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白虎大街,紅玉坊。

紅玉鋪地,紫紗分簾,芙蓉暖帳,春宵纏綿。

沒錯,這裏就是整個玉京城裏最大的風月場所,銷魂寶地。

一開始方鑒也覺得奇怪,都到大羅金仙、混元無極大羅金仙這種境界了,還會為了追尋肉身歡愉而特意來做這種事情嗎?

但當方鑒了解過後才明白了,眾所周知,無論什麽力量都分陰、陽,而陽陽和合,雙征交泰是修行最為重要的基礎之一,如果你的體內陰陽不能調和,肉身元神、肉身就有缺漏,同時道行也會受損。

然後將整個概念再次放大,天地間一切事物也分陰陽,所謂‘孤陰不生,獨陽不長’。

所以男修士又稱為‘乾陽’,女修士又稱為‘坤陰’,男女之間結為道侶,除了誌同道合,相互愛慕的情感之外,也可以通過雙修來調和陰陽,增長道行修為。

正是因為如此,修士夫妻之間才稱為‘道侶’。

而先天無極界的這種風月場所,絕非是因為這些修士還需要滿足自己的肉身欲望,而是,這些風月場所裏的女仙,她們或自願,或被迫,但大多都是被迫修煉一種雙修的道法。

而她們修煉的這種雙修道法,是將自己作為爐鼎,也就是貢獻的一方的。

也就是說,先天無極界的這些風月場所裏的女子,她們是主動幫客人來采補自己,將自己的道行、修為奉獻給那些客人,用以增長那些客人的道行修為。

而這些女子若是事後休養恢複的好,倒也不會有什麽大事,如果太過頻繁且休養不善,就會逐漸損耗自己的道基,最後生機慢慢枯竭,迎來天人五衰,最後如殘花敗葉一般凋零。

甚至有時候她們還未迎來天人五衰,便會道心化腐,染上‘蠹瘟’,最後肉身糜爛腐敗,元神被蠹蟲啃噬而亡。

最重要的是,蠹瘟是會傳染的,而且帶來蠹瘟的‘蠹蟲’乃天地所生之災物,隻有一清境以上大能的偉力可以驅逐,而無法徹底將其消滅。

此刻華燈初上,解除了宵禁的玉京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囂繁華,當然,這紅玉坊中此刻也是人來人往。

紅玉坊的坊主段玉綿手持一把清風月靈扇依靠著二樓的玉欄上,目光含笑,悠閑地看著下方大門處不斷進來的客人,臉上的笑容至始至終都沒斷過。

“玉綿坊主。”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聲音。

段玉綿扭動嬌軀看去,隻見一年輕人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紅玉坊女仙漫步走了過來。

段玉綿臉上頓時掛上了熱情的笑容,“列公子,什麽時候來的?”

列橫走到段玉綿麵前笑道:“都來了一個時辰了。”

段玉綿美眸在列橫懷裏的女仙身上一掃,然後嬌笑道:“難怪呢,看我們家梨兒麵若桃蘇,一看就是剛剛被滋潤過了嘛。”

“哈哈哈!”列橫大笑一聲,而那女仙則嬌羞地道:“才沒有呢。”然後躲進了列橫懷中。

這時列橫問道:“玉綿坊主站在這裏做什麽?對了,最近妊柯上卿沒有來陪你嗎?”

段玉綿聞言笑道:“他啊,忙著呢,哪有空天天來這種地方。”雖然段玉綿這般說著,但眼底卻很明顯地浮現出一絲失落。

列橫所說的妊柯上卿是太極道尊的二世孫,也就是妊宓的堂兄,現在是上卿爵位,領議事卿之職。

列橫看到段玉綿眼中的失落之情,正要開口安慰兩句,突然下方紅玉坊大門處傳來一聲厲喝:“都不許動,夜巡府查風俗!”

這一聲厲喝極其洪亮,瞬間傳遍了紅玉坊內外,整個前廳大殿瞬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段玉綿先是一怔,隨後柳眉一豎,立刻扭頭朝下方看去。

隻見五百多名手持寶銃的夜巡府軍士在十名卿士的率領下衝進了紅玉坊,隨後便是一個身著金闕彌羅道袍,身形偉岸,劍眉星目,一身正氣凜然的男子邁步走了進來。

一看到這個威嚴偉岸的男子,二樓的列橫渾身劇顫,臉色大變道:“是他!”

