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眼見長公主扶著雁雅走出了宮殿,秋望舒隻得跟了上去。
走到門口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皇後娘娘一眼,隻見她滿臉是淚,用力咬著嘴唇,雙手按在地上,也握成了拳。
隻怕,在心底恨極了長公主。
她立即收回目光,緊跟在長公主身後。
進宮的時候,她們坐的鑾輿,但離開之後,長公主卻帶著秋望舒一路閑逛起來。
眼見左右無人,秋望舒立即走到長公主身邊,悄聲道:“我今天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準備應付皇後,誰知道連說出口半句的機會都沒有。”
長公主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說過,有我在,皇後不敢找你麻煩?”
“這…話是這麽說,她畢竟是皇後。”
即便長公主身份地位比皇後要高出一級,按理說,長公主也得給皇後一些麵子,不能做得太過分。
哪知道今天竟是這種局麵。
長公主全程壓製皇後,說話不能說不客氣,簡直就是處處挑刺,針鋒相對!
“皇後又如何?當年的麗妃,距離皇後也是一步之遙…”
麗妃?
秋望舒早就對麗妃的故事好奇至極,見長公主主動提及,連忙追問:“長公主剛才好像是說過,皇後住的宮殿麗妃也住過,麗妃不過是一個妃子,居然能住在皇後的宮殿呀?”
長公主冷冷一笑:“那裏過去可不是皇後的宮殿,而是麗妃的住處,隻不過先帝寵愛麗妃,先後三次擴建,規模才漸漸超過了別的宮殿。”
說到此處,她忽然眼眸濕潤,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傷感。
“麗妃走後,那宮殿便空了下來。先帝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去,連我都不行的,隻留麗妃身邊的老嬤嬤打掃。誰知,李睿瑩當上皇後,卻看上了那塊寶地,鳩占鵲巢!”
原來是這樣。
她記得趙皓瀾說過,長公主、振勇侯、振勇侯夫人、王大人還有麗妃,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麗妃死去,長公主也很傷心。
那時她不在,不知道長公主是如何傷心的,但隻要看到王大人死去時長公主的模樣,多少也能揣測出幾分。
如今長公主看到皇後占據了她的故人之居,還布置的和從前大不相同,難怪看不慣。
“長公主,我、我有個問題,又怕問出來您會生氣。”
長公主聞言,忽然變色道:“那就別問了。”
秋望舒一怔,忍不住看向長公主,隻見她目光冷漠,臉色僵硬,身後雖跟著許多的宮女,但站在這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皇宮之中,卻是說不出的淒涼與孤獨。
先帝不在了,麗妃也不在了。
母後和父皇更是早就離世。
這個皇宮早就沒了她所熟悉的一切,也怪不得她會想要搬出去。
她剛才忽然發怒,許是猜到了她想要問什麽。
她就是想問,麗妃那麽受先帝寵愛,那她到底是犯了什麽錯,竟被直接處死?
出得宮去,長公主便以身體疲累為由,獨自乘著馬車回了長公主府。
秋望舒知道她是觸景傷情,想回去獨自陷入回憶,舔舐傷口,隻能自己溜達著回去。
“小姐!”
卻不想走了沒幾步,青梅竟迎麵跑了過來。
原來今日秋望舒出門之時,沒讓青梅跟著,自己個兒去了長公主府。
青梅卻始終放心不下,便悄悄來到了皇宮門口等候,果然等到秋望舒落單,她便立即迎了上來。
“走吧!咱們去騎馬。”
見過皇後,聽了長公主的那些話,秋望舒不知怎的,隻覺心裏很不痛快,便帶著青梅去將軍府找了唐莫如出來,讓青梅先回去,自己則跟唐莫如牽著馬出城馳騁。
馬蹄噠噠聲起,秋望舒騎在馬上,感受著速度與**,吹著秋末冬初的冷風,直到顛簸出一身汗水,且不知不覺跑進了樹林深處,才終於停了下來。
她翻身下馬,熟練的把馬韁往樹上一纏,自己則坐到樹根上,抱起水壺開始灌水。
不多時,唐莫如也追了過來,氣咻咻道:“你不要命啦,跑那麽快!萬一不小心翻下來,摔斷了腿反倒還好,萬一破了相,你的小侯爺可要解除婚約了!”
秋望舒笑了笑:“枉你還被人誇讚是巾幗不讓須眉,怎的騎馬還攆不上我?”
“我是讓著你好不好,再說了,又不打仗,又沒被人追趕,騎那麽快做什麽,我還沒嫁人呢,可不想冒險。”
“你啊,一口一個嫁人,你就那麽想嫁出去?”
“廢話,難道你不想?若你不想,也不會早早就跟小侯爺定了親。”
說到這裏,唐莫如也一臉的愁容。
“我隻盼早日離開將軍府。每天和幾個姐姐勾心鬥角,絞盡腦汁的討好祖母,實在受不了了。你不知道,近幾日我連做夢都夢到換著花樣的逗祖母開心,真真累心!”
