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前。
現在距離早朝正式開始,還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但是在金欒殿之前,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文武百官。
這些官員一個個交頭接耳著,有的麵露憤慨之色,有的麵露悲痛之色,但是絕大多數的官員臉上所顯露出來的全都是氣憤,怨恨。
在這些官員裏麵,可是有許多昨天一夜未睡的,那是因為被罰了太多的錢而心疼得睡不著。
有許多人直接寫了五六份彈劾的奏章,真還剛剛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打算一會兒上車就遞給皇帝。
伴隨著鍾聲敲響,能把關湧入金欒殿當中。
皇帝地坐在龍椅之上,伴隨著一些日常的大禮,和一些繁瑣的叩拜禮節之後,開啟了今日正常的早朝匯報。
起頭的是一個禮部的官員,他所匯報的是下個月科考的事宜。
連接的上述的是戶部的官員,他匯報的是京城當中幾座廟宇的修建,錢有些不太夠用了。
緊接著上報的是工部的官員,在偏遠處的一個郡城裏麵又有河道決堤了,需要公布和戶部派遣人員和錢財前去修建。
緊接著就是匯報這段時間以來,各位官員所遇到的難事,還包括周國使臣大秦京城的一些動向。
等到這些大事全部議論完之後,整個金鑾殿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安靜壓抑了起來。
皇帝趙琦緣端坐在龍椅之上。
他早就已經察覺到了今日朝堂上的氛圍不一般,也知道這不一般的氛圍到底來源於何處。
但是他肯定不會先提起引起這壓抑氛圍的那件事,於是他像往日一樣說道:“眾愛卿可還有其他要上奏的事情?”
整個大殿在安靜了半分鍾之後,侍禦史周良出列。
“啟稟陛下,這是臣的一封彈劾奏書,臣要彈劾戶部主事言宣伯孟海。此人調查天下賭場案件以來,仗著有八爪金龍令和麒麟耀日服行為乖張跋扈,還搞出一種罰款製度來,使得朝廷文武百官人心惶惶,讓朝廷當中的風氣也變得渾濁不堪。”
這位侍禦史周良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上的官服穿得倒是挺正,模樣也是比較端莊的,聲音中氣十足,看上去是一副極為正派的人設。
周良在說話的時候,將昨天連夜寫好的咒書遞給了走過來的禦前太監。
禦前太監在檢查了文書裏麵沒有藏暗器之類的東西,之後也就交給了皇帝趙琦緣。
趙琦緣隨手翻開這一份奏書,也就讀了起來。
剛剛周良隻是用兩三句話概括了事情的大概,而這份奏折裏麵寫得更加詳細,一個半巴掌的文書他整整寫了八頁,裏麵的字讀一讀,至少也有一千字了。
就在皇帝看著手中這份文書的時候,又有一人出列。
這是戶部右侍郎周烈。
他向旁邊跨出一步,也是十分義憤填膺地說道。
“微臣也要談和戶部主事言宣伯孟海,此人借助官職之便以權謀私,通過這種罰錢的方式聚攏了大量的金錢,說是歸入道海宣公益說是做什麽慈善事業,但是實際上就是借助職務之便,以及陛下的信任,從中謀取大量私利。而且不顧朝廷法律,甚至強迫朝廷當中的官員交入罰款,交不上罰款的人,還要去他那裏搞什麽環保的掃地苦力,這是在挑釁朝廷的律法,這是在侮辱我大秦的官吏!”
