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老太爺,十七房
老人的眼睛中驟然爆發出無數的精光,好像隨著這一縷血霧的進入而變得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原本千瘡百孔的眼睛裏,那些創傷在這一瞬間完全被修複,他瞪著眼睛盯著我,讓我有片刻的不自在。
這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場景,隻持續了短短片刻的時間,老人眼睛的精光便迅速散去,整個人相比之於之前,似乎變得更加蒼老,他無力的躺在棺木之中,千瘡百孔的眼睛上再添了一道新的創口。
原本或站或跪坐在棺木兩旁的老人們,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棺材的旁邊,他們都瞪著眼睛看著棺材中那一具蒼老的軀體。
“好哇……好,好……”沉寂了片刻,躺在棺木中的老人一連念叨了三聲好,那隻有兩顆枯黃牙齒存在的嘴才慢慢合了起來。他盯著這個空間的頂層,看著那並不存在的天花板。
時間仿佛都在前一瞬間完全靜止,過了很久,老人才慢慢開口,說道:“輝煌,會永恒的。”
我看著這位老人,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而鄭紫河等人卻全都肅然而立,仿佛是在等著老人繼續開口說話,可是老人卻慢慢閉上了眼睛,仿佛是睡著了。
又是過了很久,老人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哪怕不斷破碎,也終究會粘合在一起,鄭氏,凋蔽不了啊,我們走的方向,一直都是對的,行了,去吧,看看……就行了……”
老人說完話,便好像是徹底的倦了,他慢慢閉上了眼睛,棺材之前火盆中的火焰一陣飄搖,那些活紙化成的黑灰無風自起,帶著時明時暗的紅色火星明滅不定,最後在空中盤桓著,變成完全的黑色,又在落地時候於半空中碎成無數小小的碎片,慢慢飄搖著飛向了棺材裏,蓋在那一具枯萎的屍體上。
“老祖……!!!!”在場的眾人背著麵前的場景弄得一愣,我推開了棺材兩步。那些老人們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神色,隨著鄭紫河這聲忽如其來的悲慟呼聲,除了之前帶我們進來這個地方的那兩位老人,剩下的老人全都嘴裏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慢慢靠在那粗壯的石柱上,眼睛閉了過去。
老人不行了,棺材中的那位老人好像是看到了未來一樣,它在閉上眼睛之後臉上一片輕鬆,而一直守在他棺材旁邊的那些老人同樣是一臉安然,麵對這樣的死亡,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點對這世俗跟生命的留戀,就這樣直接閉上眼睛,跟著棺材中的那位十七房的老祖宗一起走了。
之前給我們帶路的兩位老人一臉平靜,他們兩個彎曲著自己蒼老的身體,幫自己的那些老友整了整身上黑色的衣衫,而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除了這兩位老人之外,剩下的這些老人,身上穿著的竟然一直都是壽衣,他們好像隨時都準備著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鄭紫河撫棺痛哭,兩位老人一直都在很平靜的給自己的老友們整理衣衫,他們一遍兩遍三遍不停的整理,好像不管怎麽都沒有辦法把這些老人身上的衣冠斧正一樣。這時候當當的鍾聲響起,之前那個敲鍾相應的老人,手裏提著一個足有一米高的青銅大鍾,另一隻手拿著一個碩大的鍾錘,不斷的在鍾身上擊打,一陣陣的聲波在這個空間中被無限製的放大,雄渾的好像能把支撐這空間粗壯石柱都崩壞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震響,但在這個空間裏,仿佛人的耳膜承受力都在被不斷的增強,這樣的聲音聽在耳中竟然都沒有讓人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適應。
兩位在整理衣衫的老人臉上露出了意思笑容,他們兩個一起抬頭看了看那個敲鍾的老人,老人一手提著沉重的大鍾一手拿著重錘,這時候已經走過了我,將大鍾放在了棺材的頭部,隨後鼓起渾身的力量狠狠敲擊了下去。
敲鍾錘喀嚓一聲從中間斷裂,而那個銅鍾上,隨著一種呲牙一樣的聲音密密麻麻裂開了無數的紋路,當那些紋路以一個點為中心,蔓延到了銅鍾的頂端跟底部的時候,大鍾碎了,沒有轟然而碎,而是悄無聲息的碎了,變成一個個小瓣堆砌在棺材頂部的地麵上。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就是因為聲音太過於巨大,所以我們根本聽不夠到任何一點點的動靜,這在物理學上有一個明確的解釋,叫超聲波,音波的頻段實在是太高了,人的耳朵根本就接收不到這樣的聲音。