秋望舒聞言一陣同情。
她生在將軍府這麽大一個家族裏麵,又是庶出,想要博得一點關愛,便要使出渾身解數。
祖母壽辰,還隻是一次考驗罷了。
每年那麽多節日,那麽多親戚長輩大大小小的生辰、喜事喪事,她都得辦得妥妥當當,稍有不慎,就會落人口實。
萬一被疏遠放逐,連婚事都會被隨便打發,那一輩子就毀了。
“那你的婚事有眉目了嗎?你討好祖母這麽久,祖母就沒給你找到合適的?”
說到這個話題,唐莫如倒是來了精神,她笑道:“前不久有位公子來府上做客,我遠遠見了他一麵,心裏喜歡的緊。隻是,不知他會不會向我提親!”
秋望舒也感興趣的追問:“誰啊?”
“太傅的孫子伍東亭,你可見過他?”
太傅的孫子?
秋望舒怔了怔,有些詫異。
太傅就是皇帝的老師,不必說,肯定跟皇帝關係親密,屬於同一個派係。
而據她所知,皇帝一直在想辦法削弱唐大將軍的兵權,而隻要唐大將軍失了兵權,他作為一介武夫,不可能轉成朝臣,多半是要被打發離開京城的。
此事,太傅多半指點過皇帝,他看得清形勢,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孫子去向唐莫如提親?
更何況,唐莫如還是庶女。
這些大戶人家很看重嫡庶輩分的。
眼見秋望舒不做聲,唐莫如歡喜的臉色也黯淡了下去:“你也覺得不可能,是嗎?”
秋望舒不好說不可能,但是,這樁婚事希望的確不大,她暗暗問道:“你是隻見他那一麵,喜歡他的樣貌,還是當真喜歡他?”
唐莫如苦笑道:“我那日見他生得俊,就多看了幾眼,隻覺他言談舉止,都儒雅的很,不似那些名門望族的公子那般放浪。就叫人打聽了一番,又看過他許多文章…望舒,我要是能嫁給他,叫我做妾我都願意!”
“…”
看來這個傻姑娘是真的找到意中人了。
她隻能安慰道:“別說傻話,你若真喜歡他,就該想辦法做他的正妻,並且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廝守到老。你不能做妾,他也不能納妾。”
“哈,我怎敢想!”
秋望舒見她如此自怨自艾,不禁脫口而出:“你當然可以想。我幫你。”
“真的?”
唐莫如喜出望外,一把握住了秋望舒的手:“你真的願意幫我?望舒,你太好了!若是別人知道這事,一定勸我放棄,隻有你對我最好!”
秋望舒笑笑,卻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雖然願意幫,卻未必能成啊。
騎馬回去之後,她回到書齋,一邊寫稿子,一邊忍不住思考近來的事情。
皇帝想要對付趙皓瀾,這事兒她幫不上忙,趙皓瀾也不會讓她插手。
皇後那邊,她本來還很緊張,卻不想皇後就是個軟柿子,被長公主捏得死死的,她也不用操心。
現下她擔憂的,隻有兩件事。
一是任遠之告訴她的李成章要對付她的事。
二便是唐莫如的婚事。
思及此,她立即找來了王秀才,直接跟他打聽:“你可知道當今太傅?”
王秀才聞言立即冷笑一聲:“伍成春?哼,他化成灰我也認得!”
秋望舒一怔:“你跟他有仇?”
王秀才白她一眼:“我求你讓小侯爺幫忙調查當年的科考舞弊案,看來,你還沒有說。”
“額…”
秋望舒尷尬的目光閃爍,她的確沒有說。
不是她故意食言,而是近來趙皓瀾實在是事情太多,她不好開口,再加上皇帝最近還隱隱有要對付趙皓瀾的意思,現在讓趙皓瀾沒事找事的調查早就塵埃落定的舞弊案,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她隻能討好道:“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幫你查。隻是趙皓瀾他近來確實不方便,你先等一等,好不好?”
見她語氣柔軟,王秀才自知身份卑微,能被秋望舒如此尊敬對待,已經很不錯了,便壓下心中的怒火,低聲道:“當年一共兩個主考官,一個是秋明先生,另一個就是伍成春。”
“啊!”
秋望舒一怔,已經猜到了什麽。
舞弊案發生,秋明先生被處死,伍成春卻繼續當他的太傅。
王秀才又口口聲聲說秋明先生是含冤而死,這豈不是等於說,真正舞弊之人乃是伍成春?
而且,這個伍成春還是陷害秋明先生之人!
也難怪王秀才這麽恨他,說他燒成灰也認識他。
這可糟了。
唐莫如這樁心目中的婚事,隻怕越發難成了:“那…他的孫子伍東亭呢,你可聽說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