戶部右侍郎周烈在說完之後,也將手中的文書交給了禦前太監。
禦前太監在檢查了這份文書裏麵沒有加答案,其或者一些其他的東西之後就將其交給了皇帝。
趙琦緣剛剛那份咒術還沒有看完,現在又遞過來了洋洋灑灑的千字小作文,他還得裝裝樣子,開始堵起來了,這更加具體的奏書。
緊接著,又有一人出列。
這位是刑部左侍郎張開勝。
“老臣也要談和這不知羞的孟海,他不僅借助職務之便,從我行不提走了不少的罪犯,沒讓巡禦司官吏不斷捉拿無罪之人使其平白入獄。他還借助職務之便,對許多官員濫用私刑,而且昨天還抓了不少官員押送天平府總1理衙門,就連老臣家的兩箱子金銀財寶也被這次給奪了去,這已經無法無天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還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這位刑部右侍郎張開勝話音落下,也將手中的奏書交給了禦前太監,禦前太監轉交給了皇帝,同樣是一封洋洋灑灑的千字小作文。
之後互補又跳出來了三個官員,緊接著工部那邊又跳出來了三個官員,然後兵部那邊跳出來了兩個官員,接著又從禮部跳出來了四個官員。
這些官員用一副痛心疾首的語氣,訴說著一個大惡魔是如何盤剝百姓,如何壓榨官員,又是如何無法無天到,讓整個大秦快要滅亡的邊緣。
最後就是由翰林院學士田野出來收場。
田野是一個五十歲出頭的老人,其人已經五十歲,頭發胡須發白,但是臉上卻顯得油光水滑。
他的手中拿著洋洋灑灑接近萬人字的小作文,先遞給了前來步驟說的禦前太監,然後這位翰林院學士田野就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啟奏陛下,老臣也要談何戶部主事言宣伯孟海,這人無法無天,昨天召集一大幫巡禦司官吏衝入老夫的家中,還沒問清事情的緣由,對老夫家中的金銀珠寶,那就是一陣的搜刮。不僅如此,這位狼子野心的毒夫還將我的兩個兒子給打成了重傷。我的兩個兒子隻不過上前阻攔,希望不要將我家裏的東西都搬走,結果就招來了巡禦司官吏一陣毒打,還非要逼老臣簽一個什麽文書,說這些東西全都是罰款……”
在這位翰林院學士說完之後,又有十幾位官員出列表示自己附議前幾位大人所說,也要彈劾孟海。
趙琦緣在這期間並沒有表態,他的目光一離,站在他最前麵的幾位官員身上。
這些人自然就是左丞相,右丞相,包括中庭首府,和幾位尚書這些朝廷之中真正的骨幹。
等到該出列的人全部出列之後,這位皇帝的目光望向了距離他最近的左丞相蕭生。
“兩位丞相對此事如何看?”
蕭生一副睡眼惺惺的模樣,他先顫顫巍巍地向前出列,接著就像上課睡覺被老師點名一樣身體抖了抖,這才說道。
“老臣覺得剛剛那些官員說的都在理,聽這些人所說,這位戶部主實在是一個十惡不赦,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搜刮民脂民膏無所不用其極的惡毒之人。如果我大秦真有如此惡毒之人,即使將其剝皮抽筋,也難解我大秦眾多官員心中的那口惡氣。”
之前出來談和孟海的那些官員聽到蕭生這一番話,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左丞相在支持他們?
到了左丞相的支持,他們有信心幹掉這個孟海。
趙琦緣聽到這句話,也是投來了好奇之色。
他可是知道孟海曾經寫過兩封信給過左丞相和右丞相的,而且他還了解到這兩位丞相已經同意幫助孟海處理天下賭場這件案子。
所以她知道蕭生還有後續。
果然就見這小老頭手裏拿個木板子拜了拜。
“隻不過花開兩瓣,總有陰陽。如果一個人的身上全部都是罪孽,要麽就是這個人有問題,要麽就是認為這個人有問題的人有問題。而想要處理這個問題,最簡單的就是查。”
“如果是這個人本身的問題,那就仔細地徹查此人。到時候按照大秦律例,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如此惡撩在我大秦掀風攪雨也該讓他付出代價。當然,如果這個人本身沒問題,那麽出問題的就是認為這個人有問題的人了。我記得你們剛剛所說的孟海在每一次讓巡禦司官吏抓人之前都給他們一份文書,在那份文書上寫著中午多官員曾經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是真是假,那麽淺淺的查一下也就能夠了然。”
“如此做來不僅能給自己還一份清白,用來反擊孟海那些不當的行為。這也能夠證明孟海他確實是拿著假賬來收錢,用編造出的各種罪行來盤剝諸位大人身上的銀錢。不知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蕭生這句話說完,剛剛許多出麵彈劾孟海的官員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蕭生剛剛所說的那番話,聽上去那是誰也沒有幫,目的就是為了徹查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從而做出最公道的處理。
但是在場的這些官員可沒有一個屁股是幹淨的。
如果真的徹查起來,或許查不到天下賭場的身上,但是卻能引出來下天賭場,第二賭場,第三賭場……各種各樣曾經受過賄賂的地方。
如果真的把朝廷的官員全部徹查一遍,恐怕就連蕭生本身也不幹淨,畢竟這位左丞相平時的時候也沒少賺外快。
但是這位左丞相知道,在場的這些人,可沒有哪一個敢真的讓人查自己的家底,在這年頭,還能夠清清白白做官的真沒有幾個。
如果真有清清白白在朝廷上做官的,昨天巡禦司官吏也不會上他們的家裏收罰款,自然也不會因為收了罰款心中有憤從而出麵彈劾。
趙琦緣點了點頭,目光望了一眼下方不說話的眾多官員,說道:“不知道諸位愛卿覺得左丞相提議如何?”
