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辰時,日巡府、夜巡府的軍士每隔一丈值守一人,從玉京城南門經朱雀大街、麒麟大街、青霄大街一直戍衛到琅霄大街宗藩院宮門前。

並且還有負責將雲浩世子遺體接回玉京城的左軍軍士戍守、開道,秩序井然,凡是來看熱鬧的無關人等,全都安靜地站在街道兩邊,不敢越過前方軍士的警戒線。

因為議事台已經頒布詔令,今日迎接雲浩世子遺體歸京,凡是敢擾亂秩序者,殺無赦。

方鑒和顧震清並肩在寬闊的街道來回巡察,守備衙的眾少卿也都全部出來負責秩序、儀禮事務,三虛上卿更是親自來到了玉京南門所在的朱雀大街上坐鎮調度。

這時,玉涔雙站在街邊朝方鑒揮手,方鑒朝那裏戍衛的軍士點點頭,那幾名軍士立刻將玉涔雙放了進來。

“公子。”玉涔雙來到方鑒麵前叫道。

方鑒朝顧震清道:“顧兄,稍等。”

顧震清點點頭,然後方鑒便帶著玉涔雙走到了一旁,問道:“什麽事?”

玉涔雙靠近方鑒左耳旁悄聲說了一句話,方鑒聽完後眉頭一皺,扭頭朝玉涔雙問道:“此事當真?”

玉涔雙點頭道:“千真萬確,是我的人昨晚親眼在宗藩院內送丹時看見的。”

方鑒聽到這話,目光朝四周一掃,所有來迎接雲浩世子遺體的人都在這裏,他朝玉涔雙問道:“你看這些人裏麵有她嗎?”

玉涔雙扭頭朝周圍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最後落到了一身素服的芳玥身上,此時的芳玥氣質清冷,一身素服靜靜地站在人群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是她。”玉涔雙目光盯著芳玥說道,然後迅速收回了目光。

方鑒微微頷首,道:“知道了,你手下的那些人用處很大,要好好維持,如果缺大勢就跟我說。”

玉涔雙恭聲應道:“是。”

隨後玉涔雙便轉身離開,返回夜巡府去了,而方鑒則和顧震清會合繼續巡視。

一柱香的時間後,大道庭所有部司的上卿、府院少卿全部來到了朱雀大街南門,他們也是奉命來迎接雲浩世子遺體的。

玉京城共有四門,位於朱雀大街的南門‘朱雀門’,位於玄武大街的北門‘玄武門’,位於白虎大街的西門‘白虎門’,位於青龍大街的東門‘青龍門’。

這四大街共同構成了玉京城最外圍的‘第六環城區’,再往內是第五環區域‘麒麟大街’,麒麟大街往內是共同構成第四環區域的‘天元大街’和‘青霄大街’。

第四環再往內便是第三環區域‘丹霄大街’,再是第二環區域的‘琅霄大街’,最後是第一環區域的‘景霄大街’。

‘天街’則在景霄大街內部中央,是絕對的中樞區域。

最後,廷律司的太皇道尊、方與司的太霄道尊、將作司的太音道尊三位道尊奉議事台五位台輔法旨,代表大道庭及議事台前來迎接雲浩世子的遺體入京。

三位道尊是乘坐鑾輿來的,因為他們的地位比雲浩世子高,所以不必像那些上卿們一樣步行而來。

三位道尊到來後,太霄道尊命自己的侍從將方鑒喚到了鑾輿前,“聽說乾兆道國特使從你那裏將姚瑸贖了出去?”

方鑒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道:“誰說的?”

太霄道尊笑道:“我既然知道這事,自然就有知情人告知於我,你就說有沒有便罷。”

“絕無此事,姚瑸是經正常流程移送廷律司,我這裏還有廷律司的接收文書。”方鑒說道。

太霄道尊道:“不愧是做過天庭五禦大帝的人物,做起事來滴水不漏,我隻是好奇,你收了乾兆道國多少大勢?我記得上次列遺上卿為了贖他兒子,據說花了至少一百萬塵大勢,是嗎?”

“不信謠不傳謠。”方鑒說道:“絕對的謠言!”

太霄道尊歎了口氣,說道:“方鑒,怎麽說我和你母親太元道尊也是摯友,這種事你就不用瞞我了。”

方鑒道:“豈敢隱瞞,確實沒有這回事。”

太霄道尊冷哼一聲,說道:“真不老實,列遺那一百三十萬塵大勢我知道的很清楚,諸位道尊也都知道,你休想瞞我。”

“……”方鑒無奈地道:“既然太霄道尊您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我?”

