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一眼就看見了以禮部員外郎王大人為首的十幾個人,浩浩****地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這十幾個人先是穿過了那圍起來的柵欄,緊接著,一群人直接走到了櫃台前。
正在數錢的張頂和大牛兩個人豁然起身。
這兩個人四下張望,一人直接把桌子扛了起來,一人左手右手各拿長條椅,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搶來的這十幾個人,見到這兩位壯漢,這架勢趕緊擺手解釋。
說話的是監察禦史雷大人。
“諸位諸位,不要這麽衝動,我們不是過來鬧事的,我們是過來參與募捐的,你們看我這銀票都帶來了……”
這位監察禦史類大人也是害怕被揍,所以趕緊解釋了起來。
在他身後的十幾個小吏也趕緊說道。
“是呀,我們都是過來募捐的。今天早晨有事,所以沒來得及過來。”
“我們真的是過來募捐的銀子都帶好了,你們可千萬不要打人!”
“我們說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我們把錢放在地上就走,你們可千萬不要打我們呀!”
這十幾個小吏在解釋的時候,紛紛地從他們的懷裏取出來了銀錢,這居然全部都是碎銀子。
相較於早晨尋常百姓所捐的銅錢,這些碎銀子明顯更值錢。
孟海抬了抬手,示意讓大牛和張頂先放下手中的武器。
一人放下了桌子,一人放下了兩條凳子,但是這兩人的目光卻不善地看著這十幾個誠惶誠恐的官員。
最先來的是禮部員外郎,他手中拿著一張銀票。
“孟……大人,我也這是我捐的銀子,這已經是我全部的家當了共有五百兩。”
這位員外郎大人一邊說著,一邊就將五兩銀子放在了桌子上。
孟海有些看著如此畏懼的禮部員外郎,忽然想到了什麽。
“咦,我記得你這個員外郎應該是從五品,一般來說,主事不都是正六品嗎?我這個戶部主是為什麽是正五品啊?”
孟海這是剛剛坐在那裏,天馬行空的時候剛好想到。
按理來說,六部的員外郎絕大多數都是從五品的官員,六部的主事大多數都是正六品的官員。
但是他這個戶部主事為什麽是正五品?
搞得他現在有點混亂。
孟海這是誠心誠意的發問,但是這句話聽在裏部員外,狼王大人的耳朵裏就像是孟海在向他炫耀。
但是王大人現在還要回話。
“是這麽回事,你的戶部主事和尋常戶部的普通主事不一樣。”
孟海挑了挑眉:“有啥不一樣?”
王大人一時語塞,有這麽聊天的嘛!
王大人想了想,還是解釋道。
“尋常的戶部主事都要聽從上級的命令,他們的職責範圍更廣,上級要他們做什麽就要做什麽。但是大人您作為海宣司的主事,隻需要管理海宣司的一應事宜,也就是說,您這個主事是直接聽從兩位侍郎以及尚書大人親自調派的,其他的人沒有資格吩咐您做事。像您這樣的主事,我大秦也曾經有過先例。”
孟海聽到這裏,長長地“哦”了一聲。
也就是說,他這個戶部主是不用聽從其他人的命令,當然除了左侍郎與右侍郎,再加個戶部尚書以外。
而且他負責的範圍也就隻有海宣司,不接受其他人的調派,好像也不能調動其他的戶部官吏……
嗯,有好有壞!
孟海想明白了這一點,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監察禦史雷大人想要表現一下自己,也開口說道。
“按理來說,正如王大人所言。但是大人您的身上還有一個伯爵身份,言宣伯,如果大人想要通過伯爵的身份調遣戶部的人,也不是不行……”
孟海聽到這話,雙眼一亮。
這一點皇帝應該知道,皇帝這一手玩得挺漂亮的。
給了一個官職,別人調動不了你,你也調動不了別人這就可以預防有人借著高位對你進行施壓,從而讓海宣司淪為上位者博弈的籌碼。
又給了一個正五品的伯爵身份,五品的伯爵身份一般,情況之下也隻能調動正五品以下的官員,這既是防止了持有此身份的人參與正五品以上的博弈,又能讓他以正五品伯爵身份調動手底下的人為自己做事。
隻要監察得到位,擁有這兩種身份的人,隻要勤勉一點,絕對能夠成為造福一方的清官呀……
皇帝這腦子還真彎彎繞繞。
孟海想明白這一點之後,眼底深處也不由得對皇帝更加敬佩,要說完這些,環環繞繞的,他還真比不過皇帝。
就在這個時候,監察禦史雷大人也遞上來了兩塊銀元寶,兩塊加在一起足有三百兩。
雷大人說道:“大人,這已經是我全部的家當了。為了解決熊虎縣的災情,我願意把我所有的家產全部奉上,大人,您看……”
在說這話的時候,旁邊的天平府執行郎孫大人,也就是孫夢夢的父親也送上了幾百兩歲銀子,同樣也是說這是他全部的家當。
這一瞬間,幾人所帶來的那些小官吏,一個個也是你一兩銀子,我十兩銀子地往上送。
湊起來,那也有將近一千兩百兩。
孟海在登記過後,禮部員外郎王大人搓了搓手,他有些討好地說道。
“伯爺,大人,之前是小女莽撞,雖然前段時間跟著刑部郎中馬大人一起賠過罪了,但是回去我想想心中還是過意不去,所以這才來單獨賠罪,這些是我的一些心意!”
