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已經去看過舒兒的傷勢。”
皇帝假作關心:“哦?她傷的如何?”
趙皓瀾的麵色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變化,但當他轉頭看向李成章的時候。
那雙冷沉的黑眸,忽然深陷成了黑洞一般的漩渦。
足夠將他吞噬。
“舒兒的胳膊本來就受了一點皮外傷,但好在不重。今日李怡兒跑到舒兒的香氛鋪子裏鬧事,讓手下欺侮舒兒,生生的用指甲,掐進那傷口之中,直接,挖了一個血洞!”
他字字咬牙切實,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拳頭已經握的咯吱咯吱作響。
聽到這話,李成章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先前他單知道李怡兒去找秋望舒的麻煩,卻不當心把秋望舒和將軍之女王雁蕊給弄昏了過去。
卻不知,女兒竟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即便皇帝一點都不關心秋望舒的死活,聽到趙皓瀾的描述,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此事當真?”
趙皓瀾道:“臣已經求大公主,特赦下令,請張奉禦給舒兒看了傷。這個時候想必已經回來了。陛下若不信,可傳召張奉禦來問話。”
“那倒不必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朕很清楚,你不會說謊,也不是那種喜歡誇大是非之人。”
說到此處,他不禁瞪向了李成章:“你還有什麽話說!”
李成章渾身直冒冷汗,聽到皇帝的話,竟呆呆的坐在那,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李成章!”
皇帝忽然怒喊一聲,李成章當即嚇得渾身一抖,急忙跪在了地上。
“你若拿不定主意,朕隻能宣李怡兒進宮,親自過問了。”
一聽這話,李成章頓時怕的發抖喊道:“不、不,陛下,這不過是小兒女之間的一點過節罷了,陛下日理萬機,小的怎麽敢鬧到陛下跟前,讓陛下操勞。”
“陛下放心,臣回去之後一定好好管教小女!一定給小侯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滿意的交代?李大人,貴千金把舒兒傷成那般模樣,你倒是說說,要怎麽交代,才能讓我滿意?”
說完,他直接跪在了皇帝的麵前。
“陛下,臣懇請陛下嚴懲此事,否則,京城上下會以為我振勇侯府沒人了,連一個剛剛上任的五品文官,也敢踩到振勇侯府的頭上為非作歹!”
見他如此,本來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唐大將軍,也不禁跪到了趙皓瀾的身旁:“陛下,末將附議。”
因為兵權的事情,他近來一直備受皇帝猜疑。
今日遇到這種事,他雖震怒,卻也不敢在皇帝麵前太過強勢,但有趙皓瀾出頭,他就可以順勢為之,方便的多了。
李成章頓時哭道:“小侯爺,小女、小女她不是故意的啊!您就饒了小女吧!”
趙皓瀾冷道:“不是故意的?李大人,您要不要出宮去走一走,聽聽外麵的百姓都在說些什麽!”
皇帝聞言,頓時感興趣的看向了一旁的內侍公公,問道:“外麵的百姓都在說些什麽?”
那公公曾出宮去請李成章,一路上自然也是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這時見皇帝問,便走上前來,拱手道:“回陛下,外頭的百姓都在傳言,李大人靠上了白大人這條人脈,便連振勇侯府和將軍府都不放在心上。”
“還說,李怡兒小姐恐怕是攀上了高枝兒……”
說到此處,公公很自然的停了下來,直到皇帝說了聲“說下去”,他才繼續開口。
“那些百姓傳言說,李怡兒常常出入禮部侍郎府,恐怕,是跟白大人有染。”
噗通!
白大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整個人抖若篩糠。
“陛、陛下,這都是一派胡言!那李怡兒的確來過微臣府上幾次,但都是去找小女和夫人說話,從未與微臣接觸過,散布這種謠言的人,其心可誅啊!”
然而,聽到他字字泣血的控訴,皇帝的神色卻是一片淡然。
這些話,他自然早就聽公公講過了,之所以又讓他說一遍,就是讓公公說給白大人聽的。
他冷聲道:“李怡兒是青州人,她來京城也沒多久,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與你女兒交上了朋友?據朕所知,你那個女兒性子傲的很呐。”
當初,他曾有意要給白心語指派一門婚事,卻不想白心語極力反對,堅持聲稱自己已經有了意中人,為此,皇帝還有些不開心,覺得自己一番好意,對方竟不知好歹。
也因此對白心語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陛下!這……這微臣真的不知情,他們女兒家的來往,微臣從不過問!但說微臣與那李怡兒有私情,簡直就是信口雌黃,求陛下明察!”