太霄道尊說道:“我想不通,為什麽你賺大勢這麽快,輕輕鬆鬆就一百來萬,我身為一清境大能,再怎麽努力一年到頭也不過將近百萬而已,再除去每日的開銷,修煉、鬥法的消耗,最後剩下的也不過就十來萬,甚至有時候十萬都剩不下來。”

方鑒道:“如果一清境、二清境大能們敢放得下臉皮,一年賺個幾百萬塵大勢輕輕鬆鬆。”

聽到這話,太霄道尊不屑地道:“你說的這話我如何不懂,但到了這個境界,已經不是你能不能放下臉皮就行的了,一旦邁入上境,所作所為都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你呢。”

方鑒說道:“難道下麵的人沒有敬獻嗎?”

太霄道尊又歎息一聲,說道:“敬獻是有的,但下麵的人又能敬獻多少?再說一年下來敬獻就那一次兩次,能拿多少?”

方鑒聽到這裏有些好奇,道:“太霄道尊,您為什麽跟下官說這些呢?”

太霄道尊說道:“你總算問出這句話了,其實也不為什麽,最近我得到一場機緣,但這個機緣至少需要兩百萬塵大勢才能開啟,我現在還缺五十三萬塵大勢……”

聽到這話,方鑒直接拱手說道:“下官告辭。”說完扭頭就走。

“回來!”太霄道尊一聲輕喝,隨後隻見一道玄光從方鑒腳下生出,方鑒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這道玄光拘入了太霄道尊的鑾輿之中。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越溪頓時嚇了一跳,舉起手裏的寶銃就要過去,但身旁的法真立刻攔住了他,“你幹什麽去?”

越溪指著太霄道尊鑾輿說道:“你沒看到校尉被太霄道尊拘攝進去了嗎?”

法真道:“別擔心,太霄道尊是校尉母親的好友,不會傷害校尉的,再說了,你看那鑾輿帷幔垂簾,你要是過去看到什麽不該看的,豈不尷尬?”

越溪聞言大吃一驚,望著那鑾輿神情驚駭地道:“太霄道尊將校尉拘至鑾輿之中,肯定是看中了我家校尉英偉俊秀的容顏……”

聽到這話,一旁的法真立時踮起腳來,手搭涼棚朝太霄道尊的鑾輿進行眺望。

與此同時,太霄道尊鑾輿之內,方鑒隻聞到一陣香風,在看時自己已經出現在了太霄道尊的麵前,而且身體還動彈不了。

雖然鴻蒙編輯器告訴他可以用‘大道·規律’化解太霄道尊的禁錮,但方鑒並未這樣做,太早暴露強大的實力並不好。

“這……太霄道尊,你難道忘了大天尊了嗎?”方鑒臉色不自然的問道。

太霄道尊淡淡笑道:“我自己的丈夫我怎麽會忘?怎麽你還想占我便宜?”

方鑒道:“眼下這種情況,怕不是下官想占太霄道尊你的便宜吧?”

太霄道尊淡淡地道:“少廢話,借我六十萬塵大勢。”

“沒有。”方鑒說道。

“三年內還你。”太霄道尊道:“看在你母親的份上,幫我一次。”

方鑒道:“真的沒有。”

太霄道尊目光凝視著方鑒,隨後沉沉歎息一聲,道:“好吧,你借我六十萬塵大勢,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方鑒頓時笑道:“啊,我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是還有六十萬塵大勢。”

“你!!!”太霄道尊怒目而視,“你真是毫無卿貴氣度,簡直利益熏心。”

方鑒笑道:“太霄道尊,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小孩子,成年人要講利益的嘛。”

“好吧。”太霄道尊說道:“你的條件是什麽?”

方鑒道:“還沒想好。”

“你!”眼看太霄道尊又要發怒,方鑒當即說道:“但大勢可以先借給你,等我想到了再說。”

太霄道尊這才收起慍怒之色,她揮手撤去方鑒身上的禁錮,方鑒當即取出六十萬塵大勢送到了太霄道尊麵前。

太霄道尊看了方鑒一眼,然後揮手將這六十萬塵大勢收入了元神之中,然後對方鑒說道:“好了,你走吧。”

“為什麽連聲謝謝也不說?”方鑒站起身來說道。

太霄道尊鳳眸一瞪,“我用一個條件換你借我的,憑什麽要說謝謝?”