說完,列橫直接嚇得蹲到地上,然後調轉方向朝著紅玉坊二樓後廊飛快跑去。

那先前被列橫摟著的女仙急忙追了上去,最後在二樓後廊的窗戶邊抓住了列橫,“列橫公子,你跑什麽呢?”

列橫道:“小梨兒,哥哥以後再來找你,今天必須得走了。”

女仙梨兒說道:“那你走正門啊。”

列橫目露驚駭道:“那瘟神來了,還走什麽正門,小梨兒,再見!”

說完,列橫直接翻窗飛縱而出,然後從紅玉坊門逃了出去。

女仙梨兒看著列橫的身影在夜色下狂奔消失,一時間滿臉呆滯,“不就是夜巡府巡查嗎?有什麽好跑的?”梨兒呆呆地道:“難道他得罪了夜巡府?”

當梨兒返回前麵德時候,發現二樓之上也已經出現了夜巡府軍士的身影。

而那個身形偉岸,劍眉星目,一身正氣,極其清雋的男子也來到了二樓,“啊,好英朗。”當梨兒看到方鑒的那一刻,隻覺心中小鹿亂跳,渾身燥熱難耐。

但段玉綿此刻卻完全沒有梨兒這樣的心情,而是麵對著眼前的方鑒,心中承受著巨大壓力。

不知為什麽,段玉綿隻是站在那裏看著方鑒,就感覺有一種螻蟻麵對著泰山的感覺。

方鑒朝段玉綿說道:“夜巡府查風俗,你是這裏坊主,叫段玉綿是嗎?”

段玉綿愣愣地看著方鑒,她確定自己沒有見過方鑒,可對方是怎麽知道自己的?難道……他在調查自己?

但段玉綿畢竟是見過世麵的,她立刻朝方鑒說道:“我知道你,方校尉。”

‘方鑒祈禳,雷死太章’這八個字已經深深烙印在了玉京城人們的腦海中,在此前他們從未發現,當你誠心禮敬天地,得到的賜福甚至可以讓先天無極界降下先天紫清天雷劈死一個一清境大能。

段玉綿臉上又出現了往日那般熱情的笑容,她先是朝方鑒躬身一禮,然後問道:“方校尉,您說查……風俗?是查什麽?”

方鑒道:“當然是查這裏有沒有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了。”

“呃……”段玉綿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起來,她看著方鑒,疑惑地問道:“方校尉,您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廢話。”一旁的法真朝段玉綿道:“既然來就知道你們的底細。”

方鑒抬手製止了法真,然後朝法真等卿士說道:“按我先前的布置,搜。”

“是!”法真等卿士立刻拱手領命,然後帶著手下軍士開始衝入各個樓層搜拿起來。

很快整個紅玉坊就開始雞飛狗跳,尖叫聲、怒罵聲、驚呼聲亂作一團,而段玉綿看到這一幕,頓時急了,“方校尉,你這是做什麽?”

“夜巡府公辦,你不必多問。”方鑒淡淡地說道。

段玉綿臉色一凝,這時樓上忽然傳來一陣厲喝聲,是紅玉坊的那些打手出來了。

但是隻聽得一陣‘轟’‘轟’‘轟’的炸雷聲過後,十幾具帶血的、殘破的屍體便從樓上墜落下來,最後在一聲巨響中砸落到了一樓地麵上。

一時間一樓的那些‘顧客’和‘女仙’嚇得驚叫連連,四處躲閃。

他們想離開紅玉坊,可紅玉坊各個出口都被夜巡府軍士把守,此刻根本逃不出去。

“坊主……”這時,一名混元無極大羅金仙修士朝著段玉綿飛奔過來,正是紅玉坊的打手頭子,段玉綿最得力的手下,隻見他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坊主,他們殺人了。”

但此人話音剛落,隻見方鑒眼中陡然射出一道玄炁,正是‘大道·太素’的玄炁偉力。

‘噗’隻見那人腳下一頓,太素玄炁直接沒入他的眉心,隨後在段玉綿眼中,隻見一個混元無極大羅金仙一身的防禦,無論是大勢防禦還是偉力防禦全都被那道玄炁無視,並被玄炁打入眉心,並在一瞬間元神湮散,肉身隕滅。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一個呼吸之間,隻是一個呼吸,方鑒就將一個混元無極大羅金仙神形俱滅了。

