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月底還有兩天。

也就是說,距離天下賭場這個案子的截止日期還有兩天。

孟海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巡禦司又吃又喝,身上的膘都已經長了三斤。

這天早晨,他像往常一般十一點多鍾起來吃早飯。

吃完早飯,按照慣例躺在搖椅上曬太陽。

隻不過今天他剛剛坐在搖椅上,房門便被人給推開。

走在最前麵的是指揮使廖言。

在他身後,跟著百戶曹尚培與百戶韓安業。

孟海看著走向自己的廖言,笑著問:“怎麽樣?”

廖言與身後的二人在進入房間之後,便將房門關閉。

說話的是廖言。

“我們根據之前戶部的那條線索調查,已經初步斷定這件事與戶部尚書有關。隻不過戶部尚書這人狡猾多端,關於他的所有線索都被中斷,或者已經被戶部上說找到了頂罪的戶部官員,從而與他再無關聯。”

“刑部那邊的結果差不多,我已經可以斷定這件事與刑部左侍郎有關,這件事看上去與刑部尚書無關,但是具體如何還得繼續調查。”

“包括朝堂當中的幾個國公,我們都已經監看了起來。除了昨天夜裏起兵謀反的開水公,其他的國公倒沒有異動,隻不過也不能斷定他們與天下賭場這個案子徹底沒有關聯。”

“現在已經查到兩個侯爵與四個伯爵與天下賭場的案件有關,隻不過仍然處於調查當中,還沒有發現實證。除了和開水工業起模仿的那些人以外,所有的一切也僅僅隻是發現了端倪,並沒有任何可以認定他們就與天下賭場有關的實證。”

孟海聽到這裏,不由得有些泄氣。

這倒不是他對巡禦司官吏辦事的能力有所懷疑。

他也知道這個年代的朝堂官員,尤其是能夠做到五品以上的朝堂官員,那必定有著自己的保命之道,能夠與他們有關係的罪證,要麽被銷毀,要麽已經被轉嫁到其他人的身上,想要查到他們何其艱難。

暫時現在一下子查到了這麽多人都與天下賭場有關,但是每一個人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們與天下賭場有關。

這就相當於一個剛剛纏好的毛線團,就是找不到線頭。

孟海想到了昨天被抓得開水公那些人。

“一個國公,一個侯爺,外加兩個伯爺,難道沒有供出來點什麽嗎?按理來說,一個國公也所掌握的情報應該不少吧?”

孟海想著一個朝堂當中的三品國公爺,再怎麽說也能知道自己的下線是誰吧,到時候根據這個線索往下挖,總能找到幕後之人。

這回說話的是百戶曹尚培。

“回兩位大人的話,昨天是我審問得開水公。昨天國公爺的確供出來了不少人員名單,但是這些大多數都是朝中七八品左右的官吏,還有一些店鋪的名字,以及一些賬本和來往書信的實證。據開水工公方世武所說,他所掌握的人員名單也僅僅隻有一部分,他所知道的也就隻有一同被抓到的一個侯爺和兩位伯爺,至於涉案人員到底還有誰他也不知道。”

“我們同樣還審問了百福侯這些人,但是據一個侯爵和兩位伯爵,他們也不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人到底有哪些人。他們隻知道自己的幕後之人之一,有個開水工,他們這回來找開水工,就是聽到了大街上關於有國公侯爺和伯爵與天下賭場有關聯的一些傳言,所以才著急忙慌地跑去找開水工商量此事。”

“結果他們找到開水工說明自己來意之後,開水工就知道上當了,那三個人前去找排水工就是朝廷的引蛇出洞之計。我們巡禦司提前放出風去,說是正在集結軍隊打算捉拿天下賭場涉案人員,結果開水工這邊忍不住率先采取了行動,帶著手中掌握的家丁和軍隊打算要謀反。”

“我們巡禦司也就順勢假性爭做帶著人來,以最快的速度捉拿了開水工這些人。開水工這些人打算衝出南城出逃,但是由於他們的準備太過於匆忙,而且我們早就已經有了準備,所以他們還沒有離開府門,便已經被我們製服住。”

在曹尚培解釋了這次行動的經過之後,孟海對於這件事也已經大致地理清了思路。

當他聽完曹尚培所說的這番話,還是有些失望的。

畢竟多拿了一個國公爺,但是這位開水工對於這件事幕後之人到底還有誰,居然一點也不清楚。

堂堂一個三品國公爺,怎麽掌握的信息隻有這麽一點?