沒人說話。
整個大殿顯得尤為安靜。
安靜了足足有半分鍾的時間皇帝趙琦緣目光寒向地望向了右丞相杜鵬。
“不知道右丞相如何看待這件事啊?”
杜鵬也是向前出列,他先用手正了正大圓臉上戴著的官帽,隨後出列說道。
“臣覺得左丞相的辦法可行。當然,在微臣看來,這件事就是無稽之談。我也了解過這位孟海,他在朝堂之上一無根基,二無勢力。如果真的能犯出如此大案,還真是他了不得,像這樣天資聰慧的人加以輔導,日後必定能夠成為我大秦當中的骨幹。”
“當然,既然諸位大臣覺得此人有問題,倒不如將此人叫出來與諸位大人當場議論。又或者諸位大人覺得罰款不合理,又或者對罰款存疑,也可以當麵質問這位言宣伯戶部主事孟海。隻不過我聽說你們口中所說的這個十惡不赦的人,昨天好像遇到了一場刺殺,刺殺他的全部都是死侍,剛好死了一了百了,相當於死無對證。也不知道是你們口中這位十惡不赦的人自導自演的,還是此人真的因為查到了點什麽而得罪了朝廷當中的一些人,所以那些人想要將其刺殺,這些也都說不準。”
右丞相說完之後,也歸到了自己的隊列。
趙琦緣點了點,他的目光又掃了一圈,下方閉口不言的諸多官員,現在這些工人一個個可就老實了。
趙琦緣心中已暗叫孟海又耍了個小聰明,孟海知道單憑自己一個人的實力,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所以就把左丞相和右丞相兩個人叫出來,為自己撐場麵。
這無異於借刀殺人,借助左丞相和右丞相兩人的刀,將自己調查的案件掃平道路,至少將孟海一個人無法解決的問題處理掉。
但趙琦緣也知道,這何嚐不是左丞相和右丞相的借刀殺人之計。
在整個朝堂之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利益鏈條,兩條最大的利益鏈條自然是左丞相和右丞相的,但是現如今又出現了第三條利益鏈條,爭奪了左丞相和右丞相的利益鏈條。
這兩位丞相不好出麵,也不能出麵徹底地調查這件事,恰好現在又出來了個孟海已經查到了赤羽和陶恩的身上,所以這兩位丞相也就借助孟海這把刀想要將這件事的幕後之人給捅出來。
所以這兩位丞相與孟海之間現如今是擁有共同的敵人的,所以這兩者可以為了這個共同的敵人相互利用,相互幫助。
孟海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昨天才給兩位丞相寫書信以求幫忙,孟海決定由自己先破冰從而做到信息互享,兩位丞相自然也樂得將這些年調查到的信息分享給孟海。
這樣兩者有了共同的情報,調查這件事也容易上許多。
趙琦緣想到這裏,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羨慕之色。
孟海一個十八歲的小青年,能夠想到這麽多,能夠做這麽多。
再想想他那個未來,要做整個大秦皇帝的兒子。
這是不是他親生的?
趙琦緣心中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當然,趙琦緣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孟海,當調查天下賭場這麽大的事情全部孟海當調查天下賭場這麽大的事情全部讓給孟海做。
這件事他還交給了巡禦司指揮使廖言,這位指揮使大人也在暗中調查著這件事。
趙琦緣能夠容忍旁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分享利益,但是卻不能容納有人吃相太難看,不僅自己吃,還要往兜裏裝,吃完裝完,甚至還想把別人家的房子也給占了。
最關鍵的是,他知道左丞相與右丞相手底下大多數的利益鏈,所以他放心左丞相和右丞相有事沒事的時候,自己賺一些外快。
但是陶恩這些人,趙琦緣不僅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如何驅動手底下的利益鏈,甚至都不知道這條利益鏈上的人到底有誰,也不知道這條利益鏈到底伸向了何方,是否會對大海情的根基造成損害,最關鍵的是,中間還牽扯到了人命案。
所以趙琦緣可以容忍自己手底下有人私下建立各種各樣的利益鏈條,為自己謀取利益,卻無法容忍掌控這些利益鏈條的人太過縱容。
所以,趙琦緣這才下令調查天下賭場。
趙琦緣在思索這些的時候,整個大殿當中仍然沒有人說話。
趙琦緣笑了笑,既然沒人說話,那他就開口了。
“諸位愛卿,既然沒什麽可說的,今天早晨倒是有兩個人來找到了朕,說是有事情要當著諸多官員的麵去說。”
趙琦緣說完,我光看了看禦前太監。
就進禦前太監扯著那尖細的嗓子喊道:“宣,巡禦司百戶曹勝培,百戶韓安業覲見。”
禦前太監的話音落下沒多久,便有兩道身影,龍行虎步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這兩人正是韓安業與曹尚培。
“你二人要匯報何事?”
