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微亮,青梅便像往常一樣,打著嗬欠去井邊去打水。
為了滿足一天的用水需求,她一般會在早晨就接滿兩缸。
可當她踏著熹微的日光,提著水桶走到缸前的時候,卻發現用來蓄水的那兩個大缸,居然都是滿的。
這怎麽可能?
昨天她睡得最晚,清楚的記得伺候秋望舒洗完腳後,缸裏的水隻剩一個底子了。
難道是青寒和穎兒做的?
這也不可能啊,她們兩個到現在還沒起床呢。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找不到答案,她隻能先放下水桶,打算先去秋望舒的院子看看。
哪知道剛走進院子,就見秋望舒正蹲在花叢裏鋤草。
“小姐!您怎麽起來了?”
比起奇怪她早起的事,在看清秋望舒打扮的時候,她更是驚詫不已。
原來,今天秋望舒竟是一身不倫不類的男子打扮。
她紮著高高的馬尾,一身長衫束得整齊利落,下身沒有長裙,卻有著女子,尤其是官家小姐永遠不會穿的長褲馬靴。
而此時,她正蹲在花叢裏,手指間捏著個肥大的蟲子,見青梅來,便舉起來嚇唬她逗她玩。
青梅無奈閃避:“小姐,您這到底是在做什麽啊?”
“除草啊,看不出來?我跟你說,這草最能搶養料了,你看我養的這幾株**,總是瘦弱弱的,我可不能再放著不管了。”
這可是當初她剛來京城的時候,花大價錢從花商手裏買來的,眼瞅著秋天就要來了,她還等著賞菊呢。
青梅皺眉:“小姐,我是說您怎麽這副打扮,還有,您怎麽起這麽早?”
“起來送送爹爹去上早朝呀,順便幹點雜活,強身健體。不過你不用壓力,我起來隻想一個人待著,不需要你也跟著早起來陪。”
“幹雜活?那兩缸水,是小姐您打上來的?”
“嗯!怎麽樣,厲害吧?也就是我現在隻有一條胳膊能用,要是兩隻胳膊都健全,會更快的!”
天知道她為了打滿那兩缸水,花費了足足半個時辰的時間。
中途險些放棄。
但是隻要一想到昨晚趙皓瀾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的事,胸腔就不由浮湧出一股憤懣不服的情緒。
隻因他是小侯爺,所有人就都覺得她嫁給他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隻因他身強力壯,就可以總在大晚上隨隨便便的闖進她家裏。
隻因他有九笙還有那麽多手下,整個京城內外的大小事情就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她不服。
出身無法改變,但後麵那兩件事,她卻完全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縮小差距。
為此,她昨晚一整夜沒睡,終於想通了。
從今天起,她不但要強化自己,還要強化秋墨,做好她的女兒,同時,幫助他當好京城的刺史!
這時,房中忽然傳來了秋墨起床的聲音,秋望舒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進屋伺候去了。
青梅在院子裏呆呆的站了片刻,看著地上的鋤頭和竹籃,還有竹籃裏滿的快溢出來的野草,忍不住歎了口氣。
其實昨晚她去過了秋望舒的院子,當時,她的房間裏傳來那麽大的動靜,她怎麽會聽不到?
隻是剛走進院子就見到了任遠之身邊的老伯,後來又見到了九笙。
再後來,任遠之走了,趙皓瀾也走了。
她可以看到,在趙皓瀾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小姐都不斷的在房中徘徊。
纖細的身影被昏黃的燭光打在窗上,看著格外的孤單可憐。
也許這就是小姐今天表現古怪的原因。
昨晚,她和小侯爺吵架了。
房間裏,秋墨一邊任由秋望舒給自己更衣,一邊不滿的打量著她古怪的打扮。
“你這又是在玩什麽把戲?”
秋望舒笑道:“偶爾換換裝束,找點新鮮感嘛。爹爹,你轉過去,我給你係腰封。”
“哎呀,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行了。”
看著女兒忙前忙後的圍著自己,秋墨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心疼。
天都還沒亮透呢,擱往常,正是她睡的正香的時候。
秋望舒卻笑著拍了拍秋墨身上的褶皺:“爹爹,女兒可是不知道何時就要出嫁的人,到時候,想孝順爹爹都未必有時間。您呀,就珍惜眼前吧!”
