,這點小事,二公子還是做得了主的。”
胡惟庸說著就與郭天爵閑聊了一會兒,然後就在離開時,悄悄丟了一根小金條在這裏。
郭天爵看見後倒也收了。
胡惟庸對此非常滿意。
他倒是沒覺得自己是在腐化大同社,他隻是覺得自己的確很厲害,不像那些和自己同期加入大同社的愚鈍同僚們,不知道跑關係,到現在都還在地方當官。
接下來。
胡惟庸又去拜訪了馮國用、邵榮身邊的人。
在拜訪了這些人後,胡惟庸才去見了李善長。
李善長見他來後就說:“你是覺得上位和章先生他們都是瞎子,還是都是傻子?你竟到現在才來見我,拜碼頭也沒有你這麽著急的!”
“一切都未能逃過閣老的法眼。”
“隻是門生太想進步了!”
胡惟庸一臉謙卑地回道。
“哼!”
李善長則沉下臉來:“不把心思放在正路上,隻知道做這些投機取巧的事,你早晚會毀在這裏頭!”
“閣老批評的是。”
胡惟庸沒有狡辯,隻老老實實地俯首認錯。
李善長隻如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因為他並不能真的把胡惟庸怎麽樣。
畢竟他已經收了胡惟庸的錢,也就不能再跟胡惟庸掀桌子。
李善長隻說道:“我已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
“是,請閣老放心,下僚不會讓閣老您失望的。”
胡惟庸回了這麽一句後,就離開了李善長這裏。
隻是在離開李善長這裏後,他就立即收起了在李善長麵前的一臉恭順,露出一臉得意的神色來。
因為他能感覺的出來,他即便到最後才去見李善長,但李善長也不能拿他怎麽樣,甚至還得把他當自己人,好心提醒他。
這就叫以下製上!
胡惟庸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
而他現在隻想把這個結果複製在章誠、朱元璋、郭天敘、馮國用、邵榮這些人身上,讓章誠、朱元璋這些人也為自己所控製。
不過,胡惟庸也知道,李善長說的對,自己不能隻把心思放在投機取巧上麵,也應該展現自己的能力。
因為能力是否強,也是一個自己是否能被權力頂層看重,且願意讓自己加入,甚至願意為自己控製的重要標準。
所以,胡惟庸接下來還是認真做起鐵路建設的事來。
為此,胡惟庸在內閣詳細學習和了解了鐵路規劃後,在知道眼下內閣打算先建一條從平江去太平的鐵路後,就親自沿著太平和平江之間跑了一遍,還親自給沿途要征用到田地的士民做工作,洽談賠償事宜。
朱元璋一直控製有對內調查的權力,所以,他倒是很快就在班師回朝的路上,知道了胡惟庸到處拜碼頭的事。
但因為胡惟庸送的都還不是什麽大禮,再加上,他現在主要精力還得放在對拒絕加入大同社的頑固派進行清理的事上,也就選擇了隱忍不發。
事實上,連李善長收了胡惟庸黃金的事,他都知道。
但也因為眼下還不是時候,所以朱元璋也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元璋隻是突然覺得像章誠這種要錢明著要,絕不背地裏收錢納賄的人其實挺難得的。
因為對於朱元璋而言,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像章誠這樣願意把心思放在把天下之利做大的人的確太少,大部分人隻是想往上爬,想擁有更大的權力,甚至連通過踏踏實實的做事來想上爬都不願意,隻想投機取巧!
即便一時為天下做實事,目的也隻是為了個人進步而好將更多人踩在腳下。
朱元璋是個遵循實際的人。
所以,他倒不是反感人這麽做,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所遇見的人大部分都更多的把目光放在爭權奪利上麵,對做大天下之利的事總是不那麽上心。
本來他這種感受不是很強烈。隻得他在跟章誠相處,看見章誠通過造新火器,讓更多人得以存活,讓元兵的優勢銳減,使得自己這些造反的漢人據有更大的地盤,看見章誠培育出新糧——土豆,而讓很多人得以存活,還讓人造出四輪馬車、風帆輪船這些使得很多人力、物力得以節省後,他才更加強烈地感受到章誠這個文人士大夫與別的文人士大夫的不同。
這個不同,就在於章誠願意做出改變,願意做大天下之利,願意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去實現利益的攫取和輸送。
但別的士大夫卻對改變這事不感興趣、對做大天下之利這事也缺乏主動性,連利益的攫取與輸送都更喜歡用偷偷摸摸的手段,用見不得人的行賄受賄手段來。
正因此,朱元璋才突然覺得章誠這種明著說自己要多少錢、要分多少利,要得到什麽待遇的方式要順眼許多。
畢竟朱元璋不是摳摳搜搜,不是舍不得利益的人。
要是摳摳搜搜,他也不會走到現在。
他現在隻是更喜歡大家明著要,別那麽惡心和虛偽。
尤其是現在在和章誠對比下,一些滿口仁義道德卻隻知爭權奪利的行為更讓他覺得惡心。
當然,朱元璋也是個愛思考的人。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深思起來,且也因此想到了章誠給他的神書上的內容,而不禁因此對跟著自己一起回集慶的朱文正說:
“果然地主階級是落後的,除了會收地租和對自己下麵的人嚴防死守,防止其騎到自己頭上來,就沒有別的本事!”
“開疆辟土辦不到,讓百姓更加富足也做不到,甚至連讓自家越來越富足強大都做不到!”
“文正,以後我們真得了天下,你就不要隻想著做地主,不然你就是自取滅亡,叔父真擔心你因為隻想做地主,而逼得叔父不得不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朱元璋說後就意味深長地看了朱文正一眼。
朱文正頷首:“章先生也是對咱這麽說,他讓咱以後真要是富貴了,錢多的花不完,也盡量不要想著去購置田地,當盡量去開廠開礦,去把錢放在興實業上麵,而不是隻想著收租子收利息,說那樣會變得貪婪且愚蠢。”
“章先生沒有說錯,他這是在救你,也救我們叔侄倆避免走到刀劍相見的地步。”
“畢竟你太優秀了,優秀到叔父自己都有些嫉妒你。”
朱元璋說著就笑了笑。
對於朱文正,朱元璋的確是心思複雜。
從情感上,他很願意看見朱文正非常優秀。
但如果他也想當一個地主,隻想讓自己子子孫孫安詳尊榮,朱文正越優秀,他就越不放心,就會越是擔心朱文正會因為他兒孫的孱弱而起吞並之心。
但好在朱元璋現在受章誠的影響,已經不是想當一個地主,而是想當一個做大天下之利的資本持有者,所以他不介意朱文正優秀。
因為隻要他還有做大天下之利的必要性,那他就還會繼續需要和朱文正這樣優秀的人合作。
朱文正也在這時凝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受章誠的影響,兩人現在其實都不希望對方成為地主。
章誠這裏也通過戚祥的轉述知道了胡惟庸跑去見他的事。
章誠對此自然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這世界總會有人想通過捷徑取得進步的機會,不想那麽辛苦,即便知道這樣的可能失敗的風險更高,但也還是忍不住。
畢竟人就是喜歡賭博喜歡冒險。
腳踏實地是違拗人的天性的。
章誠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盡量提高人們自我腐化的閾值,從各個方麵去提升,如技術、製度等方麵。
第二軍被清洗後,章誠就總算可以放心地在接下來將燧發槍列裝到第一軍和第二軍。
這對於接下來保證整個大同社的武裝實力自然是有很大的積極意義。
張士誠這裏沒有拒絕章誠給他出售土豆,當即就讓人帶五萬兩白銀去集慶兌換大同布匹。
隻是,張士誠在答應後,則頗為懊惱地對張士德等人說:
“火器靠他朱元璋和章誠供應、鐵礦也靠他朱元璋和章誠供應,現在連糧食也靠他朱元璋和章誠供應,再這樣下去,我們大周就要成他朱元璋的勢力了!”
“這也是沒辦法,他們的火器的確更好,為了不被韃子和劉福通這些勢力吞並,我們不得不買不說。”
“何況,眼下這土豆的確是便宜,還真的頂餓,拿來賑濟我們境內的災民,的確很劃算,既可以得民心不說,還能擴大兵源,而不用留大量青壯去種地,總比真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境內的百姓都餓死為好,那樣,豈不是真讓百姓們覺得我們大周不如他朱元璋和章誠?”
張士德這時無可奈何地說了起來。
張士誠聽後點了點頭,隻長歎了一聲說,然後看向張士德等大臣:
“你們說,為什麽不是朱元璋和章誠他們靠我們供應火器糧食,而變成了我們靠他們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