如果從開水工這些人的嘴裏問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消息,那就隻能把剩下的心思放在戶部尚書那邊。

人家國公也不知道太多,倒是情有可原,畢竟是一個出身武將的國公,但是一個朝廷當中的尚書,連這件事的幕後之人到底有哪些都不知道,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所以接下來隻要盯緊戶部尚書,應該就沒跑了。

孟海剛剛這樣想著,不遠處的韓安業忽然說道。

“據開水工還有百福侯,登陵伯與石沙伯所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掌握著一小部分人員名單。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幕後主人到底是誰,到底有幾個。即使我們抓住了戶部尚書,也隻能知道他所掌握的那一小部分人員名單。”

孟海聽到這裏皺起了眉。

要是真的如此,那這幕後之人可就抓不完了。

與這件事有關係的人,每個人的手中隻掌握著少量的人員名單,彼此之間又沒有太大的聯係,這要是真的查起來,查到侯年馬月也查不完呀。

這也是這些人最狡猾的地方,就算抓住了與這件事有關的朝廷大員,也僅僅隻能知曉其中一小部分的人員名單,從而無法將整個利益鏈全部拔除。

假以時日,這條利益鏈還有重建的可能。

孟海正在想著這些的時候,旁邊的韓安業又說話了。

“隻不過我們省問了這幾個身有爵位的人,尤其核對了他們所掌握的名單,發現這些名單上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些人員名單上都沒有赤羽侯。”

“尤其我們這段時間核對了,為了減少罰款而舉報朝廷官員的人員名單,發現赤羽侯僅僅出現了三次,而且舉報他們的大多數都是朝廷當中五品以上的官員。”

孟海聽到韓安業的這番話,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

昨天那些身有爵位的人就供出的名單,上麵並沒有赤羽侯。

為了減少罰款,那些出麵檢舉的朝廷官員也很少供出赤羽侯,這能說明什麽?

天下賭場掌櫃陳飛宇,已經肯定這件事情與赤羽侯有關。

但是自那件事過後,所調查的一切案件都沒有與此以後有任何聯係的地方。

孟海想到這裏,雙眼忽然瞪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廖言。

廖言肯定地點了點頭,他說了一句。

“根據昨天所抓的那些人的供述,他們手中的這份人員名單都是有人暗中遞給他們的。包括他們第一次與這個案子扯上關係,也是有人暗中給他們遞了封書信,讓他們根據書信上的內容鎖住,便有大量的收益。所以這些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與赤羽候見過,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赤羽侯抓到了他們的把柄,最終,他們隻能為赤羽侯所用。”

孟海接著廖言的這番話向下說。

“所以這就解釋了,是以後在這件案子上出現的概率為何這麽低。因為不論經過書信來往,還是指使這些朝廷大員做事,赤羽侯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麵過,他的一切任務都是交給了自己的手下,讓自己的手下代替自己傳達消息。”

“所以赤羽侯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人員名單當中,也不會讓更多的人知道有關於自己與天下賭場之間的聯係。所以那些前來舉報的人自然不知道赤羽侯是幕後之人之一,所以他們也不會檢舉赤羽侯。”

孟海越說越興奮。

因為照這麽分析,赤與紅的手中應該有一個完整的人員名單,上麵詳細記錄著關於天下賭場這案子的涉案人員,包括詳細的證據以及一些賬本上的一些金錢收入。

他又想起了之前天下賭場,掌櫃陳飛宇所說的那番話。

與他來往的一直都是赤羽侯的一個手下,如果不是他發現那是赤羽侯的手下,孟海恐怕也無法及時地鎖定赤羽侯。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赤與紅就是這件事的幕後之人之一,就算今天發現的證據再多,也不會與赤羽侯聯係在一起……

所以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撬開赤羽侯的嘴巴,從他那裏挖去這件事幕後之人的名單。

但,想要走赤羽侯這條線,讓這件事真相大白,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之前已經有人給孟海說過,是與華納是軟硬不吃。

一個曾經在軍中斬將殺敵的人,各種刑具對於他來說無異於家常便飯。

而赤羽侯這個人生性冷淡,即使是他的父母,他的子女都可以當做隨意使用的工具,找到令他珍視的人從而撬開他的嘴巴又何其困難。

所以,現在又陷入了一個死局。

得要想個辦法撬開赤羽侯的嘴。

孟海剛剛想到這裏,又明白了一件事。

這恐怕也是廖言這一次來找他的目的。

除了說明近日發生過的一些事以外,就是讓他……

“你們是想讓我審訊赤羽侯,從而得到這件事的全部?”

