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翻疊,千姿百態,幹霄萬重,玫霞流光。

方鑒躺在一片竹蔭中,手裏拿著一枚仙果,一邊啃一邊看著頭頂上方的垂壁天景,玉嫿玄霄。

“這麽美麗雄渾的氣象,那些三清境的大能見過沒有?”方鑒咬了一口仙果然後開口問道。

“回祖師,沒有,他們上不到這麽高,這裏是先天無極界‘無上天霄’,隻有跟我一樣證得先天無極道祖才能到達此處。”一旁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方鑒側目看去,隻見竹林中落葉紛紛,一張石桌,兩張石凳,但隻有左邊的石凳上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太素道祖,他身著素色千雲道袍,麵帶微笑地一邊盯著石桌上的先天無極界輿圖,一邊回答方鑒道。

方鑒又問道:“你這道場叫什麽名字?”

太素道祖笑答道:“太素天宮。”

“很樸素的名字啊。”方鑒感慨著道。

太素道祖說道:“大道至簡嘛。”

“也是。”方鑒說道:“你這地方好,清淨,以後我會常來的。”

太素道祖聽完這話,當即起身道:“祖師要回去了嗎?”

方鑒飛身而起,手中的仙果隻剩下果核,他目光朝周圍一瞟,似乎看到方鑒的動作猜到了他的想法,太素道祖連忙說道:“祖師,您的雜物隨便丟,等會兒我收拾就好了。”

“啊,這多不好意思。”方鑒笑著說道。

太素道祖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祖師不要跟我客氣。”

“那行。”方鑒點點頭,然後把果核隨手丟在了地上,接著他指著前方竹林中一隻極其潔白美麗仙鶴說道:“這是你的坐騎嗎?”

太素道祖看了一眼,然後搖頭說道:“不是,它原是天地之間飄遊的一道‘璞玉神氣’,我證道之後便將其點化成形,化作了這隻‘璞玉天鶴’,算是我的童子吧。”

聽到太素道祖這話,遠處那隻璞玉天鶴立刻朝著太素道祖伏跪下來,規規矩矩地垂首磕了三個響頭。

“飛得快嗎?”方鑒問道。

太素道祖說道:“它在先天無極界,可日行百萬裏,振翅而為風,翱翔而成雲,並可無視涅水領域,來去自如。”

聽到這話方鑒眼睛一亮,然後看著那隻伏跪在地的璞玉天鶴說道:“天地間就這一隻璞玉天鶴嗎?”

太素道祖笑道:“是的,天地間就此一道璞玉神氣,也就隻有這一隻璞玉天鶴。”

方鑒搓著手道:“小東西長得挺好看,我還挺喜歡的。”

“您牽走就是。”太素道祖立刻說道:“弟子這裏的東西祖師您看上什麽直接拿走就是,不用跟弟子客氣。”

方鑒聞言大喜,旋即滿麵春風地道:“還是你夠意思,以後我會多多照顧你的。”

太素道祖聽到這話也是欣喜異常,這樣就得到了方鑒的一個承諾,沒有比這買賣更劃算的了,“弟子拜謝祖師。”

說完,太素道祖朝那璞玉天鶴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便是我的記名弟子,要好生侍奉祖師,不得有誤,否則我定將你打回原形。”

那璞玉天鶴聞言目光一顫,隨後趕緊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接著還不等方鑒靠近,它就自己跑到了方鑒麵前臥了下來,然後清鳴兩聲示意方鑒到自己背上來。

方鑒縱身跳上鶴背,然後在柔軟蓬鬆的鶴背上躺了下來,並朝太素道祖揮手道:“再見。”

“……”太素道祖愣了一下,然後也學著方鑒抬起右手揮了揮,說道:“再見,祖師。”

伴隨著一聲長唳清鳴,璞玉天鶴霎時展開雙翅飛出了太素天宮,隻見它雙翅揮雲,彩霞飄動,淩空飛轉之後便重下了無上天霄,朝著先天無極界下界去了。

正如太素道祖所說,璞玉天鶴飛行之時羽翅震動有流光成風、彩氣成雲,且自成領域,有很好的屏護效果。

從外人的視角看,就像是一朵漂亮的鶴形雲彩飛過一樣。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璞玉天鶴便帶著方鑒從無上天霄飛下界來,落入了玉京城夜巡府長遊殿外。

然後璞玉天鶴抖了抖羽翅,接著收起翅膀,邁開玉骨長腿昂首闊步地走進了長遊殿中。

“誰?”就在這時,長遊殿內的玉涔雙厲喝一聲,當即朝這邊走了過來。

方鑒這時才從鶴背上坐起,然後朝玉涔雙說道:“是我。”

