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和離開,自然也要和張無忌、趙楷等人說話致意,留下淩波極為難得的在閨房裏一坐就是半天,紀曉芙看的不放心,端著杏仁酪來給她補補,問道:“阿翹,可是擔心俞二俠,那你也要自己保證自己,我看明教的人未必是假意,但斷然不會多麽盡心的。”於他們來說,抗擊暴元,救出一二名門正派之士,隻怕也就足矣正名了,要他們為了救人赴湯蹈火,火中取栗,明顯是不可能的。
這話當真是讓淩波大驚,道:“姑姑竟然也看出來了。”
紀曉芙哀歎道:“我雖不是多聰明的人,但也不是聾子瞎子。這是明擺著的事兒,你心裏要有數才好。”
紀曉芙擔心的其實正是淩波所想,明教的人固然是真心化解仇怨想救人打擊朝廷,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六大派與明教血仇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化解的,也不是一方說算了就算了。又有正邪之分,反正滅絕師太就萬難接明教這個人情,而何太衝等人也是反複之輩。這個明教中人何嚐不知,如今也不過行事所迫。明教如楊逍等洞察人心,自然知道便是救了他們也未必討得了什麽好處,那何苦拿自己人的性命填?
平心而論,淩波也得說,楊瀟他們做的沒有錯,換了自己也不會多麽寬容。但事關親生父親如何能淡然,可一時也沒有能打動陽頂天等人的籌碼,因為六大派等所謂正人君子的品行其實她也很鄙夷,父親和大伯父固然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武當名望太高,想必明教也是不願意為人做嫁衣的。
當然,對於明教來說,救人卻又是必須的。這畢竟是是洗白明教的絕佳時機,陽頂天已在天下英雄麵前信誓旦旦地表明會全力營救五大派了,這自然得做出些成就來。他已經日薄西山,必須為後來人鋪路。
其實這還真不是明教豪傑杞人憂天,若是沒有俞淩波橫插一杠子,張無忌成功當上明教教主,秉持著大愛無疆的性格,救援六大派差點把自己累死。結果呢,滅絕師太寧死不受恩惠倒還算光明磊落,別人卻是又當又立。這些名門正派其實並不想領明教這個人情,可偏偏又被張無忌救了,心裏像吞了蒼蠅。為了不難為自己,隻好難為別人。隻得想法子找借口,偏要將白的也說成黑的,再加上張無忌對趙敏情根深種,便是被誤會了也無可解釋,真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憋屈極了。那時張無忌救六大派之事被惡意曲解,其實也是否定了範遙這麽多年的苦心孤詣,可張無忌卻為了趙敏不去解釋分說,怎會不令人心寒?
先秦宣太後說得對,要想我幫忙必須給我好處,國與國之間是如此,人與人又何嚐不是?淩波平生第一次覺得縱橫家也是很了不起的。她想的明白,少林派雖有圓業拚死報信,但留下的老和尚內力大損眼看就要去見佛祖,剩下的不足為慮。昆侖派幾乎已全滅,華山派各種偽君子誰也知道不與之為伍,崆峒派人才凋零,峨嵋派不提也罷——難道還指望他們加入義軍作戰不成—而武當比他們好一點在於本也是反元武裝成,明教雖然也有稱霸武林的私心,但大節還是令人敬佩的。或許從這個條件入手,能說服陽頂天定點保下武當派的性命。
至於別人,刀兵之下,死傷在所難免,要怪也隻能怪蒙古韃子。
不過能夠打動明教的條件,隻這一個估計不夠,別的也不是她能想出來的,和張無忌商量更白搭,他更不善權謀還亂心軟。想來想去,她隻好來了常劍波養病的臥房,說出自己的顧慮,不是自己不體諒師兄中毒,而是確實沒有辦法。
常劍波倒是精神還好,甚至有興趣打去淩波道:“我的小師妹自小,就有十七八個心眼,沒想到還有不夠使的時候。”眼看淩波要翻臉,才正色道:“阿翹,眼下是我們求明教辦事。這是事實你要學會低頭。”
淩波苦笑:“事關父親和伯父,叫我低頭又如何?隻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們如果沒有打動明教的東西,隻是低頭隻怕是得不到準確的回話。”
常劍波點頭,沉吟一二,終是想起師傅對自己的養育之恩,也顧不得落埋怨,道:“阿翹,我這麽和你說吧,若是能救師父和伯父,需要你做出極大的犧牲,你可願意嗎?”