孟海問得很幹脆。

廖言點頭也很幹脆。

“無論是陛下,還是兩位丞相都多次稱讚博耶聰穎機靈,所以我也相信我也能夠凱旋。”

孟海聽到這裏,張開嘴巴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廖言又說道。

“距離陛下的截止日期還有兩天。”

“陛下的心思難以捉摸,如果你真的過了期限,即使有太子殿下從中周旋,伯爺你至少也得要挨一頓打。我說的是至少,伯爺雖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日後恐怕……”

廖言沒有說完,但是這句話後麵那帶著恐嚇的意味卻是極為濃鬱的。

孟海隻感覺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

的確,他雖然和趙宣有著一定的交情,但是和他老子隻見過一麵。

所以他對當朝這位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性格還把握不準,或許皇帝會因為太子的求情留他一命,但是他日後的生活恐怕就會相當淒慘。

孟海望著離開的廖言,身體緩緩地靠在了搖椅上,伴隨著搖椅上上下下,孟海大腦也在快速地運轉著。

如何讓一個軟硬不吃的人開口說出實情?

孟海想了半個時辰,都沒有想出來辦法,他決定還是先看看關於赤羽侯的檔案。

於是他招來曹尚培,讓他調取有關赤羽侯的所有檔案文件。

半個時辰之後,曹尚培就報警來了,以後他文書,這些文書上記載著赤羽和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跡。

既然想不出來,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陶恩張口,那就看看他的生平過往試試是否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孟海這樣想著,就翻開了麵前,記錄著陶恩生平過往的文書。

陶恩生於武宗年間。

當時武宗皇帝崇尚以武治國,所以陶恩小小年紀便是家裏的人送到我個犄角旮旯的山頭找了個師傅。

他那位師傅教陶學武到十歲左右的時候,那位師傅,因為您是以高,再加上陶恩已經學有所成,所以便放陶恩下山回家。

之後沒過幾年,那位師傅就死於一場疾病。

陶恩童年是跟著那位武學師傅過來的,等他十多歲的時候,又被家裏的人送去學堂讀書。

所以,少年時的陶恩與父母見麵次數屈指可數,這也是陶恩與父母之間情感極為淡漠的重要原因。

陶恩極為聰明,僅僅學了不到五年,已經能夠出口成章,再加上從小打下的武學底子,在之後一層層的考試當中,更是高歌猛進。

當時恰逢武宗皇帝在西邊征戰。

陶恩便收拾行囊,直接去了西邊,隨武宗皇帝一起打仗。

由於當時的討論已經有了些名望,尤其帶兵打仗更是一流,所以沒過多久,就成為了武宗皇帝手下的愛將。

他與明月侯薛衛健,也就是在此時認識的。

之後,武宗皇帝又帶兵討伐北邊周國,在這期間,陶恩一直都是跟隨在武宗皇帝身側。

一直到武宗皇帝末年,陶恩在軍中的威望越來越大,官職也是越來越大,隻不過他的一些不良喜好,最終隻得卸下兵權,在家中做個閑散的侯爺。

沒過了幾年,武宗皇帝就死了。

之後這一任天曆皇帝上台之後,曾經也任用過陶恩幾次,讓他帶兵去東打西戰。

隻不過由於陶恩的不良品性實在是太多,比如說殺降兵,所以之後天曆皇帝也就隻讓陶恩當個閑散的侯爺養在京中。

孟海看到這裏,幾乎已經看完了陶恩的大半生。

在陶恩的這大半生裏,跟隨這兩任皇帝南征北戰,可以說是戰功赫赫,為大秦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

所以說看完這些文書卷宗大半段,這陶恩除了一些不良的習慣以外,好像還真是個正人君子,那他為何會成為現在這聯合朝廷上下官員進行貪汙的這麽一個人呢?

