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費音問後,許有文便對泰費音拱手說:
“稟左丞,在下雖無良策對付朱元璋和章誠二賊,但在下有一友楊文素,專門對朱元璋、章誠有過仔細的了解。”
“甚至,當年他在滁州時,還與章誠接觸過,隻是因他被江南行台福壽排擠,所以沒能幫助到福壽對付朱元璋和章誠的大同社,現在隻於在下身邊做一門客,左丞若想知道如何對付朱元璋和章誠,可喚他前來。”
原來,楊元杲在設計讓福壽和任知恭被中華軍俘虜後,就秘密潛伏到了許有文身邊,為的是想辦法繼續打入元廷內部。
現在楊元杲也就得以被許有文於泰費音麵前提到。
而泰費音現在也對大同社的朱元璋和章誠這些人很警惕。
畢竟大同社現在占據了天下最富庶的地區,也是反元決心最堅決的,更是理念和技術手段最是與眾不同的。
所以,許有文這麽說後,泰費音就立即讓人去請楊文素即楊元杲來。
楊元杲本就有意再次進入元廷為官,而好刺探機密,也就在見到泰費音,頗為恭敬地行了一禮:
“原江浙行省中書參議楊元杲見過左丞!”
“既是同僚,還請坐下說話。”
泰費音很客氣地說了一句,就問起楊元杲關於朱元璋和章誠的一些信息來,楊元杲倒也對答如流,這讓泰費音非常滿意,且忙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對付朱元璋和章誠。
楊元杲則道:“朱元璋和章誠最擅長的是以為百姓謀福祉的名義蠱惑人心,為此還特地立了一個大同社,表示大同社的人皆要忠於大同社,使得許多士大夫和百姓皆為其蒙蔽,所以連劉基、宋濂、汪廣洋這些人都投附了他們。”
“沒錯,這的確是令人感到最可怕的。”
“賊子要為民謀富貴,無疑意味著這股賊子是真的決心要盜取天下。”
“所以,即便鄙人現在還沒與這朱元璋、章誠接觸,也覺得這二人很可怕。”
泰費音附和起來。
楊元杲接著就說:“所以,以在下愚見,要對付他們,需請朝廷組織大儒也辦報紙,對民宣禮,揭露朱元璋、章誠等大同賊的虛偽之處,讓百姓們明白他們的險惡用心,也讓百姓們明白守禮的好處,知道失節之恥甚於餓死之難!”
泰費音聽後不禁擰眉:“我曾經想過向朝廷建言辦報紙,反駁《中華報》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但隻是後來一想,這不是相當於承認百姓可以參與天下事嗎,這不相當於朝廷行權還要向百姓解釋?”
“如此做法豈不是本就有悖綱常倫理,畢竟,哪有父母行事需請兒女理解的?這無疑會亂尊卑啊!”
“左丞,我們辦報不是向百姓解釋,是教育百姓,是指導他們,是父教子。”
楊元杲這麽說後,泰費音點了點頭:“這倒是說的過去。”
接著,楊元杲又說:“除了辦報,還應該立即回收紙鈔,限製紙鈔泛濫,同時禁種棉花,清丈田畝、厘清稅政,避免朝廷將來也像張士誠一樣,被朱元璋和章誠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控製。”
泰費音聽後頷首:“你說的這些皆是對的,但做起來難啊。”
楊元杲頷首:“左丞說的是,關鍵還是要朝中執政們願意這樣做,可如今朝中執政,皆屍位素餐之輩,且一味巧取豪奪、資敵養寇,所以,以在下愚見,莫若先去奸佞,才能盡滅賊寇,中興我大元!”
楊元杲的真實意圖在這時顯露了出來。
而他的真實意圖其實就是讓元廷內部因為時下糟糕的局勢而再次陷入劇烈的黨錮之爭。
這樣,元廷內部就會更加無暇整頓內政。
即便皇帝有心整頓也無力去整頓。
泰費音倒是沒有看穿楊元杲的真實目的。
因為楊元杲說出了他的心裏話。
作為同情脫脫一派的他,其實早就對汪家奴、哈麻等不滿。
尤其是,在如今對元廷而言,局勢如此糟糕的情況下。
泰費音也就點了點頭,且還拍案而起:“奸臣可恨!讓我大元到現在諸政皆廢不說,甚至還有將被賊寇所控製的趨勢!”
一旁的許有文也是同情脫脫的儒士。
在他看來,要不是脫脫被害,自己大元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江浙大半被賊寇所據不說,連淮南和湖廣乃至河南也大半被賊寇所據,而自己也不至於委身事賊。
所以,許有文也跟著在這時說:“左丞,眼下除滅朝中奸臣是當務之急,而辦報宜是當務之急,以在下愚見,左丞不妨問問這張士德是否願意歸附朝廷,作為為公除滅奸臣的助力。”
泰費音看了一眼張士德。
張士德則神色複雜地看了許有文一眼:“你是何意思?”