“公子?”本來怒氣滿麵的玉涔雙看到方鑒立刻變得滿臉柔和起來,“公子,你從哪裏抓來這麽一隻仙鶴,還挺漂亮的,好像以前從來沒見過。”

方鑒笑道:“山裏隨手抓的。”

說完,方鑒帶著璞玉天鶴走上了陛階,指著自己桌案右側的一片空處說道:“那就是你的位置了。”

璞玉天鶴清鳴一聲,然後傲然走到方鑒所指的位置臥了下來,一雙眼睛至始至終沒有正視過玉涔雙。

“它好傲氣啊。”玉涔雙奇怪地說道。

方鑒微微一笑,說道:“仙鶴嘛,自然傲氣一點,你看雞就傲氣不了。”

玉涔雙道:“倒也是,但我見過踢球的雞。”

“……”方鑒愕然看著玉涔雙,滿臉懷疑地盯著她,片刻後說道:“你沒開玩笑吧?”

玉涔雙理所當然地道:“沒有啊,是那種‘金翅雞’,一種仙獸,被那些卿貴們豢養用以鬥雞,有一種鬥法就是踢玉球,跟蹴鞠一樣。”

“哦。”方鑒知道自己想多了,俗話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比大千世界更高等先天無極界更是樣樣俱全。

正說著,長遊殿外忽然有軍士稟報:“啟稟校尉,薑娥上卿和帝萌君女到了。”

“哦?”方鑒眉頭微挑,扭頭朝殿門處看去,隻見一高一矮兩個亭亭玉立的身影霎時出現在了方鑒眼中。

高的自然是薑娥,矮的則是帝萌君女,帝萌君女一看到方鑒立刻嘴角一癟,然後眼含淚水走了過來。

方鑒眨了眨眼睛,看著淚眼朦朧的帝萌君女問道:“這……這是怎麽了?”

“別說了!”薑娥玉顏帶煞、粉麵含怒地道:“氣死人了。”

這時後麵的璞玉天鶴突然警惕地站起身來,朝著殿外長唳一聲,聽到這聲長唳,方鑒立刻朝殿外道:“誰在外麵。”

“是我的侍衛。”帝萌君女擦著眼淚說道,“我師父太衍道尊派到我身邊來的。”

隨後楚鳶麵容清淡地邁步走入了長遊殿,璞玉天鶴一雙充滿神氣的目光緊緊盯著楚鳶,而楚鳶那一雙冷淡漠然的眸子也盯著璞玉天鶴,臉上帶著一絲疑惑。

聽到帝萌君女的話,方鑒當即釋然,朝璞玉天鶴道:“好了好了,自己人。”

璞玉天鶴這才重新臥了下來,而楚鳶也收回目光,但卻又驚疑不定地看著方鑒。

“都坐吧,說說是怎麽回事。”方鑒對眾人說道。

隨著眾人落下坐來,玉涔雙立刻奉上仙茶,這時帝萌君女滿臉淚水帶委屈地說道:“我本來想讓你任執金吾一職,但沒想到……他們那麽卑鄙。”

“啊?讓我任執金吾一職?這事怎麽不跟我說?”方鑒驚詫地道。

帝萌君女低下頭去,雙手捏著衣角說道:“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而且你當了執金吾,我就能天天在寶清宮看到你了。”

“嗨……”方鑒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笑著問道:“那後來呢?你這麽委屈,是不是五位台輔拒絕了你的提議?”

“不是……”帝萌君女看著方鑒,然後嘴角一癟,鬥大的淚珠又落了下來,“對不起,好人哥哥,我真不是有心的。”

方鑒滿臉無奈,隻得扭頭朝薑娥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薑娥歎了口氣,說道:“隻怪我們太天真了,五位台輔並未駁回我們提議你就任執金吾的提議,但也沒有同意,而是說要考驗一下你是否夠資格就任執金吾。”

“考驗?”方鑒不屑地嗤了一聲,道:“這個執金吾我也不是非當不可,我不當就是了。”

“現在不行了。”薑娥看著方鑒,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五位台輔頒下詔書,命你即刻率領夜巡府眾人前去調查雲浩世子遇刺一案,並於三個月內抓獲真凶交到淨善道國處置,以使淨善道國與乾兆道國之間的幹戈平息,否則……”

方鑒淡淡地道:“否則怎麽樣?”

