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皂是秋望舒做的,如今忽然跟“死”字牽扯在一起,惹老夫人不快。

她自然是要出來說一嘴的。

老夫人雖然不想聽,但心知她背後有振勇侯府撐腰,也不得不給她幾分薄麵。

“你想說什麽。”

秋望舒輕吸一口氣,氣運丹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傳的更遠,盡量讓整個宴席上的所有人,都能聽到自己的話。

“老夫人,這香皂的確是我所製,但,又不是我一人所製,望舒不敢獨攬功勞,特出列向老夫人稟明。”

老夫人本來不想理會,聽到這裏,又不禁生出幾分興趣:“不是你一人所為?還有誰啊?”

“這香皂的原料是出自我手,但,裏麵所加的旃檀香,乃是禮部侍郎府三小姐千辛萬苦替老夫人尋來的。”

聽到這話,王雁冰神色一喜,連忙起身福身道:“能為老夫人賀壽,是雁冰的福分,不敢攬功。”

說完感激的看了秋望舒一眼。

老夫人淡淡一笑:“你有心了。”

秋望舒又道:“這金烏錦盒,是振勇侯府小侯爺這些年一直舍不得用的珍寶,這次,為了替老夫人祝壽,也割愛了。”

“哦,難為小侯爺還記得我這個老婆子,你替我多謝他一番心意。”

其實聽到這裏的時候,老夫人心中的不快已經淡去了不少。

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香皂,竟然凝聚了這麽多人的心意。

她既覺得高興,又因為秋望舒當著這麽多人說出來,倍覺有麵子,心中很是得意。

哪知道這還沒完,秋望舒很快又拋出了重磅炸彈。

“為了給老夫人賀壽,單單做出這塊香皂還不夠,莫如姐姐又親自拿著這賀禮去了京郊的白雲寺,三跪九叩,心誠所致,請出了惠遠大師為其禱告開光。”

老夫人聞言驚喜不已:“哦?這……這禮被惠遠大師開光過?”

“正是。”

坐在一旁的二小姐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眼見著老夫人就要被秋望舒哄得團團轉了,她忍不住站起身來,懷疑的看向了秋望舒。

她肯定是在說謊!

若真的被惠遠大師開過光,唐莫如一開始就說了,又何須被嫌棄之後,灰溜溜的下台,才等到秋望舒出麵?

她便輕蔑的一笑:“秋家妹妹,惠遠大師聲名在外,可是不好請啊。你說這賀禮被惠遠大師開過光,可有什麽憑證?”

秋望舒好笑的看向這位二小姐:“我的話難道不能當做憑證嗎?二小姐這是暗示,我在說謊?”

“不敢!不過祖母,這賀禮既有秋家妹妹的功勞,又有惠遠大師的開光。為何剛才三妹妹隻提秋家妹妹,卻隻字不提惠遠大師?難道,惠遠大師的威名還比不上秋家妹妹?這實在不合常理啊。”

老夫人素日寵愛二小姐,但她也是過來人,怎麽會看不出二小姐在針對唐莫如?

雖是針對,說的話卻很有道理。

她便看向唐莫如,質問道:“你剛才為何不說?”

“我……”

唐莫如緊張的看向了秋望舒,還未開口,就被老夫人冷聲斥責:“我在問你話,你看別人做什麽!”

噗通!

被這麽一吼,唐莫如當即委屈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是秋家妹妹不讓我說的,她說香皂足以表明我的誠意,那盒子底下的禱文還有惠遠大師送的佛珠,等到祖母回去拆禮物的時候,再給祖母一個驚喜。”

老夫人聞言一怔,低頭仔細端詳手中的錦盒,果然發現底下還有一個暗層。

打開來一看,底下可不是放著一封禱文,還有一串佛珠嗎?

那佛珠其中一顆珠子上,印著惠遠大師的法號,而禱文的字跡,也分明是惠遠大師的大作。

竟是真的!

“祖母,對不起,我隻是想好好給祖母賀壽,讓祖母高興高興。沒想到會引起這麽一場風波,反而讓祖母生嫌,孫女知錯,孫女以後再也不敢了。”

唐莫如趴下去磕了一個頭,鼻涕眼淚已經抹了一臉。

看著她這含傻的模樣,老夫人也不禁鼻頭一酸,歎了口氣,朝身邊的侍奉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婆子急忙上前把唐莫如給扶了起來。

“你呀,嘴怎麽這麽笨,如此孝心竟然也能表現的這麽拙劣。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老夫人。”

秋望舒眼眶濕潤,感動道,“莫如姐姐沒什麽心眼,也不會說話,但心裏裝著老夫人,孝心日月可鑒。”

“單單這份壽禮,她就奔走了數月,為了請惠遠大師,跪的膝蓋至今還腫若磐石,所為的,不過是老夫人能笑口常開。”