“好好好。”方鑒拱了拱手,然後趕緊轉身飛出了鑾輿,臉上滿是心疼,剛到手的一百萬塵大勢,轉眼又沒了六十萬,雖說是借的,但什麽時候還還不一定呢。

遠處的越溪看到走出鑾輿的方鑒,立刻說道:“快看,校尉的臉色怎麽變得這麽差,剛才還好好的,哇,太霄道尊有點猛哦!”

法真嘟囔道:“就是有點太快了。”

“嘿嘿。”越溪朝法真看去,兩個人同時發出了猥瑣的笑聲。

“你們兩個賊眉鼠眼笑什麽呢?怎麽這麽猥瑣?”方鑒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法真和越溪嚇了一跳,趕緊正身肅色。

“校尉,沒什麽,我在跟越溪卿士說昨天我看到兩隻鴛鴦在打架。”法真說道。

方鑒沒有懷疑,隻是說道:“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趕緊去巡視,今天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二人震聲應道,然後一齊轉身離去。

……

在三位道尊到來的一個時辰後,雲浩世子的梓宮在一萬名大道庭左軍軍士的護送下緩緩進入了朱雀門。

而在梓宮前方,是一輛由六隻成年金麒麟拉動的輦車,車上站著三個人,這三人腰間都佩戴著上卿寶印,正是大道庭六軍之一左軍的三位主帥。

最前麵的上卿是左軍大將軍易真,左後方的上卿是左司馬陳魋,右後方的上卿則是右司馬元垕。

在三位主帥的兩側及後方,便是一萬名左軍將士,擎旗執仗,全軍裹素,氣氛肅穆而凝重,一路護送雲浩世子梓宮進入了玄武門。

隨著龐大的護送雲浩世子梓宮的隊伍進入玄武門,左軍大將軍易真立刻揮動手中令旗,隊伍霎時在原地停住。

隨後,大將軍易真、左司馬陳魋、右司馬元垕三人走下車輦,來到了三位道尊鑾輿前方拜道:“啟稟三位道尊,左軍大將軍易真奉議事台法旨,迎接淨善道國雲浩世子梓宮歸來,請三位道尊敕詔。”

緊接著,三位道尊走出鑾輿,接著由廷律司太皇道尊宣布議事台法旨,法旨的前半部分是悼念雲浩世子的內容,後半部分則是關於雲浩世子梓宮及喪儀的安排。

宣讀完法旨後,太皇道尊朝易真三人說道:“即刻將雲浩世子梓宮送往宗藩院淨善道國宮府停靈敬奉。”

易真三人拜道:“謹遵法旨。”

當易真三人返回車輦之後,隨著守備衙一眾少卿的讓開道路,淨善道國那十五名少卿以及眾卿士、國士紛紛哭著迎了上去,他們身著素服,先在雲浩世子梓宮前叩首敬拜,然後分別走到梓宮兩側,伸手扶上了高大華麗的梓宮。

而淨善道國特使芳玥上卿則在最後才去到雲浩世子梓宮前叩首行禮,然後一片淡漠的站到了梓宮前方執紼而行。

紼,大繩,係印的白色絲帶,為牽引靈柩的大繩。‘執紼’,就是在前麵手持大繩,牽引靈柩。

隨後街道兩旁開始飄落白色的花瓣,一陣陣哀樂響徹朱雀大街,在這種肅穆的環境下,由三位道尊走在最前方,眾上卿及左軍三位主帥緊隨其後,淨善道國眾人及雲浩世子梓宮在最中間,眾少卿則在梓宮後麵跟隨隊伍緩緩前行。

半個時辰後,緩慢的隊伍穿過四條大街,終於將雲浩世子的梓宮送入了宗藩院淨善道國所屬的宮府之中,在正殿之上停靈。

而主持整個儀式的便是鴻臚台的五位牧守以及淨善道國玉京特使芳玥上卿,芳玥上卿作為淨善道國特使,自然是可以代表淨善道國接待玉京城內所有前來吊唁的卿貴的慰問。

但芳玥上卿很顯然心思不在這件事上麵,一個時辰之後,看到整個玉京城內的卿貴們該來的都來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侍從悄悄來到雲浩世子停靈的大殿內朝芳玥上卿說了句話,芳玥上卿先是臉色一紅,然後便點了點頭。

很快,芳玥上卿便對那十五位淨善道國少卿招呼了一聲,然後自己便起身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的方鑒麵色一沉,心中喟歎,芳玥是淨善道國的上卿,在大道庭內也屬於頂端卿貴了,從她的行為就可以看出,大道庭的這些卿貴已經墮落到了何種地步。