衣衫整好了,兩位老人站在一起,看著靜靜靠在石柱上的六位老人,他們麵帶笑容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時候那位敲鍾的老人也已經走到了近前,他仔細看著那六位老人,一個一個的注意查看,最後直起身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老爺子,壽終正寢,大喜!這是喜喪,哭什麽!”敲鍾老人瞪了鄭紫河一眼,鄭紫河慢慢收住了自己的悲慟的哭聲,朝著敲鍾老人跟剩下的兩位老人躬了躬身子。
“十七房,今後就要仰仗三位老祖宗了。您三位跟著太爺爺一直走到了這個時候,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然,我十七房無人了啊!”鄭紫河說著說著,眼淚又嘩嘩的流了下來。他是真的在為十七房的未來擔憂,好像之前躺在棺材中的那個老太爺,才是十七房真正的定海神針一樣,他這一走,可能許多的事情就要亂了。
“慌什麽!慌什麽!”敲鍾老人好像是怒其不爭一樣,他看著鄭紫河,狠聲說道:“我們已經守了十七房這麽多年,你覺得我們還能守住幾年?可能今天我們眼睛一閉,明天,就隨著老爺子去了,你現在不多想想應該怎麽辦,卻全都把希望,寄托在我們這三個一朝有一朝無的老家夥身上,你……你……!”
“大喜的日子,吵吵什麽。”之前那兩個帶路老人之中的一個,有些不滿的張口說道,他看了一眼鄭紫河,又看了看敲鍾老人,“嫡親這邊,情況的確不容樂觀了,之前老爺子在,沒誰敢說什麽,可現在老爺子走了,外麵的情況……不過紫河小子啊,不是我們三個老家夥不想幫你,可現在這把已經朽了的骨頭,就算是想做什麽也都沒有力氣了,你的那些父輩跟爺爺輩還有的幾個老家夥,都不是省油的等啊!”
“是這樣的。”另一個老人也開口接話,“前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有人想要進來有洞天,在外頭跟老孫過了幾手,老孫打折了那人的一條胳膊,自己也被震得五髒六腑移位現在還沒將養過來,這件事情原本是不能說的,可現在說出來也無妨了,當時想要進來這裏的人,就是你的七叔。你現在,還覺得我們這三把老骨頭能幫上你不能了?”
“什麽!?”鄭紫河猛然抬頭,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兩位老人,“七叔在家裏雖然跋扈了一些,可是,可是……他不至於做出這種事情吧,有洞天是我們家裏的禁忌,七叔怎麽可能……”
“人心!”老人指了指自己的心髒,搖了搖頭。“這種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有什麽捏造或者隱瞞的必要,以前老爺子震著,沒人敢對你們怎麽樣,但是現在老爺子走了,可就不同了啊。”
“紫河小子,這是每一任接班人都要經曆的事情。你們這一脈是因為老太爺把自己的命掉得夠久,所以才讓你們上位上的一帆風順,可也因此,你們這一脈從老太爺之後,始終都沒有辦法把旁係的力量打壓下去,當年老太爺接掌家主位置的時候……嗬嗬……”
老人說這話的時候,笑容讓人感覺十分陰冷,我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一個血流成河,一定是這樣的沒問題。
鄭紫河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現在的十七房,旁係的力量大的有些過分,一旦那些人聯合起來要把現在的嫡係權力全部奪走,並不算是什麽難事,他皺著眉頭在想著應對的辦法。
忽然間,鄭紫河的眼睛刷地一亮,他看著三位老人,慢慢說道:“老祖宗,要不先把太爺爺的靈柩留中不發,我趁著這段時間……”鄭紫河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做的十分堅決。
但是在聽到鄭紫河這話的時候,三位老人卻同時勃然變色。“胡鬧!”狠戾的嗬斥聲同時響起,三人眼神不善的看著鄭紫河,敲鍾老人說道:“留中不發?虧你想得出來,你的太爺爺庇護你們夠久的了,這樣做簡直就是大不敬!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麵對,老太爺的靈柩,三天之後發喪!!這兩天,設靈堂,恭送老爺子!”
敲鍾老人的語氣十分堅決,甚至是冷硬,但鄭紫河在這樣的嗬斥聲下,隻能縮著脖子稱是。
“大哥,大房的小子不是在這裏麽,太爺爺喊大房的小子過來讓他看看,肯定不是沒有原因吧。”鄭冷河適時的開口,幾道目光唰唰的投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