繞是淩波聰明絕頂,也實在沒有想明白他說的這個犧牲是指什麽。不過想來師兄是不會害自己的,因此道:“孝義所在,若是能救人,我又何惜著一身骨肉?”
常劍波哪裏敢說人家未必是要你的命,隻是想你去給她當女兒罷了,於是道:“無論以後如何,現在明教與六大派還是結盟關係,人家也從未有失禮之處,你有空還是去多走動一二,混個臉熟也好,說不得能有意外收獲。”
淩波聽這話在理,囑咐師兄好好休息,本想找張無忌說了一會子話結果他居然不在。淩波無法,接著前往明教駐地,隻是沒有想到,那些明教高層的守衛看到他,竟然沒有什麽阻止的意思。淩波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向來是個膽大心細的性子,也沒有就此回去,而是端著果盤緩緩而入。
走到廊塢,隻聽楊逍說道:“教主此言有理。咱們日前這麽一鬧,或許把郡主嚇怕了,竟把解藥收在自己身邊。依我說,咱們須得先行查明解藥由何人掌管,然後再計議行事。”
陽頂天道:“這倒是不會,我觀那郡主雖然年輕。卻也是個老辣之輩,他自己武藝稀鬆平常,父兄遭遇劫難,正待她來解救。是絕對不敢冒這樣的險。隻怕這次還得落在玄冥二老身上。範右使,這兩個老兒可有什麽短處?”
淩波聽到這裏,情知自己再不出聲就算是惡意偷聽了,趕忙揚聲道:“陽教主。各位先生,小女子前來拜會,還望賜見。”
(本章完)
九十六章 全力救人(二)
現在大家畢竟還處於合作的關係。淩波對於自己被請進去並不感到驚奇,感到驚奇的是,明教中人居然沒有避諱他的意思,繼續開始了剛才的話題。
範遙道:“短處自然是有的。而且不知道何人拿著解藥也不要緊。咱們隻管把玄冥二老身上的藥偷來,找一個華山派、崆峒派的小角色來試上一試,哪一種藥整死了他,便是毒藥了,這還不方便麽?”
淩波畢竟是名門弟子,自幼受到張三豐的教導。雖然八歲起跟著紀小福流落荒島,這教育也沒有落下,聽了這話自然不舒服,無奈有求於人也不好翻臉,隻得委婉道:“這一路跟來,華山派的馮師兄也沒有少出力。”
出力是出力了,但是不怎麽管用是真的。
更加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屋子裏的人居然都沒有反駁他的意思,反而是楊逍道:“俞姑娘這話有理,既然結盟,也不好不把人家的命當命。何況韃子狡詐,說不定咱們辛辛苦苦偷來的兩種都是毒藥。”
這話倒是正理。淩波聽後也暗暗點頭。範瑤自然要給這個義兄麵子,複又道:“鹿好色,鶴好酒,都不是什麽正經人物,隻是王府管的嚴,也沒有聽說他們因此誤事。”
陽頂天一直聽他們說自己老神在在,直到此時才對陰天正道:“鷹王,怕是要請令外孫來一趟了。”
殷天正的腦子沒有他們幾人那麽火,但是對於教主的命令是不敢違抗的,當即親自去把張無忌叫了來。陽頂天隨即溫和問道:“小公子,你在醫藥上的本事大家都見過,這裏有件事需要你來幫忙。請問可有甚麽藥物,能使人筋骨酸軟,便好似中了十香軟筋散一般?”
張無忌不疑有他,想了一想,笑道:“要使人全身乏力,昏昏欲睡,那並不難,隻是用在高手身上,不到半個時辰,藥力便消,要像十香軟筋散那麽厲害,可沒有法子。”
這時淩波已經反應過來,使眼色給張無忌,示意他不要再多說話。果然就聽到楊逍撫掌而笑,“那也足夠了。屬下有一計,還請教主決定能否使用。”
淩波道:“既然如此,我們小兒輩在此估計不變,還是請各位先行商量吧。”
鐵冠道人張中一路和他處的不錯,聞言阻止道:“俞姑娘何須見外,一路上同甘共苦,大家哪裏拿你當過外人?”