李成章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和白大人扯在一起,他慌的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為了自證清白,他隻能從頭招了:“陛下,這事兒確實是子虛烏有之事!小女之所以會跟白大人千金認識,完全是因為秋望舒!跟白大人沒關係!”
趙皓瀾聞言,立即怒道:“胡說!此事跟舒兒有什麽關係,李大人,你女兒當街行凶,欺侮在下未婚之妻。你又當著陛下之麵汙蔑舒兒,你到底是何居心!”
“不不不,小侯爺別誤會,下官不是要汙蔑秋小姐,是、是……哎呀!我就都招了吧!”
“是那白大人千金愛慕小侯爺,嫉妒秋望舒,小女、小女對小侯爺也是心中有意,於是,兩人便一拍即合……盯上了秋小姐啊!”
說完這一番話,李成章直接崩潰的大哭出聲。
比起兩個年輕的小姐嫉妒一個女子,朝廷命官有私情實在是要可怕的多!
李成章就算千不願萬不願,也隻能招了。
“哈哈。”
聽到這一番話,皇帝不由朗笑出聲,“皓瀾,想不到你如此風流,竟迷得一個兩個美人兒為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趙皓瀾麵無表情:“陛下,微臣心中隻有舒兒一人。”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們,為了幾個女子爭風吃醋的事,鬧的不可開交!若是傳出去了,還以為我大國疆土如兒戲一般!”
“既是家事,朕就不插手了,你們自己看著辦,下去吧。”
他這話說出口之後,趙皓瀾等人卻仍然跪在那裏沒動。
皇帝臉色一變:“怎麽,還非要鬧的朕插手你們那些兒女私情之事,你們是覺得朕很閑,還是覺得你們那點事比國事還重要!”
“微臣不敢。”
趙皓瀾當即起身,作揖告退。
李成章自然巴不得趕緊離開禦書房,抹著鼻涕連連磕頭,也趕緊跟了出去。
唐大將軍從始至終都是麵無表情,見趙皓瀾都走了,他自然也不會再一個人爭取些什麽,跟著一並起身離開。
隻有白大人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顯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微臣告退。”
走出禦書房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等到他們全都離開,司公公才揮退其他的內侍,走到皇帝麵前聽命。
皇帝一改剛才好像滿不在乎的模樣,神色冷凜道:“查過了嗎?”
“是,查過了,一切確如小侯爺所說,他直接擱下了手頭的公事,去了香氛鋪子看望秋縣主。隨後,又派手下九笙去長公主府請張奉禦,他自己則坐著馬車進宮複命。”
皇帝點了點頭,稍稍放心,隨即又皺起眉頭,哼了一聲。
“這個李成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朕讓他進京,是為了讓他一步一步往上爬,架空刑部。他可倒好,才來沒幾天,就同時得罪了趙皓瀾和唐布!”
公公歎氣道:“小侯爺用情至深,唐大將軍又愛女無度,李大人這一步,的確是走了一步臭棋啊。”
皇帝不悅的沉默了片刻,隨後直接朝司公公道:“把趙皓瀾身邊的人都撤了吧。”
司公公一怔:“陛下這是確定那晚阻止李大人進京之人,不是小侯爺了?”
“哼,若是他,他便該知道李成章是朕的人。今日他就不敢當著朕的麵,對李成章不依不饒。演的再像,也會有所忌憚。”
司公公恍然大悟:“陛下英明,奴婢這就去辦。”
馬車上,趙皓瀾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緊握的拳頭卻不斷的縮緊,又縮緊。
舒兒受了那麽重的傷,他和唐布,一個小侯爺,一個大將軍,找到了陛下麵前,求他主持公道。
他卻一番擺布,最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實在是奇怪!
李成章如此不堪大用,陛下到底看中了他什麽,竟如此保他?
若陛下是那種識人不清的昏君倒也罷了,可他伴君幾年,卻最是了解,陛下的城府不在他之下。
他都能看清楚李成章的蠢笨麵目,陛下不可能看不清。
那到底是為什麽。
他實在想不通。
馬車行至半路,簾子一掀,九笙坐了上來。
趙皓瀾不用睜眼,隻憑氣息就判斷出了坐在他對麵的人是誰,便直接開口問道:“張奉禦怎麽說。”
“傷口……不容樂觀,不過他會盡力。至於留不留疤,也不一定。”
他睜開眼睛,黑眸中盡是怒色:“我不是說了,不能留疤。”
他不想以後秋望舒每一次看到自己的胳膊,都想起今天之事!
九笙道:“張奉禦說,上次做的祛疤膏,皇後那裏還剩下一點。但想從皇後那裏要東西,恐怕得長公主出麵。”
趙皓瀾毫不猶豫道:“去辦。”
九笙沉默片刻道:“可是,如此做,會不會太高調?若是陛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