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正埋頭抄作業的方硯唯微微側過臉,“被你看出來了?”

方硯唯:“那我試試效果。”

他停筆,張開五指,在路執眼前晃了晃:“幫我考試。”

路執掀了下眼皮,沒管他作亂的手,隻是手裏的筆,點了點方硯唯手裏的選擇題:“我寫的是B,不是13。”

方硯唯:“……”

他仿佛在書呆子臉上看見了“你怎麽連抄都不會抄”的鄙夷。

他抄完路執的物理試卷,把兩人的卷子都寫上名字班級,拿給收作業的學委徐正義。

“周末要月考了嗚嗚嗚。”何歲歲開始預支悲鳴了,“我的英語成績再下滑,我以後就隻能繼承我們家寵物店了。”

他站起來:“我去英語年級組長辦公室那裏,看看能不能打聽到題目。”

方硯唯不知道還有如此操作,目送著何歲歲遠去,盯了很久,轉過頭時,才發現路執板著張臉,也在看他。

“你也想去?”路執問。

“不想。”方硯唯說,“能打聽到個鬼。”

英語年級組組長快到退休年紀了,本地老教師,平時發言講話帶點方言。

方硯唯有次從他們班門前路過。

笑死,根本聽不懂。

“哎,路神。”他往路執透明的水杯上貼了個笑臉貼紙,“周末考完,我去你考場外麵等你,好不好?”

“不可以提前交卷。”路執說,“這是不對的。”

“可是我不會寫啊。”方硯唯說。

“總有會寫的。”路執說。

這書呆子一板一眼地強調考試紀律,實在是很有意思。

他伸手勾住路執手腕上的細木珠串:“我學不會,路神,學霸,你渡我看看。”

“不渡笨蛋。”路執說。

方硯唯衝人比了個中指。

“你晚上來我房間。”路執說。

“去幹什麽?”方硯唯驚喜地抬頭,路執從來不邀請他進房間。

全靠他厚臉皮硬闖。

終於可以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了嗎?

比如玩個遊戲交流一下感情?

“給你預測一下出題思路。”

“……”枯燥。

“噫,我打聽到了!!!”何歲歲手舞足蹈地衝進來,麵露喜色,“蹲了老趙辦公室門口一整個課間,我聽見他跟老陳聊天說,考狐狸。”

方硯唯:“狐狸?”

為什麽會考狐狸?

“總之大家多看看,造福大家了。”何歲歲說。

晚上十一點,方硯唯穿著睡衣,拎著罐牛奶,敲開了路執的房間門,看見路執那張冰塊臉的瞬間,忍不住先打了個哈欠。

他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發絲浸在光裏,水珠沿著白皙的頸側,由一個好看的弧度侵入領口,黑色睡衣的後背濕了一小塊,軟軟地貼在脖子上,籠著幹淨的線條。

“怎麽才來?”路執問。

“啊?”方硯唯說,“你平時不都喜歡看書到這個點嗎?”

“過來吧。”路執說,“手裏拿的是什麽?”

為了讓何歲歲的努力不白費,方硯唯研究了一點點英語作文。

他從狐狸的寓言看到狐狸的童話,又看到了種類。

路執掃了眼本子上的簡筆畫,還有一排fox,欲言又止。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了。”方硯唯打斷他,“你想說走捷徑不好,但這捷徑大家都知道,就不算捷徑了。”

“把這兩題做了。”路執推過來一張紙,“你反複錯。”

方硯唯動作遲緩地拿起筆。

他有一點錯覺。

這書呆子今天對他好像,格外得寬容。

-

月考如期而至。

周六上午,方硯唯挎著扁扁的書包,找到了自己的考場。

他剛轉學來不久,沒有在鷺嶼中學的過往成績,所以學校給他安排的座位在最後一個考場。

他把書包扔在講台上,豆漿放在桌角,轉身出了教室。

第一考場在一樓,坐的是年級前五十名。

方硯唯順利在門邊第一個座位上找到了寫著路執名字的標簽。

路執這會兒不在,他安穩地坐了下去。

坐穩之後他發現,隔壁似乎有道視線,狠狠地在瞄他。

他轉頭,看見了同班那個李舟。

這位之前站樓上潑他水,故意扔水杯弄濕他的試卷,一通操作猛如虎,方硯唯幾乎以為這人要跟他打一場狠架。

結果雷聲大雨點小,李舟莫名其妙自己摔了一跤,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你瞪我幹什麽?”方硯唯直接問,“這教室你家的?”

李舟眼睛裏的怒火忽然就變成了膽怯。

我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嗎?

方硯唯心想。

光眼神就能震懾一個靈魂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路執停在桌邊,扣了扣桌子。

月考在周末,方硯唯沒穿校服,在教室裏很顯眼。

“這個給你。”方硯唯把剛買的一杯豆漿推過去,“方哥怕你考試渴了。”

他又瞥了眼李舟。

很好,這人都開始抖了。

他莫名有點成就感。

“方硯唯?”抱著試卷袋進來的監考老師陳桑榆愣了一下,“你是打算陪他考試嗎?”

“可以?”方硯唯問。

教室裏一陣哄笑。

陳老師:“趕緊回你自己的考場!”