禮部員外郎王大人話音落下,他從袖筒裏麵似乎摸出來了點什麽,一旁的監察禦史雷大人也湊了過來,他從袖筒裏麵也取出來了一點什麽。
就連天平府執行郎孫大人,也從袖子裏麵摸出來了點銀子遞了上去。
孟海看著這三人,心中不由覺得好笑。
上次刑部郎中馬高義帶著他兒子前來賠罪的時候,這幾人當時也在場,隻不過這幾人當時並沒有將這當成一回事。
知道在那件事以後,他們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勁,所以立刻讓手底下的人回去調查了一下,這一查不要緊,直接查出來了趙宣太子的身份。
如果不是收手的夠快,恐怕就要引起人的警覺,到時候把他們定一個意欲對太子不軌為由,直接拉入大牢,那可就慘了。
所以當這幾個人得到這個結果以後,趕緊聚在一起商量著對策,尤其今天孟海一個戶部主事和一個伯爺的身份被正式冊封之後,人家讓這幾個人惶恐不安。
然後又是碰頭商討該怎麽樣處理這件事,搞七搞八的,這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孟海看出來了,這三人手中摸出來的銀票,還有一些碎銀子,他也順手撅了過來。
隻不過這三位大人從袖子裏麵摸出來的銀子原本是想要送禮的,想要用這些銀錢討好孟海。
但孟海隨手接過他們遞來的銀子之後,就隨手拍到了桌子上。
“禮部員外郎第二次捐款文銀三百兩。”
“監察局是雷大人,後捐文銀兩百兩。”
“天平府執行郎,後捐文銀五十兩!”
孟海直接把這三位大人捐的銀錢歸為了捐款當中。
孟海看著一陣呲牙咧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的三位大人,挑了挑眉。
“難道你們這不是捐款的銀子?要不然我退給你們?”
這三人見到這一幕,趕緊搖頭。
現在說話的還是王大人:“不不不,這些都算是我們捐的!”
雷大人也是齜著牙,說道:“是啊,這些都算是我們捐的!”
孫大人也是連連點頭。
在這三人生活所帶的那些小官吏,一個個自然也不敢再說什麽,這些小管理們也像是被人逼迫來的,在他們捐完錢之後,這些小官吏們一個個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了。
王大人看著正在結賬的孟海,猶豫了一下,率先開口說道:“大人,您看我之前說的那件事……”
孟海一邊記著這三人捐款的數量,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所說的是何事?”
王大人趕緊說道:“就是我不爭氣的女兒,之前在天理商行得罪了大人的那件事……”
在王大人說完這話之後,連同雷大人,孫大人,一共三個人,六隻眼睛瞬間望向孟海。
孟海說話人就是不急不躁,不緩不慢:“之前在我府門前的時候,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件事就此揭過了。”
這三位大人聽到這裏,同時愣了一下,隨後,這三人的臉上便浮現出了狂喜之色。
“多謝多謝……”
孟海聲音傳來:“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們就離去吧。”
這三人在千恩萬謝之下,帶著跟著他們一同前來的小官吏一同離去。
當然,在這些人離去之前,按照老規矩,孟海把這些人所捐的銀兩用那自製的破喇叭擴音,全部喊了一遍。
這一下子又是讓曦臣熱鬧了起來。
畢竟這些人捐得那可都是銀子,而且在西城這裏聚集數量最多的還是尋常的百姓,這些人看了一早晨的熱鬧,原本以為這場募捐儀式也就這樣算完了,結果沒想到一下子來了三位大人捐了好幾百兩銀子……
於是乎,募捐的人數又多了起來。
雖然絕大多數仍然是尋常的百姓,但是一分錢,那也是錢。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從遠處再次駛來了一輛馬車。
從馬車上跳下來了一人。
這正是之前見過的刑部郎中馬高義,在他旁邊還站著他的兒子馬天。
在馬高義和馬天兩人的身後,還站著三個家丁。
馬高義在下了馬車之後,就一路狂奔到了海宣公益,他抬腿跨入到了柵欄當中,馬天自然也一步跨入到了柵欄之內。
大牛和張頂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兩人邊站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看著馬高義和馬天。
就見馬高義滿臉堆笑地跑到櫃台前,從他的懷裏掏出來了兩張銀票,每一張銀票上麵的數額都是兩百兩,兩張銀票加在一起足有四百兩。
“伯爺,這是我的捐款!”