看著倒在地上的手下屍體,段玉綿的呼吸都帶上了濃濃的恐懼,她艱難地扭過頭來看著方鑒,而方鑒也正看著她,“若敢阻撓夜巡府公辦,無論是誰,都是一樣的下場。”

而一旁的梨兒癱軟在地,臉色發白,但她看著遠處倒在地上,已經生機斷絕的打手頭子,心中卻湧現出一股濃濃的快意。

還記得她很小的時候就被擄到了紅玉坊,那時紅玉坊讓她修煉了那種雙修道法後便強迫她出去接客。

她不從,然後就是這個打手頭子侮辱了她,將她徹底打入深淵,恨意並不是沒有,隻是被強大的力量和權力壓製的不敢出現。

但現在看到那打手頭子身死,她內心的恨意立刻湧現出來,並感到無比的快意。

“方……方校尉!”段玉綿咽了一口唾液,然後看著方鑒道:“你知道這樓裏都有哪些人嗎?”

方鑒淡淡地道:“不知道,但我隻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段玉綿下意識地問道。

方鑒笑道:“沒有我方鑒不敢殺的人,包括你的相好,議事卿妊柯,如果他現在敢擋在我麵前,就算太素道祖來了也不能阻止我殺他。”

“你……”段玉綿神情大變,滿眼驚懼的看著方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但就在這時,一隊夜巡府軍士抓著一個男人走了下來,此人正用一片方巾蒙住頭簾,似乎羞於見人。

“校尉,我們在一個地字號閣房內抓住了這個人,他說他認識你,我們就帶來過了。”左邊的軍士說道。

而一旁的段玉綿看到這個人,雖然他用方巾蒙住了偷練,但段玉綿卻依然知道他是誰,因為這是個常客。

段玉綿立在一旁一言不發,她想看看方鑒敢不敢對這個人如何。

“方校尉,方校尉,是我啊。”那個用方巾蒙住頭臉的人連忙朝方鑒叫道。

方鑒愣了一下,隨後示意那兩個軍士把這人帶到後廊去。

很快那人就被方鑒帶著兩名軍士押到了後廊無人能看到的拐角,然後方鑒開口問道:“三虛上卿?”

那人問道:“這裏沒人了吧?”

方鑒:“……沒人了。”

於是那人立刻去掉了方巾,果然是守備衙令尹三虛上卿,方鑒的頂頭上司。

此刻三虛上卿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後一臉無語地道:“方校尉,你搞什麽?”

方鑒拱手笑道:“這是屬下在玉京城的最後一晚了,想站好最後一班崗。”

三虛上卿自然知道議事台給方鑒下詔的事情,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著方鑒道:“不管你搞什麽名堂,能不能把我放了?我可沒得罪你哈。”

方鑒哈哈一笑,示意軍士放了三虛上卿,然後指著剛才列橫逃走的窗戶說道:“從這裏可以離開。”

三虛上卿二話不說立刻走到窗口邊,然後朝方鑒拱手道:“多謝了方校尉。”

說完,三虛上卿縱身從窗中飛躍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聽說這位三虛上卿懼內?”一名軍士說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名軍士說道:“應該是真的,否則沒必要這麽怕被人看到他來紅玉坊。”

方鑒搖頭道:“連上卿都是如此,大道庭裏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

說完,方鑒朝兩名軍士問道:“我要的人找到了沒?”

兩名軍士立刻回道:“校尉,還沒有,不知別的兄弟找到了沒。”

正說著,前廊二樓大廳忽然傳來一聲高呼:“校尉,人抓到了。”

方鑒立刻走出拐角朝前麵看去,隻見卿士延犴帶著五名軍士,抓著一個俊秀清美,風姿卓然,但卻滿臉慌亂的少年立在那裏。

而一旁的段玉綿看到這個人被抓,更是臉色驟變,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這個人正是方鑒今晚的目標,因為他是議事台台輔太真道尊的弟子,同時也是‘姚荇夫人’的小情夫,當然,更重要的是,是他為姚荇夫人陰養朽屍族,並於前番殺害了雲浩世子。

至於方鑒為什麽知道這麽多?很簡單,因為他有個身為‘道祖’的小弟子,無論關於誰的事情,隻要他動一個念頭,立刻就會有玄機降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