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丫鬟們也看到了趙皓瀾。

有外人在,她們可不敢這麽隨意了,連忙規規矩矩的站好,輕手輕腳的把秋望舒扶起來,拍打她身上的塵土。

“疼死了,我怎麽在桌子上啊。”

秋望舒揉著自己的後腦勺,又摸摸胳膊,痛苦的臉都皺了起來。

青寒趕緊喊了一聲“小姐”,然後朝她使了個眼色。

秋望舒順著她的目光轉過身,便見趙皓瀾正站在不遠處的月色下,定定的注視著她。

他著一身墨袍,神色沉靜,眼眸深暗,仿佛置身於漆黑的深淵之中,和往日有所不同。

“你怎麽了。”

秋望舒朝他走去,不禁有些擔心。

該不會是青梅出了什麽事吧?

還是,他出了什麽事。

“走走。”

秋墨適時的揮了揮手,驅趕著幾個丫鬟一起回屋,把門關起來,留出來院子,給這對年輕男女月下幽會。

月色下,青樹旁。

兩人對麵而立,一個高大沉穩,一個嬌小靈秀,遠遠看去,是那麽的相配,仿佛天生就是一對璧人。

秋墨趴在窗縫裏偷偷的看著,嘴角邊忍不住的偷笑。

可惜他離得遠,聽不到兩人的對話,不過就他這個視角來看,那兩人好像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沒有在說話的樣子。

他們確實還未來得及開口。

趙皓瀾來時擔憂,一路心急如焚,但在看到秋望舒安然無虞的時候,心已經落進了肚子裏。

隻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姑娘,發髻淩亂,發簪也歪歪斜斜,身上還粘著不少的草屑,看起來就像是從哪個草垛子裏鑽出來的野孩子。

幾分迷糊,幾分調皮,又有幾分可愛,看的他忍俊不禁。

“嚇壞了吧?”

他抬手拔下搖搖欲墜的發簪,轉著看了幾眼,烏木鑲玉梅花簪,擱在外麵的鋪子裏,隻怕一兩銀子都賣不到。

“你報紙雜誌賣得那麽好,應當賺了不少銀子,怎麽連個發簪也舍不得買。”

“錢當然要花在刀刃上啦。我天生麗質,用不著這些花花綠綠的點綴。”

秋望舒打趣了一句,又緊張的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

“趙皓瀾,你得幫我一個忙……”

“青梅沒事,我的人已經救下了她。現在她正在別處休息,明天一早便能回來。”

“你救出來了!”秋望舒大喜過望,“怎麽救的?對了,剛才爹爹好像說我是被九笙送回來的,這麽說,我也是你救的?”

趙皓瀾微笑著點頭。

確定青梅沒事,秋望舒也放下了心。

院子角落忽然傳來一聲蛙叫,秋望舒回頭瞥了一眼,隨口道:“像是要下雨。”

“你怎知?”

“青蛙就喜歡在下雨前叫喚,因為它們喜歡濕潤的環境,下雨之前,空氣濕潤,它們就高興,舒服。”

“舒服,所以雄蛙就大半夜的跑出來叫啊叫的吸引雌蛙,然後……”

她興致勃勃的科普著生物學基礎,說著說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一看,就見趙皓瀾正看著她笑。

而且,那笑容怎麽看怎麽有些不懷好意。

想到自己剛才說的,秋望舒臉頰一紅,抬腳就去踢他。

“笑什麽笑,沒個正經!”

趙皓瀾沒忍住笑出了聲:“是你調戲我在先,怎麽反倒怪我不正經?”

“誰調戲你了,少臭美,我是在跟你講科學知識!”

嘴上這麽說,秋望舒卻當真有些不好意思。

她轉身走到石桌前坐下,好奇的看著桌上的衣服,這像是九笙的衣服啊,怎麽會在桌子上?

哦,對了,剛才她就是在這個桌子上醒來的,難道,是九笙怕她著涼,特地給她墊一墊?

也太體貼了吧。

趙皓瀾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瞥了眼衣服笑道:“這是九笙的衣服,他就是用這個衣服把你兜回來的。”

“兜回來?”

秋望舒迷惑的眨了眨眼,兜回來是怎麽個意思?

趙皓瀾神色淡定,把衣服打了個結,放在手裏晃一晃:“就是這麽兜回來的。”

“好家夥,他把我當盒子了啊!”

“隻有這個辦法,才能不碰你,又把你安全帶回來。”

不碰我……秋望舒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是為了男女大防,古代人嘛,可以理解。

趙皓瀾看著她滿臉無奈的樣子不禁一笑,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去。

他以前就注意到了,秋望舒的後腦勺很圓。

而現在鼓起了一個大包,更是圓滾滾的像個呆瓜似的。

“還疼嗎?”