“學霸,好好考。”方硯唯拍拍路執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了。

對他來說,考試像坐班,坐滿時長,打鈴走人。

但今天這個題,好像有幾道,在他的腦海中,不是亂碼。

書呆子好牛,竟然真的猜到出題思路了。

他尋著腦海中有但不多的解題思路,答了一部分。

最後一個考場,坐的都是差生,還沒響鈴,教室裏的人就走了一半。

方硯唯好幾次想交卷。

都忍住了。

書呆子又沒盯著。

慫什麽呢?

交卷鈴響,監考老師走到最後一排的座位旁。

淺棕色頭發的少年趴在桌上,壓著試卷,睡得安詳,頭發翹起來一兩根。

監考倒數考場的實習女老師試著抽了好幾次試卷,都沒成功。

“同學……”她出聲。

“老師,我幫你。”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走過來。

端正嚴謹的穿衣風格,禮貌的表達方式,一看就不是這個考場的學生。

然後她就看見,禮貌的好學生,伸手摸了摸那頭淺棕色的微長頭發,五指微收,扯著頭發把人往上提了一點,抽出了試卷,遞給她。

方硯唯睡醒了。

他感覺好像是有人扯了自己頭發。

但教室都空了,眼前隻有一個路執。

可能是做夢吧。

路執坐在他前排,在他用剩的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你在幹什麽?”方硯唯來了興趣。

“估分。”路執態度冷淡,“你語文不及格。”

方硯唯:“……”

方硯唯:“…………”

“你是真看得起我的心態。”他說。

得虧是他,是別人早就原地暴起三打書呆子了。

咦?

這是最後一個考場。

路執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問。

自然是沒有回答。

他走在後麵,仰頭看著路執的後腦勺。

肯定是來找他的。

應該不是錯覺。

不知道從哪個節點開始,書呆子對他的態度變好了。

手機剛開機,他就收到了消息。

[歲歲平安]:方哥,一起吃午飯?二食堂有菌子。

[方塊A]:你早說,我跟路神一起吃了。

[歲歲平安]:那看小說嗎?

[方塊A]:?我不是你的競爭對手,你不用靠這招來拉低我本來就不多的分數。

[歲歲平安]:放鬆一下嘛。

[歲歲平安}:我這兒有一些給命文學還有按頭文學,很適合午間放鬆。

[方塊A]:我很放鬆。

[歲歲平安]:好困啊,我要去教室裏趴一會兒。

[方塊A]:我在鷺嶼中學有床。

[方塊A]:我睡執哥那兒。

路執的宿舍一直沒退,方硯唯之前就來睡過。

隻不過這一次來,是和路執一起。

鷺嶼中學的宿舍是兩人間,上床下桌。

路執的室友不在,宿舍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你是學霸,你得好好休息。”方硯唯說,“你打個招呼,我去睡你室友的床。”

“不可以。”路執說,“這是不對的。”

方硯唯:“?”

“他有潔癖。”路執說。

方硯唯掃了眼隔壁歪歪扭扭的被子,又看了看路執**的豆腐塊,感覺路執才像是有潔癖。

“那我跟你擠?”方硯唯反問。

這人平日裏獨來獨往的,肯定不會跟他擠。

“嗯。”路執拉開了校服外套的拉鏈。

方硯唯:“?”

我靠。

為了讓他好好考試,學霸拚了啊。

他喜歡側臥,所以床不算太小,不過屁股對著路執顯然不太禮貌。

所以他麵向路執,微蜷著腿,枕著枕頭邊緣,閉上眼睛。

距離靠得有些近,他能聽見路執手腕上細木珠子滾動的微小聲音,整個人都被清幽的檀香味一點點包圍了。

路執垂眸。

身側閉著眼睛的少年,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睫毛隨著呼吸的頻率,小幅度地煽動著,像無風暫落的蝶翼。

平日裏耀武揚威的臉頰,睡著了也是恬淡的。

方硯唯的五官生得都很精巧,若不是臉上經常帶著漫不經心和張揚的神情,這長相應該是很乖的,很討人喜歡。

路執緩慢側身,把被子抬高了些,盤著細木珠子的手淺淺地隔著被子,搭在方硯唯的腰上,微微收緊。

——

路執不愧是路神。

第一天的考試,方硯唯遇見了不少能看懂的題目。

雖然不想承認,但書呆子的補課,其實是有用的。

不過這次考試,他最期待的其實是英語。

因為何歲歲的小道消息,他提前準備了很多狐狸百科,英語作文好歹不會空著。

第二天上午,考試鈴聲響了。

方硯唯接過試卷,翻開,找到作文。

他可以先寫作文。

方硯唯:“?”

福利?

參觀福利院的經曆?

“何歲歲騙人。”出了考場,他找上路執,有點氣,“沒考狐狸。”

“他沒有騙你。”路執說,“他就是有點口音。”

方硯唯:“???”

這他媽別人都走了捷徑,他走了個托馬斯回旋彎路。

“我本來想提醒你。”路執說,“但你難得好學,精神可嘉。”

-----

方狐狸:我在學校有床了。

執哥:我在學校有老婆了。 (ー’'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