趙琦緣聲音帶著隨意地問道。
韓安業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他從懷裏取出來了兩個賬本,還取出來了好幾封信。
一旁的曹尚培在進來的時候,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裹,包裹裏麵鼓鼓囊囊地放滿了東西。
韓安業上前一步,說道。
“陛下,微臣奉戶部主事言宣伯之命來給諸位大人送一份禮物。”
韓安業的目光,快速地掃過了在場的諸多大臣,他和曹尚培兩個人剛剛一直站在大殿之外,對於大殿之中那些朝堂官員的彈劾他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先說明一下手中的這兩個賬本,還有我手裏麵拿著的這一些書信,都是從天下賭場當中得到的。也就是說,上麵出現的人名或者一些文字都是與天下賭場有過來往的朝堂官員。”
在場的許多大臣聽到這話,心立刻提了起來,他們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戶部右侍郎周良,你曾經在向天下賭場收納賦稅的時候,讓你手底下的人少收了三成,那也足足有好幾千兩白銀,於是你和手底下的人將這數千兩白銀平分,這是兩年前的事。在這兩年的時間,你借助各種各樣的取巧手段,從天下賭場那裏得到的收入足有數萬兩之多。這些有許多都是你在寧王案子之前,還是戶部郎中時候所為。”
“我們跟著這條線索調查發現,戶部右侍郎大人不僅在天下賭場裏麵獲取大量銀錢,甚至還借助職務之便,向大秦金城許多商戶多繳納賦稅,甚至還讓手底下的人勾結天下賭場的一些打手,去京城之外的郡縣收納賦稅。右侍郎大人做的可謂極為周密,如果不是剛好發現右侍郎大人與天下賭場有關,我順著這條線索,差點跑斷了我十幾個弟兄的腿,還真的不知道,右侍郎大人居然隱藏得如此之深。”
他說完這番話,目光又望向了刑部左侍郎周烈。
“還有戶部右侍郎周烈周大人,周大人就沒有右侍郎大人那麽過分了。周大人頂多將天下賭場範式的打手從輕發落而已,隻不過這裏麵涉及幾個人命案到時被判有誤,剛開始的時候我手底下的幾個弟兄也沒有發現其中的緣由,後來言宣伯提醒了我一句,不能觀察與天下賭場有關的案件,恰巧那個時候我們還在調查一個叫萬貫錢莊的地方,發現周大人幾乎每個月都要去庫存至少數百兩的白銀。後來我們調查巡禦司案卷之時,詳細地調查了萬貫錢莊……”
“這才發現,周大人近幾年審核案件一百多起,但是有三十多起都是關於萬貫錢莊的,而且最後勝訴的一方都是萬貫前莊。我的弟兄們在裏麵倒是發現了不少,本應該正確的地方但是刑部偏偏給判錯了,也不知道周大人當時是不是做了點什麽或者當時喝了酒……也不知道周大人是如何應對複核案件的官員的……”
韓安業的這番話,直接將周烈和周良兩個人說得瑟瑟發抖,這兩個人雖然都姓周但是卻沒有半點的關係,但是現在這兩個人身體顫抖的頻率卻相差無幾。
韓安業扇動手中的書信,隨後目光就亮了起來,他看向了翰林院學士田野。
他笑著將手中的書信在田野麵前搖了搖。
“錢學士好像有個兒子叫做田重,田學士尋常忙於翰林院的事情,可能忽略了對令郎的教導。據我們調查,田重有好幾次進入你的辦公之處,都拿翰林院許多考生的資料,甚至有多次篡改翰林院的資料,這也是跑斷了我好幾個兄弟的腿這才了解清楚的情況。據我們調查,令郎在兩年多以前也不知道是被誘拐的還是本性如此,迷戀上了賭博也就去了天下賭場。”
“令郎的手氣實在是太過於粗陋不堪,在天下賭場欠下數百兩的銀子。在無力償還之時,天下賭場掌櫃找到了田重,讓他有事沒事多往田學士,您那裏跑一跑,順便篡改幾個考生的成績,偷用田野學士的私章印些東西而已……”
在韓安業說完這番話的時候,田野臉上的神色已經變得煞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