馬高義這才剛剛到達櫃台前,聲音便傳了出來。
在他身後的馬天也從懷裏拿出來了個錢袋,他將錢袋也放在了櫃台上,馬天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伯爺,上回是我不對。這是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錢,這些全部都交給伯爺你,任憑伯爺處置。”
馬天的話這邊剛剛說完,馬高義就像在和他兒子唱雙簧一樣,聲音隨之傳來。
“是呀伯爺,這些都是我父子倆的一點心意。還有上次那件事,雖然伯爺已經不再追究了,但是我父子倆回去以後還是感覺心中放不下這件事。所以我們兩個這次前來,即使為了響應伯爺的捐款號召,也是再次表達我內心的愧疚,我在這裏再次給伯爺賠禮李了……”
馬高義一邊說著,一邊又彎下腰行了一禮。
孟海有些好笑地看著馬高義,又聯想到了剛剛來的那一撥人,想必這兩撥人也是商量好錢來的。
還有馬天剛剛的話,他說遞來那一錢袋的錢,任憑他處置,想必也是剛剛那三位大人回去以後,給馬高義匯報了這邊的情況,所以馬高義才想出這麽個辦法,借助馬天的名義送錢。
如果孟海收了自然是更好,如果不收劃入到捐款那一欄上,畢竟這邊的心意也傳達到了。
孟海很認真地將馬高義所捐款的四百兩銀票,還有馬天那以前在裏麵將近一百兩十白銀全部記入到了賬上,在這些人離開之前,孟海又唱讀了一遍他們所捐款地說。
孟海送走了馬高義和馬天,坐在了長條椅上開始愣神發呆,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的時候,宋智從一旁走了過來。
他的手中拿著一封信,是一份纏繞在木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拋進來的信。
宋智走了過來,將他手中的信遞給了孟海,聲音也隨之傳出。
“剛剛收到消息,也就是在一個時辰以前,有不少官員去了陛下的紫氣房,聯名上書請陛下收回冊封你的那些旨意。按他們的話來說,這一切都不符合大秦律,不符合大秦的規章。還有一小部分官員側麵打聽你的消息,想要看看陛下為何對你如此厚待,幸虧有左丞相幫你說話,還有得到陛下授意也幫你說話的巡禦司指揮使,這才保住了你的官職。”
宋智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
“隻不過那幫大臣可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你,你這段時間回家的時候小心一些,那些大城市人不會向你下黑手,但是也會以各種理由試探你。不過陛下也會派人暗中保護你,至少不會讓你有性命之憂,所以這段時間你還是小心一些吧,但是也不用太小心。”
宋智再說完這番話之後,孟海要讀完了手中的這封信。
這一封信應該是在皇宮當中的巡禦司成員將情報送到宋智手裏的,上麵詳細地記錄著在紫氣房當中,那些大臣說了什麽話,是支持陛下的冊封,還是反對陛下的冊封,又或者保持中立態度。
尤其詳細記錄著這些大臣的麵目表情,並作了一定的分析。
孟海不得不佩服學校這封信的人,這實在是太敬業了。
孟海可不知道這封信正是出自巡禦司指揮使廖言。
在他看完這封信之後,心中也暗暗地敲了警鍾,尤其是記下了在這封信裏麵支持他和反對他那些大臣的名字。
尤其是左丞相,那是義無反顧地支持著他……
孟海想到了這裏,忽然意識到剛剛那三位大人,包括馬高義為何會來捐款。
這幾個人絕對事先得到了消息,了解了朝廷當中的一些動向,所以借助這個機會前來討好孟海。
一方麵他們之前得罪了孟海,畢竟人家現在也是個伯爺,而且還是一個正五品的主事,如果人家一個心情不好,就算是禮部員外郎那也遭不住呀
另一方麵,又是加關,又是晉爵,這自然得要來巴結討好一下。
正好,現在的募捐是這位伯爺大人第一回舉辦活動,大自然的要積極的參與,這才能張表這些人對伯爺的支持。
孟海坐在長條椅上,一邊喝著手中的豆漿,一邊思索著這些,在他的判斷中,應該再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大波朝廷官員前來募捐。
畢竟從剛剛那分清當中判斷,左丞相是站在他這一方的,那些投靠左丞相的部下,至少會暗中支持他一下吧。
孟海正在思索著這些的時候,處有狂奔來了一匹快馬,在馬鞍上端坐著一人。
小越國公侯順。
這位話癆騎著快馬,還沒有趕到近前,那嗓門就已經響了起來。
“啊哈哈,孟兄弟,我來晚了,你千萬別見怪,你快幫我牽一下馬,別讓他跑了!”