“好,珍惜,珍惜。”
秋墨雖然搖頭歎息,嘴角卻忍不住咧開,露出了笑意。
其實他也是擔心,也是害怕的。
畢竟他就這麽一個女兒,萬一出嫁之後,真的就完全變成了別人家裏的賢妻良母,棄他這個老父親於不顧,那他可真就得孤獨終老嘍。
如今聽女兒這一番話,他不禁喜滋滋的安了心。
女兒這麽孝順,這說明,她以後就算出嫁,也會時時惦記著他。
吃過早飯,秋墨便急匆匆的出發往皇宮去了。
秋望舒站在門口,遠遠目送著秋墨離開,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沉浸在一片朝霞之中,不禁心生好奇的眨了眨眼:“青梅,你說早朝的時候他們都會說什麽?”
青梅笑道:“這個奴婢怎麽知道。”
“是啊,身為女子,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他們會說什麽。除非,先當皇後,再當太後,來個垂簾聽政。”
聞言青梅臉色當即一片慘白:“小姐,您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出說,這要是被別人聽到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知道,我這不就是感慨一下嗎。去,把穎兒和青寒都叫去大堂,我有話跟你們說。”
很快,三個小丫鬟就齊聚大堂。
當秋望舒走進來的時候,青寒和穎兒也都吃了一驚,不明白她這身打扮是什麽意思。
秋望舒目不斜視的走到掛在大堂牆上的字畫前站住,仰頭看了一眼,忽然刷的一聲,展開一把折扇,隨即回過身來,看向了自己的三個小丫鬟。
“今天,我要跟你們宣布一個重大的決定。”
“我宣布,從現在起,我們的關係,就從主仆,變成領導和下屬。你們都是來給我打工的,而不是來給我做奴隸的。”
一聽這話,三個丫鬟頓時變了臉色,紛紛跪到了她的麵前:“小姐,您要趕我們走?”
“起來。以後除非我叫你們跪,否則,誰都不準輕易彎下她的膝蓋。男兒膝下有黃金,難道,我們女兒家的膝下就什麽都沒有嗎?”
“這……”
三個人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見秋望舒是認真的,而且還有些生氣的樣子,隻好都站了起來。
啪!
秋望舒把三把鑰匙拍在了桌子上。
“我預備給你們各置一處房產,今天你們就可以出去看房子了。記住,我隻會補貼其中的二十兩銀子。若是超過二十兩,你們須得自己墊付,或者,跟我寫個借據,我借給你們。”
房產?
聽到這話,幾個小丫鬟更是愣怔不已,尤其是穎兒,整個人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秋望舒繼續道:“至於工作,每個月你們做工27天,放假三天,遇著一個月31天的,就放假四天。”
“放假的時候,你們不用再幹活,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去你們自己的房子住也行。”
說完,她神色認真的看向自己的三個小丫鬟。
“沒異議的話,就畫押吧。”
她把昨晚寫好的三份合同放到了她們的麵前,並率先按上了手印。
且不管這合同裏是什麽內容,今天秋望舒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她們有沒有理解,隻要秋望舒吩咐她們做的事,她們無有不從。
所以,三個小丫鬟毫不猶豫的也跟著按了手印。
“那事情就這麽定了!”
說實話,賜予她們人權之後,秋望舒也輕鬆不少。
“我先給你們布置今天的主要任務。
第一,找房子。
第二,幫我搜尋兩個小廝,一個粗工,一個門房。
第三,準備四間房,給他們平時歇息用。
需要花錢的地方,你們能打欠條的就先打欠條,不能打欠條的,就去書齋找我領。還有別的問題嗎?”
三個小丫鬟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我先去書齋了。”
等秋望舒離開,三個小丫鬟站在大堂裏,各自看著手中的鑰匙,懷裏的合同書,頗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秋望舒說的那些話實在是太離奇了,她們很難確認她到底是隨口說著玩的,還是當真的。
“你們說,小姐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為何突然要給我們置辦房產?我們都是女子,要房產有什麽用?”
穎兒實在是想不明白,隻能問比較聰明的青梅和青寒。
但青寒也不明白,又看向了青梅。
青梅沉吟良久,才輕輕歎氣:“我想,小姐她許是真把我們當成了自己人,看著我們低人一等給人當牛做馬,心疼了,便想厚待我們。”
聞言穎兒趕緊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我還以為小姐她是嫌棄我們了呢,竟然還說什麽每個月給我們三天假?還說做什麽都可以,我們除了伺候小姐老爺,還能做什麽呀!”
青梅聞言卻忍不住一陣苦澀。
她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從小跟在夫人的身邊長大,雖然不是什麽大丫鬟,卻也受到了不少上等人的**,比如說讀書寫字,比如說女工。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拿出一天的時間,不用分心的好好繡個痛快!
而如今,秋望舒正給了她這樣的機會。
另一邊,秋望舒到了書齋,終於有些犯困了起來,但她隻能強打起精神,先把該辦的事給辦了。
“來人,找王秀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