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是夜間點名時間。

鬼塚八藏拿著自己班級的名冊來到宿舍, 鷹隼般犀利的視線掃過鬼塚班全體。

如果缺席的是黑頭發,那他一眼還看不出來,但班裏一個金毛、一個白毛, 缺席的話就是清清楚楚的。

“白山清......”

“到——!”白山和永吉一郎三人從宿舍外迅速跑進來, 站定在隊伍前麵,“報告!”

鬼塚看了眼牆上的掛鍾, 距離十點還差2分鍾, 倒也不算遲到。

不過......

鬼塚粗實的眉毛緊緊皺起, 越過白山看向永吉一郎三人。

“你們一副撞見鬼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說者無心, 聽者的反應卻是巨大的。

永吉一郎三人在聽到‘撞見鬼’後,明顯顫抖起來, 麵上表情更顯得恐懼驚慌。

四角遊戲玩到一半, 他們就先後遭到重擊昏倒過去。

要不是白山察覺到不對勁,及時開燈把他們叫醒, 他們四個人可能都會被鬼吃掉。

“教、教官......你說會不會、會不會真的有鬼啊!”永吉一郎哭喪著臉。

聽說四角遊戲和筆仙一樣,都要說“遊戲結束”才算把鬼請走,他們沒說就昏倒了,會不會已經被鬼纏上了啊!

就說宿舍樓裏為什麽冷颼颼的,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存在在對他們吹氣似的。

鬼塚額角青筋暴起,怒吼道:“我看你們才是心裏有鬼!白山清輝, 老實交代你們剛才幹嘛去了!”

現在這四個人,也就白山看著平靜鎮定, 能把事情講清楚。

白山歎了口氣, 把玩四角遊戲的事講述出來,最後感慨道:“要不是我當時離燈比較近, 搞不好真的會被鬼吃掉。”

永吉一郎三人哭唧唧, “教官......”

鬼塚:忍無可忍, 無須再忍。

“你們四個——都給我去跑圈!十圈跑完了再回來!”

“是!”白山應了一聲,眼睛衝著好友所在的方向眨了下,轉身出去跑步。

鬼塚緊跟著宣布解散後離開宿舍,剩下的人三三兩兩朝宿舍走去,相互還在討論著剛才的事情。

“教官!別鎖門啊!”鬆田第一個跑到宿舍門口,扒著鐵門晃晃,“我們晚上運動太少,想出去鍛煉!”

隔著一道門,鬼塚冷哼一聲,“老老實實回你們宿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

鐵門是用一條粗實的鎖鏈和巨大的鎖頭鎖住的,降穀抬起看了下鎖眼,不抱希望的問,“你們誰會開鎖嗎?”

沒有人會,大家都是守法好公民。

“可惡!”鬆田抱怨一聲,看向去找門衛的萩原和諸伏。

不用問什麽,從他們臉上失望的表情就能知道,他們沒借到鑰匙。

“還是先回去吧。”諸伏麵上帶著溫和的淺笑,“我們到宿舍等他。”

“沒錯沒錯,先回去吧,一直待在這像什麽樣子。”伊達左手拉著不情不願的降穀,右手拽著扒拉鐵門的鬆田。

回去時候,他提議道:“之後去學一下開鎖吧。”

“哼,我一天就能學會。”鬆田像一隻失去夢想的擺爛貓,任由伊達拖著他往前走。

另一隻手上的降穀沒有徹底擺爛,隻是耷拉著腦袋,漂亮的茶金發也顯得有些黯淡,“我也要學開鎖。”

——

十圈結束,宿舍也馬上到熄燈的時候了,白山喊門衛開了門後,把永吉三人送回各自寢室,這才返回自己的宿舍。

宿舍亮著燈,五個人坐在裏麵,顯得有些擠促。

鬆田:“真是的,跑的也太慢了

吧。”

萩原:“我們本來想點完名出去陪你的,但鬼塚教官把大門給鎖了。”

降穀:“還好嗎?那個四角遊戲真的有鬼出來了?”