“廢話,你來一下試試?”

秋望舒一邊說則一邊就想抬手摸摸,卻被趙皓瀾把手揮開。

他站起身,十指按在她的頭上,手法嫻熟的推揉起來。

“嘶!”

他推揉的力氣不小,起初還真有點疼,但很快,這疼就變成了一種紓解的酸爽。

秋望舒甚至有些享受的閉上了眼睛。

趙皓瀾看在眼裏,不禁好笑:“你就不好奇攔截你的是什麽人?”

秋望舒立即睜大眼睛:“你知道?”

“你離開將軍府後就被人盯上了,我派去暗中保護你的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要不是九笙及時趕到……”

後果,他甚至不敢去想。

秋望舒著急道:“他們的目標不是我!”

“青梅,我知道。為了查出幕後之人,我的手下一路跟蹤那輛馬車,跟著他們到了一條小巷,等他們進去之後才開始救人。可惜,還是撲了個空。”

撲空了?

秋望舒很想回頭去看他,無奈腦袋被他的十根手指頭固定的死死的,隻能目視前方的問。

“那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目標會是青梅?她隻是個小丫鬟!”

趙皓瀾停下按揉的動作,坐下來看向她,語氣沉重:“我猜想,這件事可能跟我母親有關。”

按照府上的說法,他的母親是因病而逝。

但奇就奇在,母親去世之後,貼身伺候她的婆子和丫鬟,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隻留一個青梅。

後來龐氏入府,青梅便到了龐氏的身邊伺候。

龐氏因自己種種待遇都比不上母親,心生嫉妒,竟發泄到了青梅身上。

起初隻是打罵,後來,甚至多次暗殺。

但不知怎麽的,龐氏又改變主意,將她發賣給了一個人販子,從此流落民間。

“我總覺得母親之死事有蹊蹺。”

這話嚇得秋望舒一個激靈。

尤其是這大半夜的,陰風陣陣,更讓她渾身發毛。

“你該不會是在懷疑龐氏吧?”

趙皓瀾搖頭:“我調查過龐氏的底細,在母親去世之前,她跟父親沒有任何接觸。而且,她也不認識母親。”

不認識,那就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謀害振勇侯夫人。

再說了,振勇侯府家大業大,府內壁壘森嚴,龐氏再精於宅鬥,也不過是一介女子。

她在府外,如何謀害堂堂振勇侯夫人?

隻怕凶手另有其人。

而且,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振勇侯府之人。

秋望舒很快就懷疑到了一個人身上,她卻不敢說出來。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趙皓瀾作為小侯爺,自然不可能懷疑自己的父親。

可是,他的母親若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嫌疑最大的人,不是龐氏的話,就隻能是他的父親了。

“此事事關重大,我也隻是猜疑而已,望舒,你不要對任何人講。”

秋望舒點頭:“你放心吧。你的家事便是我的家事,我怎麽可能把我的家事到處宣揚?”

聞言,趙皓瀾沉重的臉色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些話悶在他的心裏已經很久很久了,他一直想找個人說,卻始終不敢開口。

就連九笙,他也有所隱瞞。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的信任秋望舒,仿佛她是他的影子,是他與生俱來的另一半。

“我真想明天就與你成親。”

“咦,你少肉麻。”

秋望舒臉頰燒紅,抽出自己的手,下意識的就想避開這曖昧的氣氛。

哪知她才起身,就被趙皓瀾抱進了懷裏。

“你幹什麽,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你堂堂小侯爺,有沒有點禮數!”

趙皓瀾輕笑:“你的無禮可是聲名在外,我自然是夫唱婦隨,還需講什麽禮數?”

秋望舒哼了一聲:“誰無禮了?少栽贓我。我又沒有傷天,又沒有害理,也沒有無故傷害過別人,不過就是大大方方的出門做個生意,怎麽就無禮了,你們一群老封建。”

說到這裏,她忽然抬頭瞪向趙皓瀾。

“我跟你說,我們成親之後,我也不可能把我自己關在深宅大院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現在什麽樣,到時候還是什麽樣。”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放光,嘴唇微撅,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種桀然不馴的態度。

像隻剛會捕食的鷹隼,又像奔騰在草原上的性情剛烈的小馬駒。

仿佛在這個世界上,誰也別想壓彎她的脊梁,誰也別想把她關進籠子。

讓他總是無法自控的,想要抱緊她,征服她。

眼見趙皓瀾目光越來越深邃,秋望舒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抬手抵住他的胸口,想和他保持點距離。

“你、你先放開我……”

話未說完,櫻唇已被吻住。

陌生的觸感,熟悉的味道,炙熱的呼吸,有力的大掌,火爐一樣的懷抱……一切的一切,都突如其來,像洪水般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