方鑒走上前去,來到雲浩世子梓宮前,和前麵來吊唁的那些人一樣,雙手執紼彎腰跺腳,捶胸頓哭三聲而止,然後放下白紼,朝梓宮稽首三拜,然後接受淨善道國眾少卿、卿士的致謝,然後朝梓宮拱手退了回去。

退回人群眾之後,方鑒麵色立刻變得冷漠起來,三位道尊站大殿最上方,眾上卿立於大殿兩側,眾少卿則立在大殿前方躬身肅穆而立。

不知過了多久,肅穆沉寂的大殿之內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一名淨善道國的國士衝到前方,一臉憤怒地朝跪在雲浩世子梓宮兩側的眾少卿說了什麽,眾少卿聞言先是一驚,其後再是一怔,緊接著他們抬起頭朝四周看了看,最後紛紛怒而起身。

片刻後那數十名淨善道國卿士也憤怒地站起身來,隻見他們祭出法寶,一名淨善道國少卿雙目赤紅,滿麵憤怒地道:“世子蒙難,國家蒙哀,她身為國家之上卿,竟敢在世子梓宮停靈之地幹出此等惡事!諸君,留此等蠹蟲在世!隻會為害國家!此賊縱為上卿,吾等今日亦可手殺之!”

說完,十五位少卿手持法寶,氣勢洶洶的帶著數十名卿士衝出了大殿,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直朝大殿後方的府院衝去。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事?”

大殿內的人都滿臉懵逼議論紛紛,而方鑒則漫不經心地大聲說道:“肯定是後院發生了什麽事,我去看看。”

說完,方鑒也走出大殿朝後院而去,三位道尊滿臉愕然地對視一眼,然後也化作一道玄光飛出大殿朝後院去了。

大殿內前來吊唁的眾上卿見三位道尊都去了,於是也紛紛跟著去了,臨走前還命令殿內的那些少卿留在此處照看梓宮,頓時讓那些心中也很好奇的少卿們狠的牙癢癢,但他們不敢抗命,隻能強忍著好奇留在殿內照看梓宮。

而與此同時,後院芳玥上卿寢殿,淨善道國十五位少卿和數十名卿士憤怒至極、氣勢洶洶地衝到了寢殿外,果然聽到寢殿內傳來一陣令人血脈噴張的聲音。

這聲音是一男一女,男的聲音並不熟悉,但女的聲音正是那芳玥上卿。

緊接著寢殿內又傳來了芳玥上卿嬌媚的聲音:“等等,外麵好像有動靜。”

然後是那個喘息的男子聲音:“別怕,我在這寢殿內用五萬塵大勢布設了結界,外麵的人發現不了的。”

“嗯,那就好。”芳玥上卿柔媚地應了一聲。

這時那男子又說道:“前麵正殿就停著你們淨善道國世子的屍體,我卻在這裏玩他們的上卿,哈哈哈!”

“你壞……”

此刻後麵趕來的三位道尊以及眾多上卿也聽到了這段對話,一時間這寢殿外的院落中寂靜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滿臉震驚,麵麵相覷。

而寢殿外的那十五名淨善道國少卿、卿士們卻再也聽不下去,他們怒不可遏,直接上前一腳踹開了殿門,怒吼道:“賤人!你也配為國家上卿!”

“啊!!!”

寢殿內頓時傳來一陣飽含驚駭、恐慌、羞恥的尖叫聲,隨著殿門被踹開,一幕令人無法直視的不堪場景頓時出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芳玥上卿披頭散發,身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她從姚瑸的身上飛快起身,身上仙光一閃便用法力變出了一套衣袍穿在了身上。

而姚瑸也是驚駭不已,忍著雙肩琵琶骨傷口的劇痛爬了起來,然後語氣茫然而驚駭地道:“我的結界呢?!”

聽到這話,外麵的方鑒冷冷一笑。

而此刻淨善道國眾人已經衝了上去,對著玉榻上的芳玥上卿和姚瑸就發起了攻勢,麵對數十名混元無極大羅金仙的圍攻,芳玥上卿和姚瑸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很快就被淨善道國的一眾少卿、卿士打成重傷抓了出來。

芳玥上卿被抓出來後直接丟在地上,她口中吐出一汩精血,然後抬頭便看到周圍的眾多大道庭上卿以及三位道尊,整個人直接癱軟在地,瞬間麵如死灰色。

“姚瑸!!!”

而當淨善道國眾人看到這個男人居然是姚瑸的時候,紛紛目眥欲裂,眼睛幾乎都要瞪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