伊達:“清輝,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鬼啊。”

“確實沒有鬼啊。”白山聳聳肩,猜測著說道:“就是他們膽子太小了吧,在那麽黑的地方相互撞了一下就嚇昏了。”

他該怎麽和好友實話實說呢,不如就讓永吉他們背個黑鍋吧。

話音剛落,就到了熄燈時間。

伴隨上方的光源消失,房間中隻餘下照進窗內的月光。

但人的眼睛是沒辦法那麽快適應月光亮度的。

當眼前一切變得漆黑,白山恍惚看到好友們的眼睛被月光映得清晰,其內透出的危險銳利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他眨眨眼,那種危險感就消失了。

大家各自站起身,鬆田打了個哈欠,越過白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大人有大量的語氣。

“算了,今天的事不跟你計較。”

“以後都和我們一起,這樣就不會遇到危險了。”萩原仗著身高優勢,俯身用額頭貼貼白山的額頭,“晚安,小清輝~”

“今晚景陪你一起睡。”降穀緊抱了下白山的腰,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遺憾,“宿舍床太窄了。”

不然他也想和好友一起睡。

伊達離開時沒說話,隻壓著白山的腦袋使勁拍拍,像是在安慰,又像是知道孩子有事瞞著自己的泄憤。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他們總不能太仗著好友的身份‘刑訊逼供’。

諸伏看起來心情不錯,靠著枕頭拍了拍床,“睡覺,還站在那幹嘛。”

他們商量好了今晚要留個人陪著白山的。

降穀和鬆田首先因為睡姿被pass出局,萩原膽子不大,伊達太高太壯,最後隻有諸伏是合適的。

白山有點為難,借著月光坐到床邊,無奈說道:“我真的不害怕,你們別總是拿我當孩子看好不好。”

“沒有拿你當孩子看。”昏暗的月光下,諸伏聲音溫柔,像是潺潺流淌的山澗溪流,“我隻是想和你一起睡,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可我晚上跑了十圈,渾身都是汗。”

警校澡堂有開門時間,錯過就沒辦法了,白山今天洗過一次,但誰能想到晚上會被罰十圈呢。

他還是很有大帥哥的形象包袱的。

“明天再一起睡吧,好不好嘛~景光。”他俯下身,鼻尖輕輕蹭蹭諸伏的脖頸,嗅到一點沐浴露的味道。

澡堂的沐浴露都是統一的,白山本來嫌它又刺鼻又劣質來著,但放在好友身上,就有種怎麽聞都聞不夠的感覺。

果然無論什麽東西,都是要喜歡的人用著才行的。

就像他討厭抽煙和煙味,但鬆田和萩原身上的煙味就完全討厭不起來——當然,那兩個人也會注意,從不在他麵前抽煙就是了。

諸伏由著他像小動物似的聞氣味,但卻無視了他的撒嬌。

“我不嫌棄你,所以快點上床,明天還要早起呢。”

“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要睡裏麵!”

“好好好,本來也是要你睡裏麵的。”

*

玩四角遊戲遇到真的鬼,這件事在第二天就在整個警校傳開了。

在沒有手機的情況下,人們的口口相傳好像更可怕一點。

“聽說了嘛,有四個人玩四角遊戲的時候,遇到真的鬼了!”

“什麽?玩四角遊戲被鬼附身了?”

“有人因為四角遊戲被鬼殺了?屍體在哪?”

“嘶

——玩四角遊戲發現一具屍體?陳年舊案嗎?”

流言越傳越離譜,最後落回白山耳中,居然成了有人在和四角遊戲裏的鬼談戀愛這種離譜又羅曼蒂克的傳言。

該說不愧是22歲正處在荷爾蒙旺盛期的男男女女啊。

白山往嘴裏塞了一口飯,詢問坐在對麵的伊達航,“伊達,你這段時間和娜塔莉打過電話嗎?”

“打過一次,她最近也很忙,剛當上英語老師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前輩們學習。”

談起自己的女友,伊達航麵上揚起更柔和的弧度,“不過你問這個幹嘛,有什麽需要讓她幫忙嗎?”

