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夢看他的樣子,心裏奇怪,“李大叔,你怎麽了?這圖紙有什麽不對嗎?”
李建國抬頭看了眼夏曉夢,似是有話要說,但看到夏曉夢身後的幾人,又搖了搖頭。
“沒什麽,圖紙畫的很好,一看就是專家級的。曉夢同誌,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田滿倉見他有話要說,就找了個借口,帶著陸雪華和褚洪剛出去了。
屋子裏瞬間隻剩下夏曉夢和李建國兩人。
李建國忍著心裏的激動,指著圖紙問道,“曉夢同誌,這個圖紙,是誰畫的?”
看李建國的神情,他似乎是猜到了圖紙是李老畫的。
能這麽輕易的認出李老的手筆,說明他們之間關係不一般。
雖說夏曉夢對李建國的印象不錯,可她卻不敢托大。人心叵測,加上李老現在身份敏感,誰也不敢保證李建國會不會動什麽歪心思。
沉默了片刻,夏曉夢決定試探一下他。“李大叔,您是從這個圖紙上看出什麽來了嗎?”
李建國搖了搖頭,眼睛隱隱有淚光。“圖紙沒問題。我是看出了畫圖的人。曉夢同誌,你跟我說句實話,圖紙的作者是不是一個叫李明榮的老人?
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過得……好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夏曉夢的心也跟著一顫,看李建國的神情視乎不像是李老的仇人。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認識李老?”
“他是我父親。”李建國說著,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全家福。
照片是被撕碎又粘在一起的,磨損地很嚴重。幾乎都快看不清上麵的人長什麽樣了。
可夏曉夢還是瞬間就打消了對李建國的懷疑。因為這張照片她在李老那兒見過。
右上角那個年輕男人,赫然就是李建國。
隻是那時的他笑容燦爛,帶著些少年氣。而現在的他,已經是飽經滄桑的中年大叔了。
再次抬頭,李建國已經淚流滿麵。
“當年,父親受到迫害,連累了我們全家。我母親身體一直不好,聽到這個消息直接就撒手人寰了。
我姐姐姐夫被下放到大西北,途中還把剛生不久的女兒給弄丟了。
我當時剛當上帝都大學的老師,就被下放到東黑省。
心裏對父親隻剩下恨。我恨他一個人犯了錯,卻要我們全家跟著陪葬。
要不是他,我的母親不會死,我的外甥女也不會丟。所以我故意不去打探他的消息。他寫給我的信,我也從來都不回。
這麽多年來,我輾轉多地,也漸漸跟家人段了聯係,就隻剩下這張全家福。”
雖然李建國沒說,但夏曉夢還是能感受到,他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她想起有一次,她想幫李老給他的家人寫家書,可李老卻拒絕了。
他說,即使寫了,他們也不一定收得到。
李老當時的眼神很落寞。現在想想,他不是怕家人收不到,而是怕他們收到了卻不給自己回信。
夏曉夢終於知道,為什麽她會覺得省城礦場這麽熟悉了。
她在李老那裏看到過四五年前的報紙。
報紙上記載著省城煤礦的那場坍塌事故。想來李老看到報紙的時候,心裏一定非常擔心吧。
想到這裏,夏曉夢伸手拂上李建國的手背。
“李大叔,您放心。他老人家身體好得很。蓮花大隊的人都很善良,雖然李老住在牛棚裏,可人家對他都非常好。
還有我,我現在可是李爺爺的幹孫女呢。
這些年,李爺爺一直都很想念你。他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畢竟,哪有真的跟孩子置氣的父母呢。”
此話一出,李建國哭得更傷心了。他哭了好久好久,像是把這些年對父親的愧疚都化成了眼淚。
如果他這些年不那麽認死理,他們父子也不會這麽多年音訊全無。
夏曉夢一邊安慰他,一邊把李老的事情講給他聽。
聽到父親被照顧得很好,李建國的心裏才好受了些。
半晌,他擦了擦眼淚,這才想起夏曉夢來這兒找自己的目的。
“曉夢,謝謝你為我父親做的一切。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既然我父親認你做幹孫女,那我也厚著臉皮,叫你一聲外甥女。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我願意回去幫你們建磚廠。就是不知道,丁組長願不願意批這個假。他這個人,不太好說話。”
就在這時,門開了。褚洪剛從門外被擠了進來。
原來這兩個家夥一直沒有走遠,就躲在門外偷聽。
此時見自己露餡了,褚洪剛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李建國卻輕笑了一聲,把他們讓進屋裏。
他之所以要跟夏曉夢單獨說話,就是考慮到父親的身份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既然這些人都是蓮花大隊的,他感激還來不及,自然也就沒必須瞞著他們了。
李建國站起身,朝田滿倉鞠了一躬,感謝他這些年對父親的照顧。
還表示願意跟他們一起回去建磚廠。
褚洪剛倚在桌子旁,輕哼一聲,“李大叔,您是願意了,可你們那個丁組長可不太好說話。他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一千塊錢,可真夠黑的。”
李建國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什麽,他跟你們要錢?這個丁友順,真是越來越過分了。自從當上了小組長,就隨便跟人收錢,簡直是豈有此理。不行,我得去找他說清楚。他沒有這個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