孟海騎著馬快路過柵欄的時候,直接從馬背上躍了下來,他順手就將馬的韁繩交給了迎上前去的大牛。
侯順就是個自來熟,他順手將馬的交恩神交給大牛之後,十分親切地在大牛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友好,然後一步跨過了柵欄狂奔向孟海。
“哎喲,前段時間跟著我父親去了一趟北麵,兩三天前才回來,原本一直想去你府上看看的,我記得上回提到過要和你去東市看看嗎,結果回來之後又給忙忘了。你明天有沒有事,如果你明天沒事,我就帶你去東市轉一轉,正好讓你看看東師,我看好的那家店鋪賣的馬匹,一個比一個健壯……”
“這都扯遠了,忘記跟你說我來的事了。我這還得先恭喜一下伯爺大人,又生了一個五品主事,在咱們大秦有這種特殊官職的,恐怕也就兩三人,你這麽幸運就是其中的一個道教我刮目相看,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啊,真扯遠了……”
這位小越國公說話完全找不到重點,想到什麽說什麽,而且一往下展開著說那就沒完沒了,這位仁兄說了小半刻鍾的時間這才記起來,他來到這裏是做什麽的。
就見侯順把身體摸了個遍,從頭摸到腳,這才從袖子裏麵取出來了三張銀票,他將這三張銀票往桌子上一拍,那大嗓門也在此時傳了出來。
“這是我們越國功夫給你捐的錢,我父親聽說你在這裏搞那什麽募捐,直接讓我從府中的賬房支取了一千兩銀票,那可是足足一千兩,我們越國公府有義氣吧!”
侯順在說話的時候,手中的三張銀票已經推到了孟海麵前。
孟海自然而然地就將這三張影票收了下來,他一邊在這裏登記著,那邊不斷地響起著候順的聲音。
這位仁兄反複地訴說著他從越國公府拿到銀票之後,是如何小心翼翼地保管,這一路上又是如何顛簸來到此處,尤其來到西城見到如此稀少的人群,又是如何撥開人群一步步地找到這裏,又是見到了孟海心中那欣喜更是無以言表……
孟海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候順說天說地說了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的時間,他這才覺得自己貌似說多了,最主要的是,口幹了。
這位仁兄一點也不客氣地直接端起了桌子上已經涼了的半杯豆漿,便往嘴裏灌。
孟海看著候順那極為厚實的嘴唇,忽然明白鐵嘴是怎樣煉成的了。
有這嘴功夫不去說說,實在是可惜了,就是說話找不到重點,想到什麽說什麽。
“不管怎麽說,還是多謝了。”
也就是在候順喝豆漿的時候段時間,孟海才有時間插嘴說話。
候順把豆漿喝得幹幹淨淨,提起袖子就在嘴巴上擦了一圈。
“咱們兄弟就不用這麽客氣了,對了,明天你有沒有時間,如果你有時間,我非得帶你去東城那邊的馬市裏麵看看,前段時間我看那裏好像來了一匹黃彪馬,隻不過當時我並不在京城,就托人讓掌櫃先留下了,不行,明天我必須得要看看,要不然被哪個渾小子買走了,可就糟蹋了……”
孟海看著侯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聽著他熱切的邀請,孟海自然是拒絕的,而且拒絕得非常幹脆。
“實在對不住了,侯兄。你看見了,我這裏實在是脫不開身,畢竟這也是我第一回做官幹事,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總得在這裏看著他們幹事,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假公濟私……”
呃……孟海嘴也說瓢了。
以後得要和侯順手說話,要不然也變成了個廢話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