另四人安安靜靜的聽著,好奇的視線打量在白山身上。

白山:“沒有,我就是聽到那個和鬼談戀愛的傳言,突然想起你了。”

伊達恍然,“那個傳言啊,也不知道搞出那種流言的人是怎麽想的,居然......算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還真的一點都不著急啊。”

他兩年前和娜塔莉在一起的時候,好友們就是單身,現在兩年後,他們還是單身。

居然一點談戀愛的苗頭都沒有,明明相貌、身材、頭腦樣樣不缺——在伊達航心裏,他的好友們完美至極。

“切,有什麽好急的。”鬆田撐著臉頰嘟囔一句,半點談戀愛的興趣都提不起來,“話說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嘛。”

“兩年前在烤肉店。”降穀也還記得,“當時清輝還耍我們有女朋友什麽的。”

諸伏:“結果最後發在群裏的是他高中演白雪公主的劇照。”

萩原:“那張照片現在還在我手機相冊裏存著呢,每次看的時候都在想,如果小清輝是女孩子就好了~”

說著,四個被耍的人齊刷刷看向白山。

白山幹笑兩聲,“對不起,我錯了嘛......”

怎麽每聊一個話題,他都要被拉出來譴責一遍啊,他真的有那麽皮嗎?

伊達頭頂著問號,完全忘了有這回事,“等等,什麽烤肉店?我怎麽不記得這件事啊?”

鬆田翻了個白眼,“你當然不記得啊,當時你在和女朋友約會,哪還能記得我們這些好朋友啊。”

伊達皺緊了眉,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等等啊,景光說發在群裏的是劇照,我還記得當時......我還沒把娜塔莉的事情告訴你們吧?”

諸伏:......

本來隻是想逗逗清輝的,完全把當時去烤肉店的起因給忘了。

伊達航捏彎了勺子,笑得猙獰,“你們跟蹤我?”

五人:驚悚.jpg

“對不起伊達班長,我們錯了!”

*

下午逮捕術課上,火力全開的伊達航把他們全都教訓了一遍。

“輸了輸了。”白山摘下頭盔甩了甩汗津津的頭發,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幸虧我不怕疼。”

“這不是什麽好事,別讓我們擔心。”

降穀將紙巾遞來,看白山展開紙巾直接把整張臉包住的幼稚行為時,無奈歎氣,“算了,反正我們也習慣操心你的事了。”

要是哪天不讓他們操心......想象不到會出現那種情況的時候。

白山:......哼。

“零你真是會說些大實話。”鬆田咧開大咧咧的笑容,手肘碰了碰白山的胳膊,“清輝,下課去便利店,我請你吃雪糕。”

白山狐疑看他一眼,“什麽啊,你突然這麽殷勤,讓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鬆田炸毛:“哪有,我請你吃雪糕還不行。”

萩原嘿嘿笑了兩聲,手臂搭上鬆田的肩膀,“小清輝這麽想就太令人傷心了哦~”

“嗯嗯,傷透我了。”鬆田點著腦袋,一副‘說的沒錯,我真的很傷心’的表情。

白山微微眯起眼,因為那兩個人實在太可疑,他屁股挪動兩下,直到肩膀靠到諸伏身上。

“景光,下課請我吃雪糕。”

諸伏失笑,“好,隻是雪糕就夠了嗎?”

“哪有你這麽直接要人請客的啊。”降穀無奈,“我們就算了,其他人如果主動請你吃東西,千萬要拒絕掉。”

主動要請客的鬆田:“哼!”

萩原摸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可憐的小陣平,輸掉了哦~”

白山:“所以到底是什麽啊?你們果然有什麽陰謀。”

“嘛~因為沒有手機不能出去的日子太無聊了,我從女生那邊借了真心話大冒險的紙牌。”萩原眨了下眼,“今晚上一起玩吧~”

他說完,見到好友們瞬間正襟危坐起的模樣,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僵硬著扭頭,萩原見到鐵青著臉、雙手抱胸的鬼塚教官,身後冒著黑氣,就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你們五個——打掃一周澡堂!我會親自檢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