老夫人聽的心中越發的暖融融的,她欣慰的點點頭,招呼唐莫如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手。

“這一次是我錯怪你,委屈你了,等壽宴結束,回去我好好疼惜疼惜你。”

唐莫如哽咽道:“隻要老夫人不嫌棄孫女,孫女就心滿意足了。”

“瞧你這話說的,你是我的孫女,咱們血脈相連,我怎麽會嫌棄你,好了,你先回去坐著,莫因一件小小的家事,讓大家夥看笑話。”

“是。”

唐莫如乖乖的回到座位坐好,心下鬆了好大一口氣。

秋望舒也朝老夫人微笑福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坐下,王雁冰就拉住了她的手,好奇不已:“唐家妹妹真的去了白雲寺,真的找了惠遠大師?”

秋望舒點頭:“唐家姐姐為了這次壽宴,當真是下了血本。把自己私房錢都拿了出來不說,去到白雲寺,跪了整整三個時辰才見到惠遠大師。”

王雁冰聽得咋舌:“她也是被逼急了。”

大家族之中,從上到下,壁壘森嚴,即便是血脈至親,因為從小不住在一起,也沒有多少感情。

比起親人,倒更像是有利益相爭的鄰居。

以前秋望舒隻是聽說,今日親身體會,感慨良多,不知道趙皓瀾住在振勇侯府,是不是也這麽的孤單,這麽的如履薄冰。

宴席結束的時候,天將將黑。

秋望舒告別王雁冰,帶著青梅正打算離開,一個小丫鬟忽然提著個食盒跑了過來。

“秋小姐,這是我家小姐讓奴婢給您送來的點心,小姐說今日諸多不便,等改日有空,小姐一定登門拜訪,當麵謝謝您。”

秋望舒接過食盒,微笑道:“你回去告訴她,既與我姐妹相稱,便不必如此客氣。”

回去的路上,晚風習習。

秋望舒和青梅一起在小巷子裏溜達著,隨意的閑聊。

“你也是在振勇侯府待過的,他們也跟將軍府一樣,那麽多勾心鬥角嗎?”

青梅苦笑:“有過之而無不及。”

將軍府畢竟是個武將家族,家族裏的男人常年出征在外,妾室不多,子女之間沒有什麽爵位要繼承,女兒間吵吵鬧鬧,也不過是爭些嫁妝,倒還好說。

振勇侯府,要爭的卻是爵位的繼承權。

爵位隻有嫡長子才能繼承,趙軒想要爭爵位,隻能殺了趙皓瀾,或者構陷他,讓他犯下什麽大錯,被逐出家族。

他才能頂替趙皓瀾,成為唯一的繼承者。

所以,趙皓瀾麵對的是無限殺機。

秋望舒不禁感歎:“怪不得長公主說他現在危險重重,我過去實在是太莽撞了。”

青梅微笑道:“小姐不要多心,小侯爺足智多謀,就算有危險,他也不會把小姐牽扯進來。”

“你已不在振勇侯府,卻還總是替他說話。”

青梅抿唇一笑,正想打趣幾句,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她轉頭一看,就見幾個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的麵前,竟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小姐!”

她連忙抓住秋望舒的衣角,想帶著秋望舒往後退,卻不想,巷子的後麵也被人堵住了。

“別動。”

秋望舒也是渾身發冷,她沒想到在京城之內,竟然敢有人當街行凶。

不,不是當街。

現在她和青梅走進了一條小巷,這附近因靠近皇城,住戶不多,現在又是晚上,家家關門閉戶,連燭光都看不到。

若她此時大聲呼救,隻會刺激前後這些人更加凶猛。

青梅怕的渾身發抖,卻還是擋在了秋望舒的身前,聲音顫抖。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想做什麽?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振勇侯府小侯爺未過門的妻子,秋望舒!”

秋望舒一怔,瞬間意識到青梅是想要冒充自己!

“青……”

“青梅,待會我拖住這些人,你快些跑去叫人來!聽到沒有!”

秋望舒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感動,又好笑,又緊張害怕。

“你別傻了,你我穿著打扮如此明顯,能騙得過誰?”

青梅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她不過一身粗布衣裳,秋望舒雖然不好打扮,卻也是綾羅綢緞滿身,尤其今天為了赴宴,還插上了幾根珠玉發簪。

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別人怎會相信?

“我……”

青梅著急的跺了跺腳,頓時沒了主意。

秋望舒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看向麵前那幾人道:“我不問你們是誰派來的,我隻告訴你們一句,今日我可能跑不掉。但,就算你們不怕死,你們的家人,也別想逃脫幹係。”

她一邊說著,一邊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

竟嚇的麵前那幾人紛紛後退。

“振勇侯府小侯爺的手段你們不會不知,我敢保證,你們今天敢傷我一根汗毛。你們的老母親,妻子,孩子,都會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