孟海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陶恩這中間的轉變應該就是他心態轉變的一個重要原因。

隻要找到這個重要轉變,或許就能夠說服陶恩招供。

孟海將前麵看的大半段卷宗全部撂到一旁,隻拿出了天曆皇帝在為這些年的卷宗文書詳細的閱讀。

讀完一遍,他並沒有找到陶恩,如此轉變的原因。

單從這些卷宗文書上來看,陶恩寺呼一直都是一個很沉默冷靜的人,武宗皇帝在位的時候如此,天曆皇帝上台的時候依然如此。

而且,近些年關於陶恩的記載明顯變少了,這主要還是因為陶恩在這些年一直閉門不出,而且很少與人來往。

孟海揉了揉眉心,又重新地看了一遍文書卷宗。

等他看了不下五遍,這才從中間找到一絲端倪。

這是在天曆八年的時候。

當時左丞相與右丞相在朝堂之上動得不可開交。

這兩位丞相當年也是氣盛,在不斷地明爭暗鬥當中,兩人同時向陶恩拋出了橄欖枝,希望能讓陶恩加入自己這一方的陣營,為自己增添一絲籌碼。

但是陶恩卻拒絕了這兩位丞相拋出的橄欖枝。

這倒沒什麽,畢竟拒絕兩位丞相的好意才是最明智,最冷靜的人做出來的選擇。

但是在這件事沒過多久,西邊的西蠻部落來犯。

當時的時候,由於這些西蠻部落已經被武宗皇帝打怕了,所以他們襲擾西邊邊境,也隻敢帶幾百人的小股部隊前來騷擾,希望搶奪一些過冬時候用到的糧食布匹。

就像這次一樣。

當時的陶恩請求出戰。

他曾經有不少次帶兵與西蠻部落戰鬥,已經有了經驗。

即使是天曆帝皇帝執政的前幾年,也委托過陶恩前去征討西蠻部落。

所以在陶恩看來,讓他這個對西蠻部落無比熟悉的人前去征討是再合適不過的。

皇帝也有意讓討恩錢去征討西蠻部落。

隻不過當時在朝堂上還是以左丞相和右丞相兩方為首,這兩人在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也已經到了最火熱的時期。

真人討西蠻部落這麽一個重要的事情,必定要由自己人去做,即使這件事落到了外人的手裏,那也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撓那個人成功歸來。

這兩類成像明爭暗鬥了許久,最終還是右丞相棋高一籌,將征討西蠻部落的任命搶到了自己的手裏。

當時的左丞相見到這一幕,就在暗中使絆子。

右丞相派出的那位將領在征討西蠻部落最後階段的時候,意外摔下了馬,最後被已經被擊得潰不成軍的西蠻部落爛刀砍死。

隻不過當時的西蠻部落已經被擊得潰不成軍,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殺死的是這次征討他們的將軍,所以在西蠻部落殺死那人之後,頭也不回地丟下貴重物品全速逃亡。

等到西蠻部落探查到自己這些人無意之間殺死了對方帶兵的老大,想要集中兵力再反殺回來,結果那個時候,朝廷已經任命了新的將軍。

西蠻部落見到自己這邊沒有機會了,於是不甘心地帶著幾十隻小股部隊離去。

在卷宗上說,那位右丞相的心腹將領是從馬上跌落下來才被西蠻部落的人砍死的,但是一個常年帶兵征戰至少見過了無數沙場的人,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從馬上跌下。

所以其中肯定有人搗鬼。

之後,那位新任命的將軍帶兵回京。

那位右丞相陣營的將軍落馬而死,回京之後也是厚葬,並且給了不少死後的撫恤。

這件事看上去就這麽完了。

至少這次左丞相和右丞相兩邊都沒有討到。

孟海所看的這段內容的記載,隻有寥寥一頁紙。

而在這一頁記錄過後,關於陶恩的記錄那是越來越少,陶恩娜就成了真正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

所以,孟海覺得這一段內容是陶恩轉變的關鍵。

孟海又看了一遍,這一次征討西滿部落的記載,心中開始盤算起了這件事,會對討論造成什麽影響。

難不成陶恩師記恨左丞相與右丞相兩個人,當初不讓他帶兵攻打西蠻部落?

所以記恨在心的陶恩,這才創建出了第三條大的利益鏈來殘食左丞相與右丞相辛苦搭建的那條利益鏈,從而報複那兩位丞相?

孟海心中這樣想著,目光又繼續停留在記錄著這件事的卷中文書上。

他的心中也開始默默盤算著。

“如果說右城向北處的那位將軍沒有意外率下馬,按照這上麵的記載,甚至可以直接帶冰沙到西蠻部落的老巢,畢竟當時的西蠻部落落荒而逃,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如果秦國這邊重整軍隊,一鼓作氣,的確可以將西蠻部落打趕出幾千裏以外。”

“但是右成像派出了這位將軍死了,但是西邊的邊境算是守了下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這個時候的陶恩一直在監中,根據上麵的記載,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家裏,並沒有任何異動。所以,對於這件事討論到底怎樣看呢?”

孟海喃喃自語中。

他腦袋當中一邊思索著這件事,雙目也不自覺地在案卷之上,那一段段文字內容當中快速地掃過。

他的腦海當中,忽然發現出了兩個字。

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