薑娥說道:“否則大道庭便要下詔,對玄鑒道國撤藩,並褫奪太元道尊的國主及道尊爵位,如果……如果你拒絕此事……議事台便會視你臨陣脫逃,照樣會這麽做。”

方鑒目光一凝,這明顯是衝著他的‘背景’來的,五位台輔打的好主意,如果太元道尊不再是大道庭道尊和諸侯,那麽方鑒便也不再是質子,同理方鑒的爵位也可以褫奪,如此以來就可以將方鑒直接逐出大道庭卿貴行列了。

薑娥小心翼翼地看著方鑒道:“方鑒,你……別怪我們,我們也是好心,但五位台輔算計太深了。”

“哈哈哈哈哈。”聽到這話的方鑒忽然大笑了起來,然後看著薑娥和帝萌君女說道:“議事台的詔書呢?”

薑娥說道:“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頒詔。”

方鑒點點頭,說道:“什麽執金吾,什麽大道庭卿貴,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浮雲。但現在他們既然對我如此‘重視’,那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說到這裏,方鑒看著帝萌君女道:“帝萌君女,先恭喜你成為議事卿,不過你以後做什麽事先找個靠譜的人商量一下,朝政上的事情,有時候不是簡單的有想法、有支持就能辦成那麽簡單的。”

“薑娥,你那麽多年的太陰星君也真是白當了,依然看不透‘政爭’的本質。”方鑒說道。

薑娥雖然被方鑒教訓,但卻並未生氣,而是垂頭喪氣地道:“我們確實太天真了。”

方鑒聽到這話淡淡一笑,然後起身說道:“你們兩個今後就在玉京城裏麵好好看著,我教你們如何以一己之力扭轉大勢,影響大道庭朝局。”

薑娥和帝萌君女抬起頭來看著方鑒,隻見他此刻身形越發偉岸了。

“議事台台輔法旨到,夜巡府校尉方鑒接旨……”

說話間議事台的法旨便到了,方鑒命人將宣旨的議事台上卿請入長遊殿,然後自己走下殿來聽旨。

議事台的法旨和薑娥所說的相差無幾,主要就是限方鑒三個月內調查出殺害雲浩世子的真凶,並移送淨善道國處置,化解淨善道國與乾兆道國的幹戈,如若不能就褫奪太元道尊的道尊之位以及國號。

方鑒聽完後,毫不猶豫地接下了法旨,這讓宣旨的上卿有些失望,他並沒有看到期望中方鑒那氣急敗壞、茫然無措的神情。

在朝帝萌君女和薑娥行禮過後,這名上卿便離開夜巡府回去複命了。

方鑒持著手中法旨,扭頭朝薑娥問道:“淨善道國對乾兆道國宣戰了?”

薑娥點點頭,說道:“今天早上的傳報,淨善道國已經對乾兆道國宣戰了,以雲丹公子之死及姚瑸、芳玥褻瀆雲浩世子靈府的名義。”

“嗯。”方鑒微微頷首,然後對薑娥和帝萌君女說道:“帝萌君女,薑娥,你們先回去吧,我現在要去調集人手準備一下,明日便出城去。”

“這麽快?”薑娥驚訝地道。

方鑒揚了揚手中法旨笑道:“快嗎?他們可隻給了我三個月的時間。”

薑娥聽到這話頓時滿臉歉意,然後朝方鑒說道:“那……方鑒,你要多多保重,玉京城這裏我會繼續奔走,盡量為你爭取時間的。”

“不必。”方鑒笑道:“三個月內,定見分曉。”

薑娥鄭重地點點頭,說道:“我相信你。”

隨後帝萌君女又上前來說道:“好人,我讓楚鳶去幫你吧?”

“君女,我奉太衍道尊之命,隻保護你的安全。”楚鳶立刻一臉冷淡地說道。

方鑒笑著說道:“君女不必擔心我,相比起我,倒是玉京之中危機重重,君女也要好生保重。”

“嗯嗯。”帝萌君女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方鑒笑道:“好。”

隨後薑娥與帝萌君女便離去後,在二人離去之後,方鑒立刻對玉涔雙說道:“立刻召集夜巡府全部人員校場集合,我們搬家。”

“搬家?”玉涔雙一時間沒有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方鑒點頭道:“對,夜巡府全體搬家,明天一早就離開玉京城。”

玉涔雙恍然大悟,旋即她問道:“那我們還回來嗎?”

方鑒走上陛階,伸手拍了拍璞玉天鶴的腦袋,然後笑著說道:“當然要回來。”

“但那個時候,就該他們請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