他說這話不奇怪,奇怪的是別人居然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但淩波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人,豈會被他這一句話說動?反而正色道:“我雖不屑於那些道學先生的規矩方圓,但到底也知道道理。此次救人,乃是明教出了大力,我等出些苦力,那是理所應當,但涉及到救人策略,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楊教主和光明左右使的厚愛,小女子和師兄心領了,就此別過,還請不要過於客套,早日救出人來,我武當上下同感大德。”
張無忌聽到這裏,到底也不是真傻,趕忙拱手道:“若為營救,小子甘為驅使。但師妹說的對,很多事情我們確實並不方便在場,還請陽教主和外公見諒。”
殊不知,他們這樣明白事理,心性堅定,看在楊頂天,心裏又是一陣唏噓,隻是沒有立場在阻止他們,也就吩咐他們去了。
淩波離開之後,想了想對張無忌道:“無忌哥哥,我們在這裏好歹還能說上些話。趙師兄、馮師兄他們卻是無頭蒼蠅一般,反正這。大事由得明教中人商量,我抽空去安慰他們一二。大家也想想怎麽有殼妙計,畢竟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明教雖然有誠意,但自己立不起來,也是什麽都白搭的。”
張無忌因為自己父母的事情,其實對一些名門正派並不感冒,但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並不記仇,因此也毫無意義,反而趁著自己一時有空,也去給華山派等受傷諸人療傷。
果不其然,峨眉派的弟子們精神倒還撐得住,馮遠聲和崆峒派的弟子已經開始有明顯的焦慮了。甚至有人在淩波麵前開始隱晦的抱怨鳴叫。隻是馮遠聲作為白桓弟子,隱約有接華山趨勢,到底有幾分見識?聞言立刻出聲喝止,到底把這股氣壓了下來。
淩波感歎道:“馮師兄實在是不容易啊。”武當派雖然也倒黴,但是他們這些第三代的佼佼弟子,除了折了一個宋青書,別人無礙,就是武當。武俠中還有莫聲穀和張鬆溪主持大局。跟幾乎被一網打盡的昆侖、華山、崆峒相比,實在是幸運太多了。
馮遠生知道眼前這位是真正的聰明人,也不作為,苦笑道:“師門已經如此。我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他這樣說話,淩波反而覺得這是一個可靠之人,至少比自家師兄張無忌腦子清楚。於是便請了他和趙凱、貝錦儀一起去外邊坐坐。在一間茶室的包間裏,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別人還好,貝錦儀差點兒一蹦三尺高,要不是趙楷攔著幾乎就要跳起來了,但還是盡力壓低聲音道:“不渴啊,阿翹。你是大家閨秀如何能做奴婢事?而且打探消息這回事兒,一旦入了監牢。萬一再把你給折了進去,我們如何去見……二俠啊。”
馮遠聲也道:“貝師姐說的對。淩波,你難道忘了自己是如何得罪趙敏郡主的?隻怕你這張臉一在萬安塔出現。就要被碎屍萬段了,此計策萬萬不可行。”
淩波知道他們都是好心,因此格外有耐心道:“我既然敢提出這個辦法,自然就有應對的手段。至於容貌,那就更好說了,各位應當知道,我師兄張無忌一手醫術。他給我略改一改是不成問題的。”
趙楷無奈,“就算如此,你又如何進得了汝陽王府,進而直接進入萬安寺呢?我聽說那個地方都是用XZ喇嘛把手。尋常人但凡接近。不是挨鞭子,就是直接一命嗚呼啊。”
淩波一笑,“誰說我要去汝陽王府了?”
第二日,中書左丞相脫脫正在為發行“至正交鈔”,並派人治理黃河頭疼,就聽說門外有一對趙宋宗室的夫婦前來求見,說有要事稟告。
不用說這位趙宋宗師,那就是召開。其實他也沒有假裝,按照族譜來說的話,他千真萬確是宋太祖趙匡胤的十世孫。