“我的意思,你暗地裏歸附左丞,但對外則騙那朱元璋,說你是在奉令兄的命北伐,隻是囿於濟寧城下,未能攻克而已,同時隻要朝中奸臣要處置左丞,你就配合左丞繼續興兵北上,讓朝中奸臣不得不依賴左丞抵抗你,同時也讓左丞有理由拒絕矯召之命,乃至利用你逼著陛下除掉奸臣。”
許有文說這麽多,其實意思就是讓張士德配合泰費音行“養寇自重”之事。
話說,元廷現在因為戰事接連不利,中央威權也下降了許多。
許多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早就有了擁兵自重的心思。這種心思在曆史上會在元末愈演愈烈。
泰費音這裏自然也願意如此,便點了點頭:
“此計甚好!”
接著,泰費音就看向張士德:“你若不願意,本官就隻能將你明正典刑,而跟你一起被俘虜的那兩萬兄弟,也將一同被活埋!”
張士德自思,對大同社的理念,他是接受不了的,現在他兄長張士誠又不願意整頓內政,還不如歸附元廷,配合泰費音,或許真能讓元廷在泰費音的操縱下重新煥發生機,進而能夠對抗大同社,便回道:“我願意歸附朝廷!”
一旁的楊元杲見此不由得笑了笑。
但沒有人注意到他那深不可測的笑意。
泰費音和許有文此時皆為張士德願意歸附自己這邊而喜不自勝地笑著。
泰費音接著還讓人給張士德鬆了綁,且也讓其坐了下來,說:“我知道,你願意歸附朝廷,想來也是不接受那什麽大同理念的。”
“正是。”
“非是卑下怕死而願意歸附左丞,是卑下也不願意看見大同社將來真能取得這天下。”
“卑下隻知道忠於天子才是忠,不讚同忠於什麽理念才是忠。”
張士德回答道。
泰費音頷首。
而這時,許有文則笑著說:“既如此,不如即刻請張將軍去招降你的部眾。”
泰費音也點了點頭。
張士德因而便拱手稱是,且在這之後不久給張士誠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已暗投元廷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費音麾下,而將裝是在北伐中與泰費音的兵馬對峙。
與此同時。
楊元杲也讓人把實情傳回到了集慶章誠這裏。
章誠得知後將這一情況告知給了朱元璋。
朱元璋聽後不由得說道:“這些義軍將領到底是地主啊,即便《中華報》宣傳大同理念和中華之文明這麽久,也還是沒把中華放在心上!”
“他們為了能一直奴役百姓,也還是寧願選擇認虜為主,和許多儒士們的選擇一樣!甚至,還不如一些儒士聰明,至少許多儒士還是知道大勢在哪邊的,所以依舊選擇了大同社。”
“當然,這張士德可能也知道,畢竟他現在認虜為主也是不得已。”
“但不管他是不是不得已,不想我們大同社取得天下的人還是很多。”
朱元璋說著就看了章誠一眼。
章誠笑了笑說:“他們不想歸不想,但這天下大勢可由不得他們。”
朱元璋則在這時問著章誠:“湯和應該快有消息了吧?”
“應該快了。”
章誠回了一句。
——
湯和這時的確已率戰船到達了石見國,且占領了這裏,還將這裏已開采出的銀礦全部裝了船,並俘虜了這裏的倭人,逼著他們繼續采礦。
同時,湯和也派人先回來告知朱元璋,他已經占據石見國,且希望能派些熟練的礦工來,加大對石見銀山的開采力度。
因為湯和不得不承認,倭人普遍矮小,而且開采銀礦的水準不行,而如果派國內的礦工來,無疑會極大提高采礦速度。
朱元璋在知道張士德投靠了泰費音不久,就收到了湯和派人帶回來的消息,也親眼看見了湯和派人帶回來的大量白銀。
“還有五十萬兩在路上?”
朱元璋問著回來的鄭遇春,一臉驚喜。
鄭遇春點了點頭:“不敢瞞上位,石見國的確是有個大銀礦,帶回來的一百萬兩隻是當地倭人才開采出來的積蓄,章先生沒有說錯。”
“這麽說來,那裏果然的確是我中華之故土,不然章先生怎麽會知道那裏有大銀礦?”
“我華夏子孫無能,如今竟已徹底忘了這塊故土,以至於到現在才重新被咱們這些人知道!”
